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泉凜是個笨蛋。
這是上杉清當初與上泉凜剛接觸時種下的印象。
后來,這個印象稍微有些改觀。
因為上杉清發現,師父的這個獨生女,在東京一家聞名的貴族女校上學,并且成績還不錯。
雖然不至于到學霸的層次,但也在平均水準之上。
所以說,上泉凜平時表現出來的大大咧咧,并不是智商上的問題,而是性格如此。
那之后,他對上泉凜的評價就變成了“天真”,說難聽點就是沒心沒肺,遇事懶得思考,一根筋并且十分固執。
嗯...還有那離譜的怪力和頂尖的劍術天資,他在開啟百聞牌之前,和上泉凜稽古的時候,輸多贏少。
不過,無論上泉凜變成什么樣子,有一點不會改變,她是上泉秀川的獨女,上杉清將她當師妹看的。
師父臨走將女兒托付給自己照顧,那肯定不能虧待了她。
于是,上泉凜興沖沖的提出來蹭飯的要求時,上杉清就沒多考慮的答應了,反正家里現在有人做飯了,這個吃貨再能吃,也不至于吃窮他。
他還有些儲備金。
這也是上泉凜出現在這里的理由。
現在是周五的下午,上泉凜好像剛放學,穿著一身女子學院的校服,踩著小雨靴,打著一把花傘,嘴里叼著一個便利店里買的面包,一蹦一跳的走在路邊。
然后,她就看到九鬼青打算了結神樂的一幕。
她嘴上說著打抱不平的話,明顯要出手救人,但她的內心其實并不是這么想的。
應該說,她出手的原因,并不僅僅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義精神。
她認出了九鬼青的身份。
五年前,上泉凜只有十歲左右的時候,曾經被某個教派的秘儀者盯上,打算將她綁架,作為獻祭給神的祭品。
“奪舍”需要強大且純粹的肉體,“降臨”需要超凡者的靈魂,這兩點,上泉凜都符合。
所以那些侍奉鬼神的秘儀者就果斷的出手了,不過...很可惜,他們得手后不到一個小時,藏身地就被上泉秀川發動人脈找了出來,準備降臨儀式的總部祭壇被上泉劍豪殺了個血流成河,最后更是強行闖入了鬼神的夢鏡,將這些秘儀者侍奉的神明都斬成重傷,落荒而逃。
雖然戰績昭著,但上泉秀川也付出了一定的代價,他受了不輕的傷,休養了數年才恢復。
那個時候的上泉凜,性格還不是現在這樣,她很自責,也很傷心,她覺得父親受傷是自己的錯。
從那以后,她開始暴飲暴食,將自己身為鏈接者的能力發揮到淋漓盡致--她可以將吃下去的食物非常高效的轉化成身體強度,她要用自己的方法變強。
并且,她為自己帶上了一層枷鎖。
因為這件事起因是侍奉鬼神的秘儀者,所以上泉凜的心里對于秘儀者有一種近乎于本能的厭惡。
她一眼就認出了九鬼青是秘儀者,他身上的鬼神之力濃郁的幾乎比得上真正的鬼神了。
上泉凜沒有不出手的道理。
她大口的咀嚼了幾下,將嘴里的面包咽了下去,收起了花傘,以傘為劍,擺了個中段的劍構,臉上帶著充滿了正義感的笑容,大聲的呵斥著九鬼青。
不休的暴雨傾盆而下,少女的笑容天真無邪。
九鬼青回頭一瞥,卻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
他竟然從這個多管閑事的少女身上感覺到了一瞬間的危險氣息。
就像是在雨林中被頂級掠食者盯上了一樣。
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上泉凜已經舉著雨傘沖了過來,帶著萬夫莫敵的氣勢,嘴中還很不淑女的咆哮著,倒是真像一只發怒的小母老虎。
九鬼青本能的舉刀反擊,長逾五尺的野太刀揮舞著劃了一個有些傾斜的半圓,以一個刁鉆的角度削向了上泉凜的左肩。
上泉凜可是新陰流當家劍豪的獨生女,還鏈接著劍圣的英靈之魂,在劍道上天賦異稟,自然不會反應不過來。
她手腕發力,劍勢在半空一變,斜移了半米,雨傘與野太刀相交。
這一劍也算是切落,有行家在場的話,一眼就能看出來,上泉凜選的落劍處,正是九鬼青這一劍最薄弱的一點。
就這一劍的判斷,眼光,與水準,沒有十年苦功,決難練就。
但...她用的畢竟只是一把雨傘,街邊便利店買的那種塑料傘骨,鋁制傘柄的女式雨傘。
這玩意不可能碰贏一把品質上乘的野太刀。
雨傘應聲而斷,野太刀成功的命中了上泉凜的左肩,直接將她斬飛出去,摔倒在水泊中。
絲絲殷紅的鮮血浸染了雨水。
九鬼青的臉色卻不怎么好看。
看上去是他贏了。
但...真的如此么?
日本的妖怪種類繁多,成百上千,有許多妖怪甚至都能坐進神社,被當做神明崇拜,其中的“鬼族”,就是以無窮的怪力和堅不可摧的防御聞名的。
赤鬼與青鬼是鬼族中的佼佼者。
雖然他們奪舍了人類的身體,實力并沒有全盛時期那么恐怖,但別說一個女子高中生了,就算是鋼鐵雕像,九鬼青也有把握一刀斬斷。
可這個看上去有點傻氣的少女呢?
挨了自己全力一刀,只是摔了出去,別說被斬成兩半了,她的胳膊都沒斷!
九鬼青驚愕的空檔,上泉凜已經利索的一個鯉魚打挺,從水泊中翻身跳了起來,她活動了一下左臂,上面鮮血淋漓,但她卻像個沒事人一樣,還在傻笑。
“啊!疼疼疼!”
“我忘了我用的是雨傘了,哈哈哈!”
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上泉凜受了傷,還是那么開心。
“你這大個子,力氣還蠻大的么,我好久沒受過傷了!”
雨水沖刷著上泉凜左肩上的鮮血,露出了她破碎的衣物下晶瑩如玉的肌膚,有些令人費解的是,在她說了幾句話的時間里,她的左臂就變得完好如初,仿佛沒有受過傷一樣。
上泉凜很不文雅的將手伸進自己的校服衣衫下擺,摸索了一陣,然后掏出了一張巴掌大的像是暖貼一樣的黃紙。
黃紙上用毛筆蜿蜒的寫著一些鬼畫符一樣的文字。
上泉凜不在意的將黃紙一丟,認真道:“大個子,我要用全力了哦。”
“你小心一點。”
“否則,會死的!”
剛開始說話的時候,上泉凜的笑容還是有些純凈天真,可等她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她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臉上的傻笑收斂了起來,神情變得靜如止水,眼眸中的天真盡數消散,剩下的全是認真與漠然,有點像上杉清出劍前的狀態。
她活動了一下手腕,將手中已經報廢的雨傘隨手一丟。
暴雨將她全身淋透了,她卻毫不在意。
她的眼中,已經只有對面持刀而立的九鬼青。
上泉凜不急不緩的踏前了一步,蠕動著嘴唇,似乎在自言自語。
“啊,老爹說過,對上這些人類中的敗類的時候,允許我解開枷鎖。”
“嗯...”
“可以分出心思來思考,而不用竭盡全力控制暴走力量的感覺可真不錯啊...”
她的神情肅穆,嘴角卻又彎起了一絲不同尋常的神秘笑容。
九鬼青雙目圓睜,有些不敢置信。
就是這種感覺...
這種仿佛被食物鏈的頂端兇獸盯上,要成為她的盤中餐的感覺。
又出現了!
這個女人是怎么回事!
九鬼青不信邪的繼續持刀攻了過來,他這次用了百分百的全力,巨大的野太刀泛著耀眼的寒光,對著上泉凜露出了猙獰的獠牙。
上泉凜面不改色,只是徑直的揮出了右拳。
粉嫩的拳頭砸中了萬鈞之勢的野太刀,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音--那把五尺的野太刀應聲而碎。
仿佛它命中的不是拳頭,而是一柄攻城錘!
緊接著,上泉凜的小拳頭突破了劍圍,狠狠的砸在了九鬼青的胸口。
一米九的壯漢面色一滯,像是炮彈一樣被轟了出去,打著旋兒的身影宛如斷了線的風箏,在這風雨中激射而出,撞塌了不遠處的一座電話亭,被埋在了廢墟與煙塵里。
上泉凜拍了拍手,微笑變得更加肆意。
“我說了...”
“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