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窮鬼
“這里這么偏僻，還被施加了‘忽視’巫術，如果不是獵魔人，誰會特意找到這里來？”
“你別看現在這兒好像一副人滿為患的樣子，以前我來這兒接活兒，基本上一個客人都沒有。”
李昂一邊打量著周圍那些高談闊論的“同行”，一邊問道：“那這間酒館怎么維持下來的？”
伊妮莉道：“當然是從傭金里抽成，雖然只有十分之一，但用來維持這座酒館還是綽綽有余的。”
雖然不是所有獵魔人都像但丁那樣，每次除魔都能賺取數十乃至上百枚弗羅林金幣，但也差不了太多。
即使是十分之一，這個數字依舊十分可觀。
這時，一個膀大腰圓的侍者捧著木質托盤來到他們身邊，略有些不耐煩道：“兩位客人有什么需要嗎？”
真是相當惡劣的服務態度。
伊妮莉看了眼李昂，猶豫了下，豎起兩根手指：“兩杯麥芽酒。”
“承惠兩枚銀馬克。”
伊妮莉有些肉痛地取出兩枚銀幣放在了侍者手中的餐盤上。
侍者拿起銀幣端詳片刻，將兩枚銀幣放回桌上，道：“我們這里不收德涅耳幣。”
伊妮莉有些氣惱道：“難道你們的破酒還值得上兩枚格洛索？”
這個時代的貨幣體系極為混亂，德涅耳幣是對絕大多數西歐伯爵私鑄貨幣的統稱，含銀量普遍偏低。
相比較而言，格洛索等意大利城邦所發行的錢幣絕對是搶手貨。
侍者盯著她，冷笑不語。
她的臉上有些掛不住，正準備掏錢，李昂已經取出了兩枚標準的銀馬克丟在了托盤上。
銀馬克指的是標準單位的銀幣，約等于一百五十分之一馬克（約1.5g）的白銀。
侍者拿起銀幣端詳片刻后，笑道：“稍等酒水便會送上。”
伊妮莉有些不好意思，試圖轉移話題以掩飾自己的吝嗇：“這里的酒水又貴又難喝，我剛離開狼學派的時候，只能等在外面接任務——不買酒的話，這里的侍者可是會趕人的。”
李昂盯著這個窘迫的女獵魔人，沒計較這些細節，而是道：“剛剛那個侍者好像很強的樣子。”
“我以前沒見過他，但樹木與拳頭酒館的侍者從來都不好惹。”
伊妮莉看了眼柜臺，壓低了聲音道：“樹木與拳頭酒館是所有南歐獵魔人的大本營，你看到那個女人了沒？”
李昂循著伊妮莉剛看向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個正端著酒杯豪邁飲酒的金發女人。
她穿著寬大的巫師袍，偏偏沒有半點女巫的知性，只給人一種豪邁狂野，宛如雌豹的感覺。
“她叫凱瑟琳，也是這間酒館的主人，人稱‘破壞者’，是個專精惡魔流派的野女巫，你總不會連惡魔流派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李昂搖了搖頭。
他當然知道惡魔學派。
簡而言之，那就是一種研究惡魔力量，并從中汲取魔力壯大自身，很像獵魔人的巫師流派。
實際上，很多學派的巫師都把惡魔流派的巫師當作是具備施法能力的獵魔人。
“這個破壞者很強嗎？”
李昂打量著這個女人，她的相貌姣好，金發如瀑，喝完酒后媚眼如絲，慵懶與狂野完美地糅合在了一起，極具誘惑力。
“別老盯著她看，這個女人可是個狠角色，她曾經獨自一人獵殺了盤踞在阿爾卑斯山中的綠龍。”
李昂饒有興致道：“她是高序列？”
伊妮莉頓時語塞，良久才吐槽道：“你區區一個低序列口氣怎么這么大，動不動就把高序列掛在嘴邊？”
李昂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興致缺缺道：“她不是啊。”
“她雖然不是高序列，但據說她可是那位傳奇獵魔人但丁的情婦。”
伊妮莉正說著，眼神逐漸凝固，因為她看到那個原本在柜臺后面的“破壞者”，此時正端著托盤，款步向他們走來。
但丁先生的情婦？
李昂興致頓時高漲，但他也看到了逐漸逼近的破壞者，只好按捺住八卦的想法，但誰知這位破壞者徑直向他們走來。
“二位的麥芽酒。”
凱瑟琳將托盤放在了桌上，在伊妮莉受寵若驚的目光中，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
“伊妮莉，好久不見。”
“破......破壞者閣下，您還記得我？”
伊妮莉結結巴巴道。
“當然，像你這樣漂亮的女孩子，我怎么可能忘記。”
被稱作破壞者的女巫伸出手，在伊妮莉的臉頰上掐了一下：“你身邊的這位小帥哥是？”
“這是我的臨時搭檔，里昂，他雖然是個野獵人，但實力還是很強的。”
伊妮莉連忙介紹道。
“野獵人？”
凱瑟琳咀嚼著這個詞匯，若有深意地看了李昂一眼，隨后道：“伊妮莉，不介意我借用一下你的搭檔吧？”
“當然！”
“里昂，跟我來一趟吧。”
李昂沒有猶豫，起身跟了過去。
他區區一個低序列獵魔人，自然沒有什么值得這位大名鼎鼎的“破壞者”刮目相看的。
凱瑟琳找上他，只可能是出于他和但丁的關系。
但李昂從未將自己和但丁的關系暴露給別人，凱瑟琳知道，只可能是但丁先生親口告訴她的。
而能讓但丁信任的人，李昂自然也愿意給予信任。
況且，就算真的中了計謀，他也有機會捏碎安潔莉娜女士的信物，直接傳送回女巫之森。
到了柜臺后面，凱瑟琳取出酒杯，倒滿了琥珀色的酒液遞給了李昂：“嘗嘗看，這是格蘭吉雅的啤酒。”
“感謝您的招待。”
凱瑟琳笑了笑，隨即開門見山道：“但丁跟我說過你，并且拜托我為你安排青草試煉中最困難的一條路線，我認為他的做法很危險，但我又無法拒絕他的要求，所以我想問問你的意思。”
“既然是但丁先生的安排，那我接受就是了，我相信他不會害我。”
凱瑟琳嘆了一口氣：“實話實說，我從未見過他對一個人評價如此之高，假如按部就班的話，你也有希望晉升高序列，你沒必要冒這樣大的風險。”
李昂笑著搖頭：“時不我待。”
凱瑟琳皺眉道：“我一直認為，這個世界縱使危在旦夕，也不該將擔子放在你這種年輕人的肩上。”
李昂很誠懇地說道：“我也并未想要擔負這個擔子，我只想在末日到來時，擁有保護自己和親人的力量。”
凱瑟琳愣了下，輕笑道：“我很欣賞你的直率，你對青草試煉還有什么疑惑，盡管問我就是了。”
“您真的是但丁先生的情婦？”
凱瑟琳輕蹙眉頭，嘴角隨即揚起：“當然不是，我是他唯一的女人，怎么可能只是情婦？”
......
從凱瑟琳這里回來時，酒桌上已經多了一個雄壯的男人。
“這么快就完事了？”
李昂撞上伊妮莉那有些憐憫的眼神，頓時意識到她想歪了，無奈道：“凱瑟琳女士只是請我喝了杯酒。”
“噢——我懂的。”
伊妮莉壞笑道。
大抵這個時代是不會有東方那種婉約派的姑娘了，伊妮莉的嘴巴里從來都肆無忌憚地飆著臟話和葷段子。
李昂也懶得再解釋，而是看向旁邊坐著的男人，這是一個典型的斯拉夫人，藍眼，健碩，像是一頭棕熊。
伊妮莉介紹道：“這是熊學派的威廉，安特人，我們曾經一起并肩作戰，殺過一頭恐魔。”
安特大概指的是東斯拉夫人，而西斯拉夫人則一般被代稱“維內蒂人”。
“這位是我的臨時搭檔，野獵人里昂，實力相當不錯，不僅裝備豪華，劍技高超，速度也是一流。”
“你不用解釋那么多，能夠得到破壞者閣下青睞的人，自然非同一般。里昂，很高興認識你。”
威廉伸出毛茸茸的大手，憨笑道。
他的口音很重，以致于李昂必須得努力分辨，才能聽清他的話。
雖然體型格外魁梧，但威廉整個人給人的氣質卻正像是憨厚的棕熊，在不動怒時，很容易給人以好感。
“幸會。”
李昂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
伊妮莉道：“待會兒進行抽簽時，我們三個盡量一起，這樣能使我們被分配的路線大致重合，彼此之間也好有個照應。”
這大概就是伊妮莉為本次青草試煉所組建的小團體了，在酒館內，絕大多數在同一圓桌上喝酒聊天的，都是他們準備結伴的對象。
青草試煉的難度極高，這使得向來喜歡獨來獨往的獵魔人，也不得不選擇抱團。
李昂疑惑道：“你們不和同一學派的獵魔人一起嗎？”
伊妮莉翻了個白眼：“你可能對獵魔人學派有些誤會，難不成你以為我們人員鼎盛到能隨隨便便湊出五六個低序列巔峰的同學派獵魔人來參加青草試煉嗎？”
威廉笑著解釋：“你是野獵人可能不懂。成為獵魔人也是要天賦和資源的，野獸學派各分支一般都不會超過十個人，參與這屆青草試煉的野獸流派獵魔人，只有我跟伊妮莉兩個。”
李昂恍然，點頭道：“好，那我們盡量一起。”
不過他很清楚就算前期他們能夠湊到一起，很快他們也會分道揚鑣，因為他的那條路線，是破壞者凱瑟琳特制的。
見李昂根本沒動那杯麥芽酒的意思，威廉蠢蠢欲動良久，終于還是略顯忸怩地開口道：“里昂，這杯酒......”
李昂頓時會意，將酒杯推了過去：“你喝吧，我不渴。”
心中暗道獵魔人果然都是一群窮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