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里的花很好看,可看著很不吉利,仿佛在暗示著什么,這個姑娘不該拍它的。”
“我很佩服她,不到三十歲,已經走過那么多地方,看了有些人一輩子都沒看過的風景,她的人生值得了。”
“已經看完她所有的視頻,她是真牛,帆船、浮潛、摩托、格斗、滑雪、跳傘…她玩的這些東西,別說女人,男人也不敢玩。”
也有不少評論是罵她的,“不就是一個有錢有閑長得好看的富家千金自己作死的故事嗎?我不明白她為什么要去挑戰這些東西,有意義嗎?有這么多錢,不知道好好享受生活,非要跑到大海里找樂子,死了怪誰?活該咯!你們一群搬磚的窮屌還在那里跪舔她。”
這條評論有1w+的贊,顯然很多人都支持這個網友的說法。
葉棠并不生氣,每個人都有發表自己觀點的自由,既然她把自己的生活發布到網上,就有心理準備承認不同的觀點,以前也有網友罵她,她都一笑而過。
不過這條評論下面一位網友的回復吸引了她的注意,“人各有各的活法,生命的光芒和生命的長度并不一定正相關,她從走上這一條路開始,就沒有想過回頭,即使明知自己的結局是死亡,也一意孤行走到底。你可以不理解,但請不要詆毀她,謝謝!”
這番話里字里行間都帶著隱忍的禮貌,葉棠想象對方應該是一個成熟睿智、善解人意的人。他每一個字都說到他的心坎上,是的,她挑戰自己,挑戰這個世界,就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一個陌生人竟然能通過網絡看透她的內心,仿佛他也是這樣的人。
他的網名叫“Hlcisy”,一串沒有意義的字母組合,不像是英文名,也不是別的語言,或許是這個人取昵稱的時候,在鍵盤上隨便亂按的字母。
葉棠點開他的個人主頁,他的關注列表里只有一個人:“葉棠_Candy”。
他的B站賬號內容空空如也,沒有頭像,沒有個人簡介,他的收藏夾是公開的,只收藏了幾個與游泳、格斗、賽車有關的視頻,
真神奇,連愛好也很合她的口味誒。
葉棠用趙珍芳的手機號重新注冊了一個B站賬號,取了一個很好聽、很正能量的名字:“我只想好好學習”。
她關注了以前的自己,以及這個“Hlcisy”。
手機響起軟件提示音,駱幸川看了一眼,是來自B站的信息。
他很早就知道葉棠偶爾在B站上發視頻,她沒有掩飾過自己的身份,他十二歲時,便注冊了這個賬號,偷窺她的更新視頻。
“Hlcisy”這個昵稱是幼時他的內心寫照,“How long can I see you?”從葉棠走的那一天開始,他就無時無刻不在想這個問題,他希望葉棠能從美國回來,也迫不及待的想離開父母身邊,去美國找她。
然而,他再也等不到她了。
她的B站也再不會更新了。
前世他很少會翻看她以前拍的視頻——即使這是她留在世上為數不多的影像,看到視頻里她的音容笑貌,他就會忍不住想哭。他便索性不看了。
死了一次,再重生,他承受力沒有以前那么弱。這幾天每晚入睡前,他都要看一遍葉棠的視頻,他怕自己忘了她的模樣。
網民悼念或者辱罵她的那些留言,他一條一條的看過,有些人的冷嘲熱諷令他感到氣憤,他忍不住留言駁斥,這也是他第一次在網絡社交平臺上留言。
B站的消息提醒上顯示:“我只想好好學習”關注了你。
駱幸川隨意瞟了一眼,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甲罷了。他自己的賬號本來也是一個路人甲,索性反手關注了對方,禮尚往來吧。
“小川,吃宵夜嗎?”顧柚蘭在書房外面輕輕敲門,聲音過于溫柔,反而顯得有些謹慎過度。她和丈夫都已經察覺到兒子性情大變。
顧柚蘭是A城大學法語系的教授,她年輕的時候從法國留學回來后,進入A城大學外語學院任教。顧柚蘭的母親是A城大學英語系的老教授,她父親是A城大學的副校長。她算得上出身書香門第。
駱幸川受她的遺傳,腹有詩書氣自華,她真無法把孩子和紋身聯系在一起。
然而晚上下班從學校回來,她從司機口中得知了駱幸川今天上午去紋身,而且孩子又請了一天的假,沒去學校。
顧柚蘭說自己不生氣是不可能的,她的認知里就沒有紋身這種不三不四的東西,可她不能批評駱幸川,她非常擔心孩子的心理出了問題。
她的丈夫勸她,“你別逼他,他得有一個適應期。”
駱榮誠沒有顧柚蘭那么保守,一個紋身罷了,盡管他們都不知道駱幸川在身上紋了什么,問司機,司機說他在外回避沒有看到;問孩子,他們不敢開口。
駱幸川打開門,顧柚蘭抬頭望著他,笑道,“保姆做了你最喜歡的鯉魚湯做宵夜。”
她的眼睛悄悄的在孩子裸露在外的皮膚逡巡,試圖找到他紋身的痕跡、脖子、手腕、腿都很干凈。
駱幸川看著母親小心的樣子,感到很心疼,明天是葉棠的葬禮,前世,這一晚他和父母大吵一架,就是因為這碗鯉魚湯。
當時他對父母怒道,“她的葬禮還沒有辦,頭七都沒過,你們為什么要讓我吃葷?我說了,我不想吃肉,我看到肉就惡心。”
事實上,他那幾天連水都很少喝,他吃什么都想吐。他父母是擔心他把身體餓垮了,才讓保姆做鯉魚湯的。
他卻不識好歹,跟父母大吵一架,摔門離家,他的父母和外公外婆找了他一夜,他外婆本來身體就不好,那晚吹風感冒,感染了肺炎,纏綿病榻一年,最終肺炎演變成肺癌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