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暫別商隊
伊爾蘭德內心的煎熬一直持續到這天的晚上。
當皎白的月亮升起的時候，已經等了兩天的女祭司忍受著喉嚨的刺痛，成功完成了一次祈禱。
祈禱完成的第一時間，萊莎恩娜就使用剛剛獲得的神術治療好了喉嚨上的傷口。
“呼——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這兩天可真難熬。”
萊莎恩娜拆下脖子上一直纏著的紗布，摸了摸那里已經幾乎看不出痕跡來的傷口，接著大大咧咧地坐到帳篷里的地面上，黑瑪瑙一樣的纖纖玉手指向等在一旁的精靈醫師。
“好吧，你們兩個，有什么事就說一說吧，葉子，你先說。今天看了你一天的苦瓜臉，總該是有個結果了。”
伊爾蘭德本來緊皺著眉頭在想王都那邊的事情，他聽到女祭司的提問之后猛地一愣，接著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
“呃，有這么明顯嗎？”
“別廢話了，趕緊說…小愛麗絲過來讓姐姐抱抱。”
萊莎恩娜把旁邊的精靈女孩一把抱進自己懷里，然后盯著面前的伊爾蘭德，又瞟了一眼靠在門口的黑暗精靈戰士。
伊爾蘭德也跟著女祭司的目光看了看帳篷門口的韓箴。
韓箴聳了聳肩膀，“你說吧。”
伊爾蘭德嘆了口氣，開始把自己現在了解到的情況一一向面前的女祭司說明。
其中既包括白天從半身人那里了解到的情況，也有他通過通訊水晶向自己王都的父親詢問到的一些消息。
聽完精靈醫師的描述之后，身披紗衣的伊莉絲翠女祭司沉吟了一小會兒，接著打了一個響指說道。
“這個好辦啊…小愛麗絲，其實除了飛羽精靈王國，這個世界還有很多精靈的國家，你想不想去別的精靈王國那邊看看啊？比如圣石山的…”
“絕對不行！”
不等萊莎恩娜懷里的愛麗絲回話，聽到女祭司話語的精靈醫師突然就像一頭被踩到尾巴的豹子一樣大吼起來。
他憤慨的吼聲在帳篷里回響，把女祭司懷里的精靈女孩嚇得一個哆嗦。
萊莎恩娜安撫了一下懷里的愛麗絲，不滿地看向突然暴怒的精靈醫師，愛麗絲也有些無辜地看著伊爾蘭德。
倚靠在門口的韓箴同樣也瞥向帳篷里的精靈醫師，瞇了瞇淡紅色的眼眸。
看來愛麗絲圣女的身份…似乎和我之前想的不太一樣。
萊莎恩娜的聲音冷了下來，沒有之前調笑的意思，“伊爾蘭德，不用那么緊張，我也只是提出一個可能性。”
“可能也不行！圣…愛麗絲絕對不能離開飛羽，這是我們最后的底線，也是國王最后的底線。”
萊莎恩娜的話似乎觸碰到了伊爾蘭德的逆鱗，他大聲呵斥著女祭司這次提議。
“萊莎恩娜，你要代表月音村招致國王的怒火嗎？”
帳篷里一時陷入了短暫的安靜，只剩下精靈醫師急促的喘息聲。
韓箴從后面拍了拍伊爾蘭德的肩膀。
“伊爾蘭德，冷靜一下。”
精靈醫師也意識到自己剛剛歇斯底里的行為很不妥當，他停頓了一下，換了一副哀求的口氣重新說道。
“呃，我是說…雖然王都那邊的情況不太樂觀，但還沒到無法挽救的地步…起碼到了王都，愛麗絲的安全能得到絕對的保障！”
接著他又咽了口唾沫，看向剛剛有些被自己嚇到的精靈女孩。
“愛麗絲，你從小就是在飛羽長大的，你應該也不希望離開這里吧，這里有你熟悉的一切…還有萊莎恩娜，月音村的前輩們花費了幾百年的時間，巨大的代價，才讓你們在這里安居下來，這不是…”
“好了，伊爾蘭德，我知道了。”
萊莎恩娜攬住女孩的脖子，往自己懷里拉了拉，“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如果你所說的保護是把愛麗絲關在籠子里的話，愛麗絲不是物品，我想她并不需要這樣的保護…
還有，你要知道，伊爾蘭德·橡樹葉，如果我們離開，那也是你們趕我們走的！這個國家，從來都沒有把我們當成你們的一員。”
女祭司那近乎白色、只是略微帶有一些紅色的眼眸盯得伊爾蘭德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盡管伊爾蘭德不想承認，不過他知道，萊莎恩娜說的沒有錯。
這個國家，并沒有接受過這群雖然有著黑色的皮膚和白色的頭發，但卻比任何人都要善良的同胞們作為自己的一員。
只是本著視而不見的態度，任由她們自生自滅罷了，而月音村的黑暗精靈們，自始至終都知道這點。
“抱歉，我…”
精靈醫師想要辯解，或是安慰，但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我知道的。”
萊莎恩娜聲音平淡，她繼續說道，“沒關系，不要扯遠了，我們再說回之前的話題吧…懶醫生，你現在能聯系上王都那邊的橡樹葉長老嗎？”
“當然，我這里有一個通訊水晶，隨時能和老頭子那邊取得聯系。”
精靈醫師還沒有從之前失落的感覺當中走出來，心不在焉地回應著。
聽到伊爾蘭德的話之后，萊莎恩娜馬上就反應過來，瞥了門口的戰士一眼。
‘你這個混蛋，又惹了什么麻煩？’
‘沒有麻煩，或者你也可以理解為麻煩已經解決了。’
“通訊…好，那這樣，我們看看半身人商隊能走到哪里，到時候，一旦商隊停止前進，你就和王都那邊的橡樹葉長老取得聯系，讓他派人來接我們，你可以和他說愛麗絲的事，他是王黨的長老，一定會派人過來的。”
伊爾蘭德理解了女祭司嘴里的意思。
“你是想…萊莎恩娜，你真的想好了嗎？”
如果說女祭司最開始的提議完全沒有把飛羽王國的一眾執政者放在眼里的話，她的這第二個提議則完全相反。
一旦伊爾蘭德和自己的父親說明一切，那么伊爾蘭德都可以想象，到時候他們會受到什么樣的待遇。
如果沒有意外，他們會被一路送到樹冠，接著就會被監視起來，甚至軟禁起來，不再有任何的自由可言。
“當然，如果沒有異議的話，就這樣決定了。”
伊爾蘭德看了看面前的女祭司，他嘆了口氣，“你不必這樣的…好吧，我知道了。”
不管怎么說，他完全沒有拒絕萊莎恩娜這項提議的理由。
伊爾蘭德轉身走到門口，對一直守在旁邊的戰士說道，“那么我們走吧，讓她們好好休息。”
韓箴點點頭，跟著身邊的精靈醫師向外面走去。
轉身的時候，從韓箴現在的角度，剛好看清楚女祭司藏在精靈女孩背后的手指用黑暗精靈的寂語打出最后一句話。
‘我這么做，是因為婆婆相信你，不要讓我們失望。’
‘當然，你們到時候可以安心在精靈王的宮殿里等我的好消息。’
韓箴對著兩位女士微微一笑，掀開帳篷的門簾，跟在精靈醫師身后走了出去。
第二天的時候，半身人商隊里的半身人們都知道了善良的女祭司恢復了健康。
一時間，商隊里的吟游詩人和樂手拿出自己的樂器演奏起歡快的曲調，商隊里的其他半身人們也紛紛哼唱起歡樂的歌謠。
商隊的歌聲和笑語聲充斥著每一寸他們走過的林地。
在中午和晚上的時候，為了慶祝萊莎恩娜的恢復，商隊還借著有限的物資，舉行了美妙的宴會。
“其實黑暗精靈也挺受歡迎的？不是嗎？”
精靈醫師拿著酒杯靠在樹人高直的樹干上，看著半身人環繞著的幽暗少女的祭司，她正在愛麗絲的協助下，在一口大鍋旁烹飪食物。
兩個女孩和她們周圍的半身人們一樣高興地、大聲地、放肆地笑著。
伊爾蘭德這句話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和身邊的黑暗精靈戰士訴說著自己的疑惑。
說完之后，他就一口干掉了杯子里的酒液。
即使是在這樣的宴會，伊爾蘭德的眼睛里也沒有一絲的歡樂，而是深深的迷惘和無奈。
韓箴聞了聞身邊濃烈的氣味，這可不是精靈們平常飲用的果酒，而是伊爾蘭德特意向商隊的領隊里爾爾討要來的人類的烈酒。
雖然這種酒沒有矮人的烈酒那樣烈，可對口味清淡的精靈來說，這已經是足夠辣嗓子的烈酒了。
韓箴咽下手里的烤鹿肉，覺得半身人做的鹿肉有點咸了，又喝了一小口通過愛麗絲偷偷從萊莎恩娜那里偷來的果酒，滿意地點點頭。
聽到精靈醫師的話，韓箴下意識地看了看周圍對上自己目光之后連忙害怕地轉開頭的幾個半身人，覺得精靈醫師的話有些搞笑。
“也有可能是因為她是美女的原因，畢竟美女不論是到了哪里，都會受到歡迎…別想那么多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哎——王都。”
伊爾蘭德這次真的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做了。
昨晚回去之后，他也稍微想明白了一些女祭司選擇讓人來接他們的原因。
就連國王和王黨的長老們面對現在王都的局勢都有些手足無措，他們這時候到王都，除了隨波逐流，又能做些什么呢？
精靈醫師這次沒有用醒酒藥，很快就醉倒在一邊。
半身人的歡樂還在繼續，不過這份快樂并沒有持續太久。
商隊的領隊，總歸是收到了王都那邊傳來的消息。
里爾爾拿著手里的信箋沉默著，覺得手里的信箋出人意料地沉重。
送來信箋的訊鷹落在專門準備的棲杠上面，低頭喝著棲杠小罐里的清水和旁邊的鳥食，補充著一路上損耗的能量。
“怎么會這樣…王都那里的局勢已經惡化到這樣的地步了嗎？”
里爾爾看完手里的信箋之后，才驚覺地發現，自己拿著信箋的雙手在不斷地顫抖。
領隊知道，這樣的消息是不可能避開商隊里的其他半身人們的。
他只是領隊，并不是這支商隊的主人。
無論是等待王都那邊的情況緩解，還是就此繞路，趁著現在通過迷霧小徑前往巨木要塞，他都要征得商隊里其他半身人們的支持和同意。
如果選擇等待，那么一旦保守黨獲勝——按照信箋上所說的情勢來看，這個可能性相當大——那么他們將血本無歸，不要說賺回本錢，很有可能變得一無所有，作為難民被這個國家驅逐出境。
再一條路，就是就此轉道，由迷霧小徑前往巨木要塞，這樣他們雖然會有很大的損耗，但如果一路上順利的話，能稍微賺回點本錢，不至于虧損地太過嚴重。
但是這次就相當于白跑一趟了，要知道為了這次行商，隊伍里的很多半身人可是準備了所有的資產，而還有一些半身人準備這次之后就安居下來，到時候他很有可能會被那些憤怒的同伴們活活打死。
更重要的是，一旦他們選擇走迷霧小徑，那么商隊里的樹人們會在進入迷霧小徑之前，離開他們商隊，他們需要重新雇傭新的保鏢。
保鏢又該到哪里去找？
沒有辦法，里爾爾只好召集所有的半身人一起開會，一同過來的還有跟隨商隊的女祭司和樹人們。
一開始，里爾爾就向眾人們說明了自己剛收到的消息，還有目前的兩個選擇。
這場商隊的會議進行了很長時間，一些半身人想要求穩，選擇迷霧小徑，不過最終，更多的半身人還是選擇了在王都附近的村子里等待。
迷霧小徑有著太多的不確定性，與之相比，選擇等待還是更靠譜一些。
更何況，王都那邊的情勢也不是沒有確定下來嗎？
半身人們開始祈禱，希望幸運女神太摩拉再次眷顧于他們。
“真的很抱歉，不能帶你們一起前往王都了。”
里爾爾知道萊莎恩娜一行人的目的地就是王都，他也勸說她們和商隊一起等待王都那邊的結果。
不過為首的萊莎恩娜還是婉拒了領隊的提議。
“沒有，一路上，多謝你們的幫助了，我們要繼續前往王都，明天的時候我們就離開。”
“請不要這么說，我真是太抱歉了，一路上是你們幫助我們才對，結果不久前還讓您遭到那樣的事…”里爾爾對著面前的女祭司連連行禮，表達著自己的歉意。
“那件事不是已經結束了嗎？”
女祭司似乎并沒有因為王都傳來的消息受到影響，對著里爾爾眨了眨眼睛。
“您…真是太善良了，愿太摩拉眷顧于你，好運常伴你的左右…半身人并不是虧待朋友的種族，既然你們一定要去王都，那么這是一件魔法物品，希望您能帶在身上，這是半身人的禮物，請你一定要收下。”
里爾爾拿出一個檀木制作的精美木盒，雙手拿著，遞到女祭司的面前。
萊莎恩娜知道，這種禮物是沒辦法拒絕的，她笑著接過半身人領隊手里的盒子，同樣施以崇高的禮節。
“愿善良的月光灑在你的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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