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 死別
“楚小陽，交出噬天功，留你全尸！”
“魔頭，十年前你吃掉了我三個兒子，我要把你碎尸萬段！”
“楚魔頭，五年前你吃掉了我的道侶，今天我就要血債血償，挖你的心，掏你的肺！”
“魔頭，兩年前你吃掉了我們一村幾百戶，我誓要將你扒皮拆骨！”
“楚魔頭，你們人族只剩最后一座城池了，交出噬天功，我給你個痛快！”
楚小陽睜開雙眼，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上一秒，他還在雪原中，跪倒在冰冷的大地上抽搐著，下一秒睜開眼，便突然來到了這里。
朦朧中，楚小陽看見幾位化為了人形的大妖站在自己的身前。
而眼下自己披頭散發，雙手拄著長劍，身體也搖搖欲墜。
這是怎么回事，
我這…又是在哪？
他抬了抬眼皮，環顧著四周。
附近都是堆積成山的尸體，深色的血水沿地勢匯聚到一處，染紅了身后的護城河。
青鸞、天狐、獅王、蛟龍…再加上他們身后大大小小幾萬嘍啰，自己被重重包圍，多半是活不成了吧？
“如果他不肯交功法的話，咱們直接吃掉他，說不定就可以獲得像他那樣的能力！”
他聽到獅王旁邊一名小妖在那里竊竊私語。
“嘿嘿，我還沒吃過神火境的人族修士呢，說不定吞了他之后，我就可以徹底化為人形！”
“你倆別說話了，專心戒備，小心這個人族死前反撲！”
“小心，他看向我們這邊了！”
對了，這里是…
北斗城！
楚小陽豁然轉身，看了一眼那鋼鐵筑成的城墻。
天陽歷，221年，六月夏至？
好不容易才奪回的北斗城，如今竟成了人族最后一座城池了嗎？
頭好疼…
他像是一艘失去了帆和槳的孤舟，在自己混沌的記憶大海中不斷漂流著。
那周圍的尸山血海，正讓他慢慢回憶起從前的點點滴滴。
從北斗學院的學子，到邊軍守夜人；從一介散修，再到北斗城主。
兩百多年的冗雜記憶，此刻竟開始一點一滴的浮現了出來。
對了，林沐雪呢？
“辟谷是不可能辟谷的，這輩子都不可能辟谷。”
“因為你救了我，給我溫暖、給我希望、給我食物和水，從那一天開始，我就知道這一生，雪原才是我的歸宿。”
“不，我不喜歡縹緲仙宮那個地方，也不會成為下一任宗主。”
“我之所以想要回到前線，并非因為宗門，而是是不愿看到妖魔禍亂人間。”
“我很喜歡雪原，我很喜歡這里的每一片雪花，每一株草，每一片樹葉…”
“我珍惜眼前的一切，我無法眼睜睜的看著我們腳下的土地，被敵人所侵占！”
“所以，等擊退妖魔，我一定再會回來。”
“楚大哥，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再給我一個答案好么？”
“我們是縹緲仙宮的修士，林沐雪首座生前最后的遺愿，便是能夠葬在這座茅草屋旁。”
想起來了，
終于想起來了！
種種因果在楚小陽腦海中交織著，耳邊似乎回響著誰的余音。
是誰在風雪之中，朝著自己輕喃著埋藏在內心深處的話語。
那些因為歲月流逝，而變得難以言明的心意，
就像是風雪之中，那一去不回的人。
原來世間的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下一刻，一朵六菱形的冰晶，突然飄落在了楚小陽的身前。
下雪了。
明明六月酷暑，北斗城上方卻突然飄起了雪花。
是你嗎，
那名在埋葬在雪原中的女子？
轉眼五十多年過去了，我們，很快就可以相見了吧。
終于，他隱隱有所感悟，抬起頭，輕輕的笑了。
“吵什么吵啊，你們這群菜譜，給老子安靜點！”
下一刻，楚小陽咧了咧嘴，左手在下巴邊上來回擦了擦。
“你，小煎雞是吧，我把你道侶烤來吃了，不正好成全你和那位紅燒獅子頭偷情么！”
不遠處的青鸞臉色突變。
“還有你，皮皮蝦，不好意思，你那三個兒子當時正在漁村撒野，我一時餓極了沒認出來，如有冒犯之處…你他媽來打死我呀！”
蛟龍聽到這里眼中兇光一閃，氣得手中三叉戟不斷發抖，但想到楚魔王的兇名，終究不敢上前。
“哦對了，還有你，有狐臭的那位，別看了，說你呢，堂堂一妖怪頭子，老惦記我們人族的功法干什么呀，莫非，準備把噬天功學了去，然后把其他妖怪煮熟了嘗嘗？”
所有妖魔都下意識看了九尾天狐一眼，隨后又齊齊盯著楚小陽。
“有意思，哈哈哈哈！”
楚小陽捏著手中的長劍一陣亂舞，在眾妖面前癲狂地笑著，
“真是太有意思了！”
“哈哈哈哈…”
沒人敢先動手。
面前這位人族做起事來總是天馬行空，讓他們捉摸不透，再加上其吞噬生靈之后所獲得的能力太可怕了，發起瘋來怕是誰都招架不住。
所有妖魔都清楚，楚小陽在過去十多年里吞噬掉了無數的妖族，除了吸收他們的修為之外，還獲得了他們的法術，這是一個集所有妖族神通于一身的人族！
“來吧！”
楚小陽舉起了手中的長劍。
戈壁上的狂風呼嘯而過，血袍在黃沙中獵獵而舞。
“今天我只想吃掉各位，或者，被各位吃掉！”
“我為什么…還活著呢？”
幽暗的空間中，一行清淚，忽然從楚小陽的眼眶中流了下來。
兩百多年的日日夜夜，無數生離死別，剛才從他腦海中又走了一遍。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
再睜開眼的時候，楚小陽首先看到的便是石壁上一行古樸的大字。
身前空無一人，身后是死胡同，三步開外有一圈銀白色的傳送光幕，正孤寂的被放置在那里。
今生的記憶，忽如潮水一般朝著他涌來。
想起來了，
想起來了！
原來，之前自己一直身在幻境之中。
過關了嗎？
剛才他所經歷的兩個幻境，一為生離，二為死別，看來這就是傳承秘境第三關所考驗的內容了。
也許是前世經歷過一次的緣故，楚小陽竟然很輕松的就走了出來。
至于其他修士，楚小陽暫時未在這里發現他們的蹤跡。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半晌，楚小陽突然停住腳步，口中喃喃著，細細品味著巖壁上這句話。
這是莊周在莊子·齊物論里面說過的話，也不知道被何人被刻在這里。
前世的自己已經死亡，
而今生精彩的世界才正要展開。
我懂了。
下一刻，他隱隱有所感悟，如今帶著嶄新的噬天功重生，除了要彌補前世那些無法挽回的遺憾之外，自己是否…也有資格去窺見那從未有人企及過的長生路！
是了。
我已知死。
這生，便是長生！
想到這里，楚小陽的眼神突然變得堅定了起來，旋即他右腳朝前一邁，直接走進了眼前的傳送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