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的‘蜀黨’本質上是反對變法的‘舊黨’,但又有些特別。
‘舊黨’主要分做三個派別,蜀黨是其中之一,影響力還比較大,除了蘇軾,呂陶等人外,還有一個蘇轍。
蘇軾的親弟弟,這個人的官一路做到了三司使,三相之一,可以想見蜀黨的影響力。
偏偏蜀黨的精神領袖蘇軾又不容于‘舊黨’,當然,更不容于‘新黨’,因此這么多年,他是一貶再貶,甚至貶到了前所未有的海南島,連蘇轍都護不住!
這也將蘇軾,漸漸演變成了某種‘中間派’,政見也趨于‘中間’。
在座的都是心思通透的人,一時間想了很多,目光多在王存,蘇軾身上流轉。
蘇軾面沉如水,他哪里能想到,他來遞句話,居然就被牽扯進去了。
他此刻內心掙扎,他不想再卷入朝廷是是非非中,可嘴巴張不開,在一眾的眼光中,不知道過了多久,漸漸的默認了這件事。
章惇見蘇軾不說話,也不意外,剛要說話,就看到裴寅從外面快步進來。
他來到章惇身后,遞過兩封書信,低聲道:“大相公,李夏以及遼國的使臣到了。”
章惇打開手里的書信,一封是李乾順寫的,一封是遼國兵部尚書所寫,還都是給他的。
章惇劍眉倒豎,打開看去。
李乾順的的書信,是一封非正式,又貌似請罪,認真研究又好像都是廢話的‘請罪信’。大概意思,就是沒有得到趙煦的允許私自調兵助遼,是他不對,請趙煦寬宥,希望能夠將西平府,也就是靈州歸還,字里行間還有威脅的‘以邊境安危、長久計,望請斟酌’。
章惇直接扔到一旁,看向蕭天成的。
他與蕭天成見過幾次,知道這個人是個理智的人才,面色多帶了幾分認真。
蕭天成的書信里,表達了對‘互市’的贊同,表態會盡力促成,希望宋國這邊,能夠在遼國平亂的事情上,‘知分寸,曉進退’、‘不做一時之算計’。
章惇冷哼一聲,直接全都扔到一邊,語氣冷漠的道:“官家那邊也收到了?”
裴寅躬著身,道:“是應該更早一些。”
章惇雙眸森然,道:“不能拖了!得盡快召開封賞大會,各位將帥,要盡早歸位。李夏,遼國那邊,得繼續施壓,否則還真當我大宋是區區兩封信就能隨意威脅的了,可笑!”
眾人雖然沒看到信,但也能猜到一二。
作為兵部尚書的許將,道:“大相公,事不宜遲了。”
章惇目光掃過眾人,沉聲道:“紫宸殿大議之后,樞相,你帶著折可適,郭成,種建中去見官家,有些事情,要告訴他們。李夏不足為慮,但也不能小視。遼國,膽敢亂來,放手去打!”
眾人心頭一沉,暗自擰眉。
章惇脾氣向來剛直,神宗皇帝對李夏的討伐,有很多是章惇極力堅持的。
只是,對遼國開戰,他們心理上有些接受不了。澶淵之盟,是宋人心頭上永遠抹不去的陰影。
章惇沒有任何廢話的意思,站起來,道:“該說的都說了,離過年沒幾天了。江南西路的事要了結,開封府試點要總結,京察要有結果。明年各項不熟要準確到位,按時按點完成,決不可拖延!”
一眾人齊齊起身,抬手道:“下官等領命!”
章惇轉身要走,忽然又道:“蘇東坡,跟我來。”
蘇軾正一肚子疑惑,應著就跟向他。
蔡卞收拾東西,看向梁燾,道:“梁尚書,你也來一下。”
隨著大宋錢糧的劇烈運轉,掌握錢糧的戶部尚書,越發得到凸顯。
“是。”梁燾道。
章楶與許將對視一眼,兩人默契的走在一起。
‘軍改’如果由兵部主導,那樞密院就不自覺的被削弱了,盡管樞密院的權職一直是‘調兵’。
其他人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說著事情,出政事堂。
王存神色松緩,面帶微笑,獨自一個人走著。
他現在的心態最為復雜,有輕松寫意,也有些擔憂。
輕松寫意,大部分來自于孟皇后生的是兒子,不管怎么說,孟皇后也是高太后定的人,身上的烙印是洗不掉的。他們‘舊黨’的身份,必然會在無形中拔高,更為凝聚!
擔憂雖然少,卻也有,那就是蘇軾入主工部。
蘇軾以及他背后的‘蜀黨’的政見,令‘新舊’兩黨不喜,他入主工部,必然會削弱‘舊黨’在工部的勢力以及在朝廷的地位,還會分化整個‘舊黨’。
在鴻臚寺一直焦急等待的‘伐夏之役’的武將功勛,得到消息,也算是松了口氣。
朝廷的爭斗最為殘酷,他們還是希望能盡早離京。
總之,趙權的出生,無意中,平復了朝野的暗涌。
過了幾日,隨著封賞臨近,朝野氣氛變得熱烈起來。
封賞,是最能激勵朝野士氣與民心的。
在開朝的前一日,趙煦率領百官,祭祀宗廟。
在一番復雜的儀程后,李清臣讀者祭祀誥文,趙煦老老實實上香,朗聲宣示,告慰先祖。
接著,趙煦下旨,在御街為章楶新建了一座雕塑,雕塑就在宣德門不遠處,高達巍峨,下面的銘牌,清晰的記錄著生平,功勛,尤其是還有一排顯眼的字跡:太子太傅,浦成侯,食祿一千五百石。
這座雕塑早就在修建,只不過立起花了些時間。
趙煦帶著眾臣,看著雕塑,朗聲道:“唐有凌煙閣,我大宋也不遑多讓。這條御街,朕愿為所有功勛立碑刻錄。武將下馬,文臣落轎,哪怕是朕也得步行,以感念功勛!”
群臣以及圍觀的百姓,莫不震撼。
待到紫宸殿開朝,封賞群臣。
紫宸殿太小了,站的滿滿當當,幾乎人擠人,沒有半點空隙。
趙煦穿的無比正式,端坐的威嚴莊重。
陳皮站在丹陛上,拿著圣旨,長聲道:
‘朕紹膺駿命:昔李氏叛逆,據西北抗王命,割據土地,糜爛生民…將及朕躬,朕不得已,率兵討伐,身親戰陣,賴天地祖宗之靈,平息李亂。爾諸奉天征討將士,臥雪眠霜,櫛風沐雨,百戰百勝,萬死一生…仰及太祖皇帝開國功臣,賞賜等第,參酌得宜,論功搞下,定爾爵賞。朕不敢私,在爾諸將,亦自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