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院天亮漸漸亮了,考場就有差役挨號舍送考題卷,話說到了省試,一切都非常規矩,考官和考生有任何聯系,都得通過差役,不得私下說話。
林若愚接過考卷,能明顯感覺出其厚度,要比院試時厚的多,這也說明題量肯定不小。
與院試相比除了經義、賦律,還多了策論,而帖經、墨義這些基本功,已經沒有了,不過也對,能一路從童生試、秀才試中殺上來,無不是記憶群、刻苦無漏之輩,經典倒背如流。
而策論則是因為考上舉人之后,就可以當官了,策就是問怎么樣辦事,考基本的決策管理了,所以策論也是鄉試的重點,當然鄉試的重中之中依舊是經義,而在會試之中,兩者又正好反轉了過來,策論成了重中之重。
第一卷考的是經義,總共七題,何為經義,簡單來說就是以經書中文句為題,應試者作文闡明其義理。如果說的明白寫,前世發展到大成的八股文,就是從經義來的,經義可以說是其前身。
第二卷,史、策二道。
第三卷,詩賦兩首。
“考題不少,時間很緊張啊!”林若愚看了考題,估算了下,不由搖首。
要是沒有經過題海戰術,或日更數千的鍛煉,根本難以適應,難怪許多第一次參加鄉試的秀才,往往不能適應考試強度,身心崩潰。
七篇經義,四書三篇,五經四篇,這種題量因人而異,有的考生可能不到兩天就做完,但是有的考生三天三夜也有做不完的。
試卷第一題:至誠無息,博厚悠遠。
此句出自中庸,也是一句儒家名言,意思是極端真誠是沒有止息的。沒有止息就會保持長久,保持長久就會顯露出來,顯露出來就會悠遠,悠遠就會廣博深厚,廣博深厚就會高大光明。
林若愚沉思片刻,取來一張宣紙,就靜靜落筆。
大概花了三個小時,林若愚就寫完了這一篇自己審視,很是滿意。
無一錯漏,三經五典都已引用,無懈可擊了。
休息十分鐘,繼續答題,第二題,“好生之德,恰於民心。”
此題出自尚書,林若愚拿起筆在硯臺上蘸了墨,沉思一會,提筆就寫,第一句寫成,就一氣呵成寫下去。
這道題大概用了他四個小時,寫完之后,林若愚感到一陣眩暈,他知道這是昨夜沒有休息的后遺癥,此時他終于到達了臨界點,注意力終于再難集中了,知道再這么寫下去,不用檢查,林若愚也知道自己所寫的經義與平日里的水平大為不符,所以他放下了手中的筆。
不知何時,外面已經下起了綿綿細雨,讓這溫度顯得有些陰冷。
于是林若愚把木炭放入炭盆點著,溫暖的炭火烤得林若愚身上一陣舒爽,考房里令人怪不舒服的濕氣祛除了幾分,連溫度也上升了一些。
身上暖和后,林若愚肚子有些餓,將食盒內,郭筱婷準備的食物拿出,拿出一些牛肉干,兩個熟雞蛋,已經兩個饅頭,一壺水,還有一個小巧精致的小銅鍋。
林若愚取了小銅鍋倒水,放在炭火上燒起來。
不一會小銅鍋里的水就沸騰了,林若愚將熟雞蛋磕開,剝殼丟進小銅鍋里,又將牛肉干扔了進去。
待差不多了,林若愚取出雞蛋和牛肉干,并將開水倒入茶壺之中,再用饅頭夾著牛肉干,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這牛肉干內中摻雜了一些中藥,不僅味道不錯,而且還可以用來提神靜心。
吃一口牛肉夾饃,再咬一口白膩的雞蛋皮,里面熟軟生香的蛋黃,微微燙著嘴,再喝著一口熱水。林若愚額頭微微出汗,全身舒坦,整個人也精神了不少。
這時雨越下越大,不少考生也點起了爐子,考場內不時傳來炭火輕爆的聲音。
吃是吃飽了,但林若愚卻越來越困,精神也無法集中,眼皮打架,索性決定先睡覺,反正今天也才第一天,收拾好東西,在長凳上鋪上薄毯,躺好后將另一條薄毯蓋在身上,將頭也蓋上。
林若愚閉上眼睛,立刻進入夢鄉。
這時兩名巡場官員走過,看到睡著了的林若愚,不僅暗自搖頭,認為他已經放棄了考試,畢竟現在才下午三點鐘,其他的考生正在奮筆疾書,而他卻在睡大覺,這又如何能考好了?
等到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天上還下著小雨。
林若愚一覺醒來,神清氣爽,精神奕奕,先是用布巾沾著水擦了擦手臉,便趕緊做題,其他的考生,至少都已經做了三道題的經義,他需要將失去的時間補回來。
三題四題五題,當他寫完第五題的時候,此時天已經黑了,放松下來,頓覺全身疲倦,連忙拿出一些點心來吃,并拿出包好的參片泡在水里,喝了提神,奮筆疾書了一天,蝸居在狹小的考房里考試,說不疲憊,那是假的。
“我這身體,雖然比不上賀云,卻也比大多數人強,還這樣累,難怪經常有應試的人暈倒的事,寫這文章,真的累人!”
林若愚用布巾沾著水擦了擦手臉,然后拉響了鈴鐺。
“做什么。”衙役問道。
“入廁。”
“跟我來吧。”衙役面無表情的說道,很顯然這兩天不知道多少考生提出了這個要求。
不多時,走過兩名衙役,一人原地看守,一人帶著林若愚去茅廁,走到考院一角時,林若愚遠遠就聞到了一股屎尿味兒,再看附近考房的那些考生,全都皺眉掩鼻,低頭答卷。
但林若愚也沒有心情笑話他們,匆忙的解決三急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考房。
今天他必須把剩下的兩篇也寫完,只是現在精神依舊難以集中,索性閉目的養起了神,修身養性,靜氣凝神。只有做到了心靜才能拿出最佳的狀態,才能寫出最好的文章,才能考出最好的名次。老實講林若愚對于鄉試的名次并不是太過在意。畢竟鄉試考完還有會試,會試考完還有殿試。說一句俗氣的話,殿試的名次才是最為值錢的。其他場次的考試名次都是樣子貨。
而最終進士的名次是看殿試。一甲的狀元、榜眼、探花自不必多說,那是直接進入翰林院的貴人。進入翰林院便相當于進入了大乾朝最清貴的部門,成為了詞臣,其前途不可限量。比清貴,也只有吏部、禮部可以一提,但加起來也不如翰林院拉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