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波爾圖斯坦沖過來的那一瞬間,厄爾松開了弦上的箭矢。
可箭矢卻像是打在了鋼鐵上,被反彈掉落在地。
西萊嘗試反擊,可是手中的武器卻脆如薄紙,斷成兩截。莫蘭眼看著波爾圖斯坦輕易地制服了西萊。
他一腳踏在西萊的胸口,伴隨著骨頭碎裂的聲音,和西萊咳出的鮮血…
波爾圖斯坦揚起手中鬼火幻化成的長劍,仿佛古老而野蠻的入侵者,發表著勝利的宣言。
“你是第一個!我很快,就會將那兩個人和你一起送入地獄!你們將在永不熄滅的地獄火焰中,承受永無止盡的痛苦!”
當莫蘭看見那柄長劍落下的時候,她整個人被絕望和憤怒籠罩。
究竟是什么時候讓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男人在她的心中占領了如此的位置?
她并不知道。
但這一切都驅使著她拿著那可憐到可笑的匕首,向波爾圖斯坦沖了過去。
波爾圖斯坦連看都未曾看莫蘭一眼,若是她召喚出了什么,他也許還有所忌憚,但現在那女人不過是飛蛾撲火,她的殺傷力遠遠比不上剛才的箭矢。
“西萊!”
莫蘭聲嘶力竭地喊聲劃破天際。
嗡——
莫蘭胸前所佩戴的四葉草項鏈,仿佛是在回應主人的心情,紫光大盛,只是一瞬間便擴散,籠罩了整個深坑。
深坑中各色植物在一瞬間枯萎,化為濃郁的生命之力在其中流轉不歇。
亡靈生物馬爾茲被生命之力所刺激,雖然僅僅是一瞬間,他渾濁的雙眼卻像是人類那般,恢復了生命力。
俯身在安斯利體內的波爾圖斯坦,只覺得那些生命力仿佛一柄柄利刃扎在他的靈魂上。
幻化的鬼火劍泯滅,他連連倒退幾步,姿態狼狽。
但是莫蘭也沒有好到哪里去。
類似守護罩的東西一出現,莫蘭便感覺這四葉草吊墜開始發燙,一股熱流鉆入體內,在血液中四處游走。
她的身體也開始發燙,視線開始變得模糊,這種討厭的感覺,竟然跟當初被安斯利下藥有幾分相似。
“亡靈法師…果然應該按照他說的去做,先解決掉你這個麻煩…”波爾圖斯坦的聲音中帶著一股狠意。
可他的話音剛落,所有人都只感覺身體往下一沉。
緊跟著,由深坑中心出現裂紋,伴隨著咔咔聲,向四面八方迅速蔓延。
“難道不是空間法師就修復不了這群臭猴子啃出來的洞嗎!”
波爾圖斯坦大罵一句,轉身往外跑。
莫蘭幾人也是一樣。
但是裂紋卻比他們想象中的都要快。
距離最遠的厄爾剛踏到邊緣,整個深坑便化作無數土塊,往下墜落。
波爾圖斯坦來不及脫身,便解開了術法,靈體離竅而出,空留安斯利的尸體混在土塊之中往下掉落。
而沒有被命令逃走的不死生物馬爾茲也難逃此運。
“莫蘭,抓住我!”厄爾喊道。
莫蘭不管身體的異變,用盡全力一躍向前,抓住了厄爾伸出來的手。
“我抓住你了!”
厄爾用盡全力,將莫蘭拉了上來。
莫蘭回頭望,發現深坑,變成了無底洞,她往下望去,可雙眼回饋她的,只有一片漆黑。
“西萊…”
她睜大眼睛,看見西萊站在一塊較大的掉落土塊上,他似乎想要通過這些土塊來移動,他往前用力一躍,卻撲了個空。
他被孤立在半空中,什么都做不了。
莫蘭只是猶豫了一秒,便握緊胸前的已經變得有些燙手的四葉草項墜,下定了決心。
“我去救他。”
一道身影就在厄爾驚愕的眼光中,直接跳進了深坑。
厄爾呆立在邊緣,耳邊是不斷傳來的隆隆聲,大地還在微微顫抖,可面前的無底洞卻已經完全地呈現在他的眼前。
他看著那道嬌小的身影在用盡全力靠近西萊,可他們不過十幾米的距離,卻像是隔著海角天涯。
厄爾無法相信剛才莫蘭的舉動,可是又覺得一切在情理之中。
他想要踏出這一步,跟隨他們,但又覺得他的雙腿沉如灌鉛,無法移動分毫。
他似乎沒有理由要這么做。
忽然,厄爾感覺到一道白影從天上飛下來,停在半空。
——這是…那只白色貓頭鷹?二白?
——它怎么會在這里?
“波爾圖斯坦,我只是要求你們做這么點事情都做不好?”
清朗明澈的少年音響起,蘊著一絲憤怒之意。
“大人?”
波爾圖斯坦喊了一聲,厄爾竟然從其中聽出了懼怕。
“算了,那個騎士的臭脾氣,我應該早就料到的…你們將這個蟲洞補好,我追上去。看看他們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白只是停留了一下,然后就沖入深坑。
厄爾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認清,剛才是那只鳥在說話,地位或許要比幽靈馬,甚至比幽靈騎士更高。
而最重要的是,二白想要害死他們。
也許是莫蘭,也許是身份不明的西萊,也許他們兩個…
雖然不知道具體原因,但就憑這一點,厄爾就覺得自己一定要告訴他們…而這也給了他跳下去的理由。
對于厄爾而言,他們之于他,早就并非是什么單純的救命恩人了。
但厄爾剛抬起一只腳,就感覺自己被什么東西叼住,然后整個人懸空了起來。
“你可不能也下去…我必須要給主人一個交代。”
“放開我!”厄爾掙扎著。
但是幽靈戰馬卻穩穩地叼著他,四蹄奔跑的速度越來越快,直到兩旁都化為模糊的景色。
從高空墜落是怎樣的感覺?
迎面的狂風都砸在臉上生疼,她極力地維持表情,卻感覺她的臉還是再向四面伸展,如同橡皮泥一樣,扯出詭異的表情。
從黑暗的高空墜落是怎樣的感覺?
周圍的一切都像是深藏在黑暗之中,等待獵物上門的饕餮大口,恐懼在滋生。
她只有感覺在告訴自己是在不斷下落,而這條路,正是通往地獄的入口。
此時,在莫蘭游走在身體中的那股暖流也不再是那般溫和。
仿佛是為了應和著無盡黑暗,它開始變得狂暴起來,在她狹窄的血脈之中,胡亂竄動。
每動一下,便如銀針貫腦般痛不堪言。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濃重的血腥味開始圍繞著自己,就算隨著下落,也未曾減弱。
莫蘭強忍著和劇痛抗爭,保持清醒,當她覺得自己下落的速度趨于平穩時,便扯著嗓子,喊了幾聲。
“西萊!西萊!西萊!”
而緊跟著,下方傳來了微弱的回應聲,似乎是叫著她的名字。
這讓莫蘭終于松了口氣的同時,卻也讓劇痛剝奪了她的意志。
她徹底陷入昏厥,不再抗拒下落,任由黑暗去吞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