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已經停在了洛林王宮的門口,但是外面的管家在做出了請示主人下車的信號之后,卻一直沒有得到回應。
這種情況一般是馬車中的主人沒有做好下車的準備,那么外面的管家仆人就只能等待。
不過今天外面等待的人有些多,法妮郡主、斯特凡首相還有很多前來斯特丹城參加夏爾的婚禮的大小貴族都等在了馬車之外,等待著此刻現場身份最尊貴的羅瑟夫國王,馬車的車門一直不開,他們頓時都陷入了尷尬的境地。
直接離開吧,對羅瑟夫不太尊重,但是不離開吧!對自己又好像不尊重,一時之間大家就這么傻傻的站著,場面非常的緊張尷尬。
但是馬車內的氣氛卻更加的緊張。
夏爾陰沉著臉,有強烈的的憤怒正在他的胸中壓抑翻滾。
“國王陛下,是你把那截手指給了我的父親,然后我父親又在斯拜亞的博盧克小鎮舉行了祈神儀式?然后又死在了神靈的意志之下,對嗎?”
“我是不是可以認為,是你促成了我父親的死?”
羅瑟夫已經從片刻的恍惚之中清醒了過來,很平靜的看著夏爾道:“是的,如果你認為是我害死了布爾曼,那也不是沒有道理。”
夏爾有些意外,在他的認知中,絕大多數上位者的大人物都是虛偽的,同樣的事情經過他們的嘴巴說出來,總是有著洗白的味道,很少有人會像羅瑟夫國王這樣的坦誠而有擔當。
“那么那根手指,又是誰給你的?后來被誰得到了?”
其實這才是夏爾真正最想問的問題,如果那截手指真的是女王的斷指,那么又怎么到了羅瑟夫他們手中?是誰在背后主導了這一切?
是誰在對自己糾纏不休?
但是從恍惚狀態中恢復過來的羅瑟夫國王顯然比夏爾想象的精明的多,他聽了夏爾的問題之后只是沉思一秒鐘,就直直的看著他問道:“是雷奧跟你說了什么?還是布爾曼給你留下了什么?你是打算要重新找到那根手指,然后再次嘗試那該死的祈神儀式嗎?”
“我奉勸你夏爾,立刻放棄這愚蠢的想法,沒有人可以承受神靈的意志,就算你是教皇或者教宗,也只能承受簡短的神諭,凡人休想跟神靈平等的交流。”
“那‘他’呢?‘他’難道也不能跟神靈交流?那你們又為什么要嘗試那祈神儀式?你們想從神靈手里獲得什么?是‘那位閣下’的下落嗎?”
羅瑟夫國王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身上的凌厲氣勢突然間低落了大半。
“夏爾,你真的很聰明,竟然猜到了這么多,但是相信我,你知道的越多,命運就會越坎坷.......”
羅瑟夫轉頭看向了馬車外面,目光透過車廂好似看到了美麗的法妮,這個大陸上公認的硬漢臉上露出了罕見的溫情。
“你馬上就要和法妮結婚了,很快就會有可愛的孩子,你難道不想給她們一個完整的家庭,看著她們幸福的生活下去嗎?非要像我和他一樣,痛苦的在這個世上掙扎嗎?”
夏爾抓住了某個敏感詞,看著羅瑟夫問道:“你說‘他’還在世上掙扎,‘他’還活著?”
“也許吧!他那種人,不會輕易的死掉……”
夏爾頭腦中閃過一連串的線索,拼湊在了一起,得出了一個猜測想法。
“國王陛下,那根手指祭品,是‘他’留給你的對嗎?”
羅瑟夫國王瞥了夏爾一眼沒有再說什么,伸手就要解除馬車內的靈力屏障,打開車門下車。
但是到了這個程度夏爾怎么可能放棄,他焦急激動的喊道:“是‘他’主導了這一切對嗎?是‘他’讓我的父親,還有我,還有其他更多的人,按照他的預設軌跡一個個的去死,對嗎?”
“你以為我不愿意過簡單幸福的生活嗎?可是自從我來到這個世界之后,命運的軌跡就好像被人指定了一樣,一個麻煩接一個麻煩把我壓的透不過氣來…”
夏爾伸出手掌,惡狠狠的比劃出一個鷹爪的姿勢,“我真想找到那個干涉我命運軌跡的家伙,親手掐住他的脖子,問問他有什么資格……”
“夠了!”
“他沒有故意干涉任何人的命運軌跡!”
羅瑟夫猛然回頭,金色的半長頭發好似要飛散起來,宛若一頭被觸怒的雄獅。
“布爾曼研究了二十年,最后是甘心去冒險嘗試祈神儀式的,而你……既然繼承了你父親的爵位、學識,那就注定了麻煩的一生……”
“比起先輩的苦難,你這點兒麻煩算得了什么?所有人都寵愛著你,所有人都喜歡你,你還想怎樣?”
面對近在咫尺的暴怒的羅瑟夫國王,夏爾有了心悸的感覺,此時此刻的羅瑟夫跟剛才深沉的王子完全不同,這才是那個可以讓大陸顫抖的瘋子國王。
但是夏爾從他滿含怒火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孤獨,甚至還有一絲嫉妒。
夏爾忽然明白了羅瑟夫的心情,這么多年來他失去了兄弟、朋友、部下,最近連兒子也搭進去了,跟自己比起來,他的生活幸福指數是幾位數呢?
但是夏爾還是堅持的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那根手指,是被恩格魯王室得到了,對嗎?”
羅瑟夫強壯的身軀壓迫了過來,跟夏爾臉對著臉口水噴濺。
“你這個蠢貨要做什么?我警告你,既然你答應做法妮的丈夫,你就要陪伴她一生到老,如果你感覺做不到的話,我不介意現在就送你去陪伴你的父親!”
“您說的對,我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夏爾已經從羅瑟夫的表情中猜到了答案,便伸手就打開了馬車的車門,邁步下車之后轉了個身,很有禮貌的邀請羅瑟夫下車,就像一個晚輩在對待一個尊敬的長輩。
馬車外面的數十位貴族同時松了口氣,剛才幾分鐘的等待時間里,大家心里都閃過了無數個亂七八糟的念頭,但是現在看來一切都正常的很。
法妮郡主作為主人上前行禮,“國王陛下,您的到來,讓整個洛林感到榮幸。”
羅瑟夫國王溫和的看了法妮一眼,淡淡的說道:“剛才和夏爾談了些有關你的事情,如果他有欺負你的話,我會隨時來到洛林跟他談一談的。”
周圍的幾十位頓時恍然大悟,這是娘家人來給法妮撐腰來了。
有幾個貴族甚至還看向了人群中的斯特凡首相,他的女兒麗娜爾貴女、曦光教宗的女兒阿麗亞娜都曾經跟夏爾傳出過緋聞,法妮雖然是佛倫斯王室成員,但是父親母親都比較平庸,如果沒有點兒強硬的靠山震懾,以后這洛林王后的寶座坐的可不一定舒服!
一場清爽的春雨光臨了斯特丹城,潔凈了空氣、清潔了街道,也把洛林王宮中許多天來的躁動輕輕的撫慰了下去。
在羅瑟夫國王駕臨斯特丹城之后,瑪爾薇娜皇后也隨之趕來,算作了法妮一方的家人出場坐鎮,消除了這場婚禮順利進行的最大一處隱患。
在去年尼蘭戰爭之前,法妮名義上的生父梅奧子爵突然在光明主教面前懺悔,承認了自己二十多年前凌辱女俘虜之后失去生育能力的事實,讓法妮的身份陷入到了無法解釋的地步。
在大陸上,一個國王的婚姻必然要講究門當戶對,如果佛倫斯王室認定法妮是私生女,那么她身上的王室郡主身份就會被徹底剝奪,而這個身份已經是她唯一堪與現在的夏爾匹配的東西。
這也是法妮前些天非常在意羅瑟夫國王會不會出席婚禮的原因,如果羅瑟夫國王出席婚禮,那么她還是佛倫斯王室成員,如果羅瑟夫國王不來,那么她心中所在意的一些東西,就會被蒙上灰暗的陰霾。
夏爾和法妮的婚禮雖然準備倉促,但是在眾位大佬的協調之下總算沒出什么岔子,在一個春夏交接的明媚日子里,法妮終于穿上了向往已經的婚紗。
房間的門打開了,一身盛裝的羅瑟夫國王走了進來,準備以家族長輩的身份挽起法妮的手臂,把她交給托付一生的人。
法妮郡主揮退了所有的仆人、侍女,微微昂頭看著高大的羅瑟夫國王,忽然幽幽的問道。
“我今天,可以稱呼你為.......父親嗎?”
威嚴的羅瑟夫愣了愣,沉思幾秒后搖了搖頭。
法妮面紗之后的臉色頓時暗了下去,低下頭有些難過。
“法妮,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保證,你可以從我這里得到一個女兒應該得到的所有東西。”
“我明白了,國王陛下!”
法妮順從的挽住了羅瑟夫的手臂,隨著他走過了寂靜的長廊,上了外面等候的皇家馬車,向著圣博林曦光教堂的方向駛去。
法妮以前是光明教會的信徒,但是夏爾是曦光的神眷者,婚禮自然要在曦光教堂舉行,在以往的時候可能有些麻煩,但是現在曦光教會內整天有光明的信徒在禱告,這點兒隔閡早就不存在了。
馬車停下,車門打開,法妮郡主和羅瑟夫國王同時恍然出神。
圣博林教堂就是夏爾加冕洛林國王的教堂,教堂主建筑之前有一個面積不小的廣場,石質的地面已經被風雨侵蝕出了歲月的痕跡。
但是此刻,入目整個圣博林教堂廣場卻全是一片潔白的白色。
在佛倫斯,白色永遠是婚禮的主顏色,而白色的郁金香更是因為象征著純潔的愛情而被人作為首選,一場婚禮上出現白色的郁金香毫不稀奇。
但是現在法妮觸目所及,卻有上萬朵白色的郁金香不但鋪滿了整個廣場,而且還用鮮花扎出了幾道漂亮的花門,這一套奢華的手筆是她這個“婚禮總策劃”所完全不知道的。
“這是那個小子的鬼主意嗎?”羅瑟夫國王意味莫名的問向法妮。
“尊敬的羅爾夫陛下,在這個神圣的日子里,請對洛林國王陛下保持合理的尊重!”
“可以嗎?”
已經被花海俘獲了芳心的法妮很不高興了,洛林王國雖然表面上奉佛倫斯為宗主國,但是自家男人怎么著也是國王,憑什么被你稱為“小子”?
羅瑟夫嘆了口氣道:“你可要好好的看住你家的國王,嫁給一個能用出這種手段的男孩子,可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這個請您不要擔心,我手腕兒很厲害的。”
“咳eng!”
不遠處有人發出了一聲不和諧的聲音,一個穿著白色伴娘婚紗的女子走了過來,悄悄的站在了法妮的身后。
心形臉蛋、粉紅眼眸、氣場高冷,正是夏爾的麗娜爾大表姐。
此刻的麗娜爾同樣很心動,但卻是不是幸福的心,而是嫉妒的心。
法妮不動聲色的輕輕拽動了羅瑟夫的胳膊,有些急不可耐的踏上了白色花海中唯一一條紅色的地毯上。這條紅毯直通教堂的大廳內部,而在紅毯的盡頭,有一個心愛的人正在等著她。
“任何意外,都不能阻止我成為夏爾的唯一,至少是表面公開的唯一。”
當麗娜爾提出要給法妮郡主當伴娘的時候,法妮非常大度的同意了,經歷了起起落落好多事情的她,已經不懼怕任何挑戰。
紅毯的兩邊站著很多有頭有臉的賓客,當看到羅瑟夫挽著法妮走過來的時候,全都報以祝福的掌聲和微笑。
此情此景,無疑是一場讓人羨慕的婚禮。
而后面的麗娜爾看著前方法妮那十幾米長的夢幻大裙擺,冷漠的心里終于有了一絲落寞。
“如果十八歲那年,我同意了母親的建議,跟那個白癡夏爾訂婚........如果當時我溫柔一點,細心一點兒,會是一個什么樣的結局呢?”
入得教堂之后,周圍的賓客就都是“重量級”的了。
但是威嚴高傲的羅瑟夫國王氣場全開,卻把所有人的氣勢都壓了下去,把手挽的法妮襯托的異常嬌艷、珍貴。
祭壇之前,純黑色長款禮服的夏爾看了過來,微微的笑容讓法妮感到了心動的踏實。
一個最怕麻煩的男孩子,卻連夜搞出了一大片郁金香花海,這還不能表達他對自己的愛意嗎?
羅瑟夫牽著法妮走到了祭壇的前方,充滿威脅性的目光注視了夏爾足足一分鐘,才松手把法妮交給了他。
祭壇之上的曦光教宗笑了笑,忽然往一側閃開了身子。
阿麗亞娜搬著一本《光明圣典》的仿本走了過來,掀開之后就開始誦讀。
今天,竟然是由曦光教會洛林王國地區大教區的樞機主教阿麗亞娜主持婚禮。
阿麗亞娜誦讀完了一通曦光教義之后,盯著夏爾的眼睛,一板一眼的問道。
“幸福的新郎,你愿意娶你愛的女人為妻嗎?”
夏爾張了張嘴,感覺這臺詞不對吧?婚禮上不應該是問“你愿意娶XXX為妻嗎?”
這我可怎么回答?
手腕上忽然傳來一陣刺癢,法妮的指甲使勁掐了夏爾,無奈他的防御指數太高,沒有劃破皮肉。
“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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