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凈空像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一眼宣平侯:“小雞——”
宣平侯也是說完才意識到自己的名字后面不該加那個吧,不然以這小東西的理解力,還不知給他說成啥。
怕什么來什么,小東西果真開口了。
宣平侯表示打仗都這么慌過,他虎軀一震:“閉嘴!給我把最后一個字咽回去!”
小凈空閉了嘴。
好叭。
大人的世界真是太難懂了,取這么難聽的名字就算了,還雞猴不分!
宣平侯長松一口氣。
小凈空小手背在身后,歪歪腦袋:“八。”
還是把最后一個字說了。
宣平侯:“…!!”
宣平侯流血不流淚,打死仗都沒怕過,可這小光頭的殺傷力勝過了千軍萬馬,宣平侯永遠不知道自己啥時候會踩坑!
真是太可怕了!
從來只把別人噎得半死的宣平侯,終于有一天也被別人噎得七竅生煙。
出來混,果真是要還的。
小凈空嘆氣:“唉,我家確實有七只小雞了,但你要做第八只也不行啊。”
宣平侯:…所以是他想多了么?
宣平侯是在痞子堆里長大的,會的葷話比正常話還多,難免想歪,不過他轉念一想,說他是要去做雞似乎也不是什么好話呀!
比那瘠薄玩意兒也強不了多少!
他堂堂一品武侯,能去做雞嗎!
宣平侯覺得,不能再和這小崽子扯下去了,他深深深深、深呼吸,緩緩說道:“如果我說,我是你姐夫的親爹,你信嗎?”
小凈空皺起小眉頭,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半晌后,嚴肅地點點頭:“難怪。”
“難怪什么?”宣平侯問。
小凈空摸著小下巴,恍然大悟道:“難怪姐夫總是考倒數第一。”
他錯怪姐夫了,不是姐夫不夠努力,是從他爹就不聰明,他爹都不清自己是猴是雞!
宣平侯:“…”
宣平侯的內心受到了一萬點暴擊,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是來干嘛的了,兒子都不認了,捂住心口叫來常璟:“扶、扶本侯回去。”
常璟:“你自己不會走嗎?”
宣平侯:走得動老子還叫你嗎!來!你來!你來被這小崽子氣氣看!
常璟有點不想走,因為他看見地上的彈彈珠洞,他想留下來打彈彈珠。
可又不能違抗宣平侯的命令。
他幽怨地帶著宣平侯離開了。
他倆剛走沒多久,顧嬌便到家了。
小凈空看到顧嬌走進院子,眼睛一亮,噠噠噠地跑過去,一把抱住顧嬌的腿:“嬌嬌!你可算回來了!我想死你了!”
他又松開手,來到顧嬌身后,抓抓顧嬌的小背簍說,“背簍給我,我來背!”
顧嬌將小背簍拿了下來,把小藥箱拎出來,將不剩什么重量的小背簍穿到他的背上。
對顧嬌來說是個小背簍,對小凈空而言卻是個大家伙。
背簍都快有他人這么高了,他半背半拖的,吧嗒吧嗒往屋里走。
蕭六郎正在書房研究做算術,自打他得了小凈空的那本疑似燕國國書的冊子后,只要閑下來便會認真研讀書里的內容。
由于書里的是一種截然不同的文字,雖有部分注解,可理解起來仍有一定難度。
不過里頭那些很奇怪的用來代表數字的字符倒是引起了他的強烈興趣,由那些字符與符號列出來的叫做公式的東西也令他感到神奇。
由于綴術失傳了,因此昭國至今仍采用割圓法來計算祖率,可一個圓要割上萬邊也未必能算到七位微數之后。
這本書上記載的公式就簡單許多,只是他暫時還沒參透這些公式。
蕭六郎沉浸在題海里,一直到吧嗒一聲巨響傳來,他才抬頭望向窗外,就見小凈空背著小背簍,嘿咻嘿咻地往里走。
而在小凈空身后,顧嬌一襲冰藍色裙衫,清姿卓絕,娉婷似燕,令人眼前一亮。
而恰在此刻,顧嬌似是有所感應,也朝他西屋的窗子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
顧嬌微微彎了彎唇角。
像一株含苞待放的海棠,在夜風里、在星空下、在最柔軟的心口不經意地綻放了。
蕭六郎的心跳一陣加快,他睫羽一顫移開了視線,繼續埋頭苦讀。
顧嬌卻好似并不打算當作什么也沒發生,她來到窗外,一只胳膊擱在窗臺上,另一手托腮看著他:“在干什么呢?”
夜風自她背后徐徐吹來,搖動她身上的幽幽馨香,瞬間蓋住了桌上的墨香。
蕭六郎心口突然有些發熱。
他沒去看顧嬌,目不斜視地盯著桌上的冊子。
“看書。”他一臉平靜地說。
“哦。”顧嬌挑眉,忽然將身子探進窗內。
突然起來的靠近令蕭六郎渾身一僵,身子好似無法動彈了。
她離他極近,近到仿佛二人的臉頰都要貼在了一起。
蕭六郎的腦海里驀地閃過她喝醉酒,抓著她要親親的樣子,像極了一只撩人的小貓。
他喉頭一陣干啞。
“你…”就在蕭六郎以為她是要對他怎么著時,她卻只是伸出手,拿了一張他手邊的紙。
她拿完紙就規規矩矩地站回了原處。
臉頰與鼻尖的氣息消散了,蕭六郎卻莫名地感到一陣失落。
他也不知自己在失落什么。
顧嬌拿出炭筆,在紙上唰唰唰地寫了幾個字,然后彎了彎唇角,留下紙條,轉身繞回自己的東屋了。
蕭六郎臉頰上的熱意許久才褪去,他恢復平靜后余光瞄到窗臺上的紙條。
他拿過來一瞧,只見紙條上用炭筆龍飛鳳舞地寫著幾個大字——書、拿、倒、了!
蕭六郎想起她留下紙條時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好不容易恢復正常的臉頰又唰的一下滾燙了…
晚飯時,姚氏與顧琰都很有眼力,看出了蕭六郎的故作鎮定,只有顧小順這個憨憨傻愣愣地盯著蕭六郎看了半晌,問道:“姐夫,你的臉咋紅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蕭六郎正色道:“熱。”
“哦。”顧小順點點頭,“是挺熱。”
姚氏抿唇偷笑。
顧小順還想再問什么,被顧琰往他嘴里塞了個雞腿:“吃你的吧!”
“唔”顧小順的嘴一下子忙起來,忘記自己要問啥了。
吃過晚飯后,在壞姐夫強大的壓迫下,小凈空無奈坦白了自己剃度了半個班的偉大壯舉。
“第一個剃的就是楚煜。”蕭六郎神補刀。
小凈空不知楚煜姓秦,是皇子,顧嬌卻不會不知情。
顧嬌:唔,連皇子都敢剃?
蕭六郎:…你這是什么表情?怎么好像還有點欣賞!這孩子養得這么大膽,只怕某人也功不可沒吧!
顧嬌接收到了來自蕭六郎的死亡凝視,眨了眨眼,默默咽下那些我家孩子真厲害、膽大心細、動手能力強的話,對小凈空嚴肅地說道:“以后不要再帶剃刀去國子監了,咱們不能免費給人剃頭。”
蕭六郎:“…”
小凈空剃頭的事在國子監引起了軒然大波,在皇宮又何嘗不是?
當秦楚煜盯著一個圓溜溜的小鹵蛋走出國子監時,前來接他的太監當場就給嚇傻了。
秦楚煜猶不覺自己做了啥驚天地泣鬼神的壯舉,他坐上回宮的馬車,滿懷期待地等著自己一覺醒來就能變聰明。
其實按秦楚煜的實力是進不了神童班的,都是太子妃給走了后門,這就導致了秦楚煜的一個十分尷尬的境況——他是全班最差的,回回考試都墊底。
夫子知曉他身份,雖不敢惡語相加,可他八歲了,是個成熟的小男子漢了,他也是要面子的。
他想變聰明的欲望比任何人都強烈,因此果斷搶了第一個剃度的名額。
他頂著小光頭去了蕭皇后的坤寧宮。
“母后!”
蕭皇后正在挑選新進貢來的料子,聞言,含笑扭頭一瞧,直接暈過去了。
緊接著,皇帝就被驚動了。
沒一會兒,整個后宮都知道秦楚煜剃度的事了。
莊貴妃差人來問,七皇子是不是要出家做和尚?
皇帝龍顏震怒,問秦楚煜:“誰剃的?!”
剃頭剃到皇子頭上,這是不要命了!
秦楚煜覺得這是好事,因為自己馬上就要變聰明了,于是便沒隱瞞什么:“是凈空剃的!”
“誰?”皇帝一怔。
“凈空啊。”秦楚煜說,“父皇你見過他的,你忘啦?”
小神醫的弟弟?
皇帝滿腔怒火瞬間就發不出來了:“他、他為何剃你的頭發?”
秦楚煜就道:“我讓他剃的呀,我也想像他那么聰明嘛!”
隨后秦楚煜便將事件的來龍去脈說了,他的語氣炫耀極了,他很快就要變聰明了!
皇帝捏緊了拳頭,嘴角抽到飛起。
這蠢小子!
書是念到牛肚子里去了嗎?聰明絕頂是這么用的?
最終,秦楚煜十分榮幸地吃了一頓自家父皇的竹筍炒肉。
痛死他了,嗚嗚!
皇帝是關上門來罰的秦楚煜,且皇帝罰他的借口不是他剃頭,而是皇帝抽查了他的功課,他沒背出來。
諸位被剃了頭的小鹵蛋們的官員家長等著皇帝的表態,結果皇帝啥也沒說,他們也就歇了去討說法的心思了。
嚴格說來,也確實怪不得那小家伙,說他是故意的吧,不太像。
況且退一萬步講,就算他真是故意的,你們一群六七八歲的被個四歲的忽悠了,有臉去找人家麻煩嗎?
難道不是自己蠢的?
大家從最初的震驚、憤怒、忍辱負重,到后面漸漸地冷靜下來,然后他們發現了一件事——
那就是自家孩子的頭剃得可真白凈啊!
一根多余的頭發茬子都木有!
這是專業的啊!
“我家的小兒子快滿月了,我想找人給剃個胎毛。”
“我侄兒兩歲了,也想剃個頭來著,找不著合適的師傅,之前那個剃得不干凈。”
“我家找的師傅也是,還給剃傷了呢!”
眾人送娃到國子監門口,你看我,我看你,彼此心照不宣。
不過,這種事想想就好,哪兒有真把個小娃娃請到家里給人剃頭的道理?
“我覺得不大合適。”
“我也這么認為。”
“那…咱們走吧?”
“走啊!”
他娘的你們倒是走啊!
有本事別在這里蹲那小子啊!
翌日一大早,小凈空雄赳赳來國子監上學,結果就接受了一波熾熱而貪婪的目光。
他也不明白這是怎么了。
蕭六郎讓小凈空先進去。
眾人一涌而上,將蕭六郎團團圍住。
蕭六郎以為眾人是來找他要說法兒的,已經做好了被萬人批斗的心理準備,卻不料眾人一開口,竟是“你弟弟方便上我家剃個頭嗎?”
蕭六郎:“…”
蕭六郎當然不會同意了。
開什么玩笑,這小子坐擁京城三間大宅,僅碧水胡同的租金便月入三十兩,再讓他出去發展剃頭業務,自己這個做姐夫的在家里還有沒有財政地位了?
于是小凈空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剃頭大業就這樣被壞姐夫無情地扼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