三十秒。
堪稱生死時速。
更何況這個三十秒不只是到達城墻就可以,還得爬上去。
嬴抱月從懷中摸出一袋圓溜溜的物事。
“這是什么?”姬嘉樹問道。
“糯米團子。”嬴抱月道,“用來爬墻的。”
“這…”姬嘉樹愕然,這么緊急的時候她居然從懷中掏出袋吃食來,他本還以為她是餓了,沒想到她居然要用這個來爬墻?
“你是雷法者,有更好的方法。”嬴抱月看他一眼,附耳而去,在他耳邊小聲迅速說了一段話。
隨著她的輕語,姬嘉樹一點點睜大眼睛。
“這還是從當初害我掉下懸崖的那個雷法者那學來的功法,”嬴抱月直起身,打開袋子從中掏出了兩個團子塞給他。
“這么短的時間不知你能掌握多少,要是脫力了就用這個。”
說完嬴抱月又給李稷塞了四個,“你境界高,這些大概夠了。”
還好她今晚帶的團子夠多,不然她真懷疑她能不能爬上建章宮這高墻。
可不要小瞧糯米,在沒有水泥的年代,糯米砂漿可是中國古建筑千年不倒的秘密。
當初在建設永夜長城的時候,嬴抱月就見過民夫將糯米和熟石灰以及石灰巖混合,制成漿糊,然后將其填補在磚石的空隙中,制成了超強度的“糯米砂漿”。
她上輩子生活的世界有一座歷史更悠久的“萬里長城”,那個世界的專家們就從明長城的城墻黏合物中發現了糯米的成分。糯米砂漿被認為是長城的主要黏合材料,而這種強度很大的黏合材料也被認為是萬里長城千年不倒的原因。
她回到這個世界后,就結合糯米砂漿的成分精心制作了這些糯米團子以備不時之需,今夜就正好派上用場。
李稷默默盯著手中其貌不揚的團子,尋常爬墻的蟊賊都是用些什么百爪鐵鉤,修行者還有用劍的,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爬墻用糯米團子的。
這丫頭怎么盡會使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簡直就像是…
李稷猛地一怔,將腦海中陡然浮起的熟悉感甩出腦袋。
他這是怎么了?
這么緊急的時候,他怎么還有心思想別的?
“好了,還剩兩息,快!”
這時嬴抱月一聲輕喝,率先向宮墻沖去,不管心里有沒有底,其他人硬著頭皮也要上了。
姬嘉樹一咬牙跟在她身后沖去,李稷收起心緒緊跟其上。
三人憑借第一口氣一躍而起,一瞬間達到三人高的高度。
這對修行者而言并不困難,要是尋常宅院的墻,等階六以上的修行者可以一躍而過。但今夜他們面對的是高達十丈的宮墻,三人這一跳只到達了五分之一的位置。
啪嗒一聲輕響,嬴抱月雙手緊緊附著在宮墻之上。
雖然經過特殊改造,糯米丸子的粘度是當然有限的,但只要調整好姿勢和時機,對于修行者而言這點粘力已經足夠。
姬嘉樹初始跳得要高些,但他一開始想嘗試嬴抱月所說的那種附著在墻壁上的功法,故而下落了一些,直到雙手脫力才使用了一顆團子。
居然…真的能用。
位置比嬴抱月略高的李稷盯著手掌下牢牢和宮墻黏合住的丸子沉默難言。
他…好像學到了什么新的技能。
但不等二人驚訝完,嬴抱月已經一手扣墻縫一手丸子,如同一只壁虎般向墻頭爬去。
好快!
李稷看著上方少女的身影,深吸了一口氣。
以他的境界只需稍稍借一點力就足夠提氣而上,在掌握方法后,他迅速就和嬴抱月在墻上并肩攀行。
但他的境界比嬴抱月足足高兩階,嬴抱月能和他保持同樣的速度才驚人。
如果有爬墻的比賽的話,她應該也能拿到第一吧…
就在兩人雙雙爬至中段時,姬嘉樹趕了上來。
看著他未曾靠著團子就附著在墻壁上的手,李稷眸光微怔,下一刻瞇了瞇眼睛。
他自然能察覺到姬嘉樹掌心有著微小的真元流動,不時有小小的電火花擦過。
“原來如此,”他看向嬴抱月無聲的開口,“這是赫連晏的功法吧?”
當初赫連晏能悄無聲息地爬上北寒閣所在的懸崖,靠的就是這一招。
那人肯定沒想到他的看家本領居然被人看出了訣竅,還教給了南楚國師之子。
嬴抱月微笑,“不愧是嘉樹,懂的好快。”
比起姬嘉樹理解速度的可怕,更可怕的是你明明是個水法者,看了一眼就看出了人家雷法者功法的訣竅才對吧?
李稷心中默默腹誹。
還剩最后三秒,三人都到達了墻頭附近,然而就在這時,忽然沿著墻壁吹來一股強風。
而就在這時,嬴抱月手中的糯米團子剛好用完。
墻內忽然射來一道強光正好從嬴抱月眼上掃光。
少女的身影在墻頭一晃。
“抱月!”
“小心!”
姬嘉樹渾身真元爆發,猛地一把翻身翻上宮墻,向墻下往后墜去的少女伸出手去。
他拉住了嬴抱月左邊肩膀的衣物,而一個身影從他身邊鷂子翻身般閃過,李稷也翻上了宮墻,一把抓住了她的右手。
嬴抱月一瞬間穩住了身形。
姬嘉樹這時才發現,她左手不知何時掏出了一根鐵釬子,牢牢插入了墻縫之中。
嬴抱月仰起頭向兩人一笑,李稷伸手一拉,她拔出鐵釬猛地一躍,下一刻跌倒在墻頭姬嘉樹的懷中。
“快躺下!”她輕聲開口。
宮墻下傳來兵士的腳步聲,姬嘉樹僵硬地平躺在宮墻墻頭上,讓自己的身體盡量平整。
兩人如同疊起來的兩張餡餅。
士兵的腳步聲遠去,嬴抱月從姬嘉樹身上坐起來,呼出一口氣,“真是有驚無險。”
她到底是從哪里看出來無險的?
在一邊趴下的李稷起身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你剛剛差點跌得粉身碎骨。”
嬴抱月將鐵釬收入懷中,“沒事,我沒那么容易掉下去。”
從上四宮篩選時開始,她其實一直就在攀登。
稷下之宴,初階大典,中階大典,無數的人在下面希望她掉下去。
前世今生。
她和師父一直走的都是一條不歸路。
成王敗寇,無路回頭。
而今生,再也沒有一個人會不管她闖了什么禍都在下面兜住她。
所以她不會回頭,也不會害怕。
然而就在這時,她的額頭忽然被人彈了一下。
啪的一聲。
“知道你有保命的手段,但不要讓人太操心了,”李稷收回手,看向她淡淡道。
但下一刻他看著嬴抱月捂著額頭的手,眼中有一瞬的愕然。
他剛剛做了什么?
李稷怔然看著自己擅自動起來的手。
嬴抱月捂著腦門也有一瞬的愕然。
她不是生氣,而是驚愕。
因為上輩子她師父在生氣的時候也會這樣彈她的額頭。
畢竟師父從不舍得打她。
“說的對,你不怕我還怕呢,”這時姬嘉樹的聲音從下面嗡嗡傳來,打斷兩人之間的尷尬。
嬴抱月立刻翻身讓到一邊,“抱歉,我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