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畏聽著蔡京的話,頓時驚喜的說道:“這個辦法好!就這么做!”
楊畏與蔡京一樣,都是慣常見風使舵,對這種反復的事情是手到擒來,毫無心里負擔。最重要的是,這件事風險不大,可以進退有據。
蔡攸卻遲疑了,沒有說話。
蔡京拿過筆墨,率先寫了起來。
蔡攸見著,連忙說道:“爹,我回皇城司做些布置,等父親的好消息。”
蔡京頭也不抬的說道:“你沒有資格入宮,但要小心,有什么消息立刻通知我們,不要亂來。”
蔡攸道:“好。”說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蔡京與楊畏相繼寫好,仔細看了又看,將奏本揣入懷里,兩人對視一眼,又低聲交談幾句,便急匆匆地趕入皇宮。
蔡攸出了刑部,走向皇城司,臉上難掩緊張,心里暗自的道:將太皇太后請出來這不是瘋了嗎?
蔡攸心里十分清楚,即便他寫奏本支持太皇太后再次垂簾聽政,‘舊黨’那幫人也不會放過他!
蔡攸苦思冥想,想著從這個大漩渦里解套,腦海里全是皇宮。
‘怎么辦怎么辦…’
蔡攸心里焦急,知道事態緊張,沒有多少時間。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間他心頭猛的一震,立即轉身,不去皇城司了,腳步奇快的奔向著皇宮去。
這個時候,政事堂里,六部尚書以及有資格入宮質問的來了七八個人。他們被阻攔在政事堂,沒有辦法去青瓦房。
林希與許將并肩站在一起,兩人抱著手,靜靜等著。
許將神色暗凝,低聲說道:“翰林院有人在串聯,要請太皇太后再次垂簾聽政。”
林希一臉漠然,眼神里十分冷靜說道:“跳梁小丑。等待會兒去看過官家再說。”
今天怪事迭起,林希等人基本上相信了宮外的那個傳言。
許將輕輕點頭,自然知曉事情的嚴重性,不再繼續說話。
梁燾,李清臣等人也聚集在一起,悄聲的議論著,心里焦急的等待。
蔡京,楊畏來的有些晚,同樣站在一邊。
不大的政事堂,七八個人,形成了四五個圈子。
青瓦房內。
孟皇后依舊在靜靜地看書,神情恬靜,異常的平和。
蘇頌寫完手里的公文,抬頭看了眼孟皇后,轉向章惇說道:“六部尚書等差不多都來了。”
章惇在審閱著一道奏本,說道:“只要官家醒過來,一切都不重要。”
‘要是醒不過來呢?’
韓宗道心里這樣想,沒敢說出口。
在座的都知道趙煦得的是急病,十分的兇險,連太醫都沒有把握。
蔡卞沉吟著,道:“我現在去…怕是說服不了他們。不讓他們見到官家,他們是不會走的。”
事關官家,誰能放心?
章惇放下手里的奏本,目光灼灼看著前面。
朝廷改制后,六部地位陡升,承接著絕大部分事情,六部尚書是朝廷重臣,不可能隨意糊弄、打發。
青瓦房里,突然靜了下來。
靜悄悄的,讓孟皇后突然不適,抬頭疑惑的看向幾位相公。
女官連忙在她耳邊,低聲將事情說了。
孟皇后稍一頓,知道蘇頌等人的難處了,將書放下,站起來說道:“本宮去。”
蘇頌看著孟皇后,暗自點頭,這位皇后娘娘,以前還真是看走眼了。
孟皇后剛要走出去,忽然一個手持金牌的禁衛,徑直沖了進來,在陳皮耳邊以極低聲音道:“官家醒了,宣你過去。”
陳皮一驚又喜,顧不得孟皇后以及一眾相公了,大步跑出青瓦房。
孟皇后見著,陡然驚覺,連忙跟著陳皮。
蘇頌,章惇等人對視一眼,所有人砰砰砰的站起來。
“走!”章惇率先走出青瓦房,直奔福寧殿。
此時的福寧殿,寢宮。
趙煦坐在床頭,臉上依舊有冷汗,頭發都是濕的,端著碗,閉著眼喝著苦藥。
老太醫站在趙煦身前,好似松口氣。
趙煦放下碗,嘴里苦澀一場,艱難一笑,道:“太醫說的是,朕這病,是上次落水留下的病根引起的?”
老太醫道:“是。官家洪福齊天,這次之后,必健康長壽。”
老太醫的意思很簡單,趙煦熬過了這次,日后就無礙了。
趙煦輕輕點頭,道:“勞煩太醫了,來人,送太醫去休息。”
太醫應著,抬手離去。
床前,還站著一個人,南天友。在這之前,他已經將宮內外的大小事情給趙煦匯報了清楚。
趙煦輕吐一口氣,拿過毛巾,擦了擦頭上的冷汗,想著那些事情,不由得失笑,說道:“朕只是病了半天,這天下就要亂了。”
南天友躬著身,不敢置喙。
這時,有一個禁衛進來,在趙煦耳邊低聲道:“官家,蔡攸去了慶壽殿,現在陪十三殿下練習騎馬。”
趙煦頭還有些昏沉,思維緩慢,過了片刻,才呵笑了一聲,道:“這家伙倒是聰明啊。叫他來。”
這蔡攸果真是聰明啊,他還沒死,這就去巴結下一任皇帝了。
“是。”禁衛聽著,轉身出寢宮。
南天友沒聽清楚,卻也聽到了‘蔡攸’二字,越發的神色謹肅。
不多久,陳皮與孟皇后以及蘇頌,章惇等人先后就來了,寢房里,一下子擠滿了十多人。
陳皮見趙煦醒了,驚喜交加,行禮之后,一如往常,站到趙煦身側。
孟皇后雙眼微紅,來到近前,看著趙煦蒼白的臉,再想著有孕,越發想哭,強忍著,行禮道:“臣妾見過官家。”
趙煦看著她,笑容欣慰,伸手道:“過來。”
孟皇后抿著嘴,上前兩步。
趙煦拉過她的手,道:“沒事了,坐。”
孟皇后雙眼含淚,見趙煦這么說,差點沒忍住哭出來,心里充斥著難以言說高興與滿足,在趙煦邊上輕輕坐下。
趙煦對于孟皇后的表現十分滿意,不愧是那個孤人堵城退萬軍的孟皇后!
蘇頌,章惇等人見著,心中惴惴的大石轟然落地,全部神色松緩,躬身而立。
趙煦看著幾位相公,笑著道:“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蘇相公與章相公都是為了大局,日后還需坦誠交流,增加信任。這般刀兵相向,不是同僚情誼。”
蘇頌與章惇的大局其實是不同的,但結果是一樣的。
“臣等謹遵圣訓。”蘇頌與章惇齊齊抬手。至于聽進去多少,能做到多少,就很難說了。
趙煦還有些虛弱與疲倦,看向蔡卞,道:“蔡卿家辛苦了。”
“臣不敢當。”蔡卞連忙說道。
趙煦又看向韓宗道,道:“韓卿家也辛苦、開封府現在想必事情很多,有些謠言得辟謠。”
韓宗道會意,道:“是。臣這就去。”
外面謠言紛飛,韓宗道身為開封府知府,自然是辟謠第一線。
趙煦安撫了這些朝臣,繼而道:“朕病的突然,耽誤了不少事情。諸位卿家都辛苦。讓外面那些人進來看一眼,然后都去休息一下,有事,咱們明天再說。”
蘇頌,章惇都知道,這短短半天發生了很多事情,官家還得了解,料理以及休息。
蘇頌等剛準備去招六部尚書等,蔡攸卻搶先進來了。
他盡力保持平靜,心里卻慌的要裂開,頭上止不住的冷汗。
蔡攸進了門,見著趙煦坐在床頭,渾身冰冷,連忙低頭躬身,單膝跪地的道:“微臣參見官家。”
他聲音平靜如常,身體微顫。
蘇頌等人皺眉,他們不喜歡蔡攸。
趙煦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這時六部尚書林希,許將,梁燾,蔡京,楊畏,李清臣等人進來,見趙煦活生生的,林希,許將等人自然放松,振奮;蔡京,楊畏卻眼神懼色一閃,而后又不動聲色,臉上極力做出激動之色來。
趙煦沒理蔡攸,看著新進來的十多人,微笑道:“朕只是偶感風寒,無需大驚小怪的,諸位卿家的心意朕領了,今天事情太多,回去好好休息,改日再說。”
蘇頌、章惇當即領頭抬手道:“臣等告退。”
蔡攸見趙煦沒理他,聽著群臣離開的腳步聲,臉色漸漸發白。
別人沒有注意到蔡攸的異樣,蔡京卻注意到了,不知道為什么,心里忽然浮起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