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陽山腳下,去往山下小院的必經之路上有幾塊巨石交疊。
在夜幕之中,此時若是壓低耳朵去聽,可以聽到陣陣輕微的鼾聲從巨石下方傳出。
首陽山神神音傳來,正躲在巨石下方打盹的山鼠、山貓兩只精怪,猛地驚醒過來。
山貓怪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揉了揉眼睛,
“山鼠,剛才可是山神大人召喚?”
山鼠精細長的嘴巴激動地上下擺動,差點要跳起來。
“是啊,是啊,我們終于可以回去了!”
他們這兩只精怪來自外縣,因緣際會開啟靈智,成了最微末無比的小精怪。
因為當地靈氣衰竭,沒有辦法只得背井離鄉,結伴四處游蕩,想要尋一處靈氣充盈的寶地修煉。
游蕩了兩個多月,兩只小精怪誤打誤撞來到了這首陽山腳下。
感覺這四周靈氣還算充盈,兩只小精怪激動不已,以為找到了修煉寶地。
沒想到剛走到這首陽山腳下,一陣風過,兩只小精怪便被看守此處的首陽山神捉了回去。
首陽山神拷問之后,看他們沒有作惡,心性倒也純良,便把他們收在了座下,令他們看守這條小路。
他們原本心中還有些怨氣,可是過了兩天,他們就開始萬分慶幸,感謝首陽山神的救命之恩了。
因為他們發現,前面那個小院,可不太簡單啊.....
要是他們兩個再往前走兩步,到了山下那座小院,可就不知道是死是活了。
單是看守在這小路旁這些天,他們這兩只精怪就快要被遠處小院里傳來的雞鳴聲弄瘋了。
盡管臨行前,首陽山神曾賜給他們隔音的法陣,但是效果有限。
每次院中傳來雞鳴,還是有如火燙的鞭子抽打神識。
現在得了山神大人法旨,兩只精怪終于解脫了。
有山神大人的結界庇護,那可就舒服多了。
沒有絲毫耽擱,兩只精怪忙不迭的收拾好家當,拿了根細樹枝當扁擔挑著,連夜往山神府邸去了。
此時,在清風中飛馳的張玄,已經能看到小院的輪廓。
張玄卸掉周身輕靈之氣,雙腳已經踩到了小院門前松軟的草地上。
看著面前熟悉的院落,張玄舒了一口氣,
“還是這小院舒服。”
這時,在一片濃重的夜色中,一道氣息從遠方飛射而來。
轉眼便撞到張玄的衣袖上,隨即如同尋常氣息般潰散,如同一陣微風吹過。
原來是被金甲神將追逐的那道玄妙氣息,
這道氣息,是張玄在廖輝家中畫那幅大明武將圖時,遺留在那根樹枝上的,現在終于追了過來。
也不遲疑,張玄伸出手推開小院的木門。
輕微的響動,率先引起了阿朱的注意。
原本在大槐樹枝頭埋頭睡覺的阿朱,把頭從翅膀里伸了出來。
兩只漆黑的眸子盯著張玄,然后拍打著翅膀飛了下來。
“阿朱,好久不見。”
張玄笑著彎下腰,伸出右手撫了撫阿朱碩大的雞冠。
阿朱自從那日吞了黑蛾精之后,原本就紅艷異常的羽毛更加潤澤,遠遠望去如同火燒。
有了阿朱帶頭,院子里其他兩只妖神也活躍起來,原本冷寂的院子一下子就熱鬧起來。
原本在院子角落臥著的憨牛,此時也連忙湊了上來,
甩動著兩只碩大如刀的牛角,口中哞哞作語,向張玄獻著殷勤。
“好好好,我知道你盼著我回來。”
張玄也笑著摸了摸憨牛碩大的牛頭,令憨牛驚喜不已。
一旁原本矗立不動的大槐樹,更是拼命晃動著茂密的枝葉,枝葉撞擊發出沙沙的聲響,想要吸引著張玄的注意。
張玄望向夜幕中搖晃的大槐樹,笑著擺了擺手,
“好了好了,你的心意我已領了。”
大槐樹聽見張玄的話,也心滿意足的停止了擺動,靜靜矗立與尋常無異。
一雞、一牛、一木,點好卯,一個也不缺,一切如常!
張玄滿意的點了點頭。
看來自己外出的這些日子,沒有惹出什么麻煩。
而且,看這小院中的情形,許遜之似乎并沒有回來過。
“看來許道長仙門遴選應當是中了。”
這也在張玄的意料之中。
天色已經不早,張玄也不再管其他。
回到自己的房中,將搖光小心放到床頭,隨即便睡去了。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正在睡夢中的張玄便被床頭輕一陣緩一陣的鳴響吵醒了。
張玄睡得恍惚了,夢回穿越前,以為是床頭的鬧鐘響了。
便閉著眼伸手去摸鬧鐘。
卻只摸到一把冰涼的劍鞘。
藏在劍鞘中的劍身,正在有規律的顫動著,發出陣陣聲響。
“搖光?發生什么事了嗎?”
張玄已能聽懂搖光的劍語,從劍語中聽來,是在催他起床。
“我這就起了。”
張玄邊說著,輕輕拍了拍劍鞘。
然后打起精神從床上坐了起來,穿上長衫。
伴隨著吱呦的聲響,張玄伸手把房門拉開。
一股清新無比的空氣撲面而來,張玄閉著眼睛貪婪地猛吸了一口氣,一片神清氣爽。
等他睜開眼,卻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
面前,阿朱正金雞獨立站在門前正中間。
憨牛想要靠前,但又不敢超過阿朱,只能稍稍往后站著。
至于大槐樹,因為不能移動只能站在最后,卻把枝干使勁向前壓著,拼命想要靠前一些。
見張玄房門打開,阿朱、憨牛和大槐樹都一同望向門前的張玄。
看著面前的景象,張玄明白為什么搖光要叫醒他了。
看來這幾只妖神是等了許久了,張玄笑了笑,
“這是要等我給你們讀書?”
阿朱只是歪了歪頭,憨牛倒是不停地上下晃動牛頭。
“好好好,不要著急。”
張玄返回房間,手中拿了一本線裝古籍出來,隨后便在院中的石桌旁坐定。
不等張玄召喚,搖光已經脫離劍鞘,從房中飛射而出,自顧自的落到了石桌桌面之上。
占據了最好的位置,惹得憨牛一時眼熱。
“今天就讀《齊物論》吧。”
張玄翻開書,神行氣定,體內那道氣也隨之奔涌而起。
“可乎可,不可乎不可。道行之而成,物謂之而然。惡乎然?然于然。惡乎可?可于可。
惡乎不可?不可于不可。惡乎不然?不然于不然。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無物不然,無物不可。”
神音迸發之時,眾妖神已經沉醉在這震天的黃鐘大呂之中,神游太虛,盡情享受著其中的法力滋養。
而與此同時,距離營陵縣城百里外,一個瘦弱的書生正在大雨泥濘中艱難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