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和出了慈寧殿,并沒有急速的趕往康寧殿。
因為他是奉高太后的命令與趙煦談判的,過程會有很多事情需要他來拿捏,其中的分寸并不好掌握。
此時,康寧殿的里的朱太妃十分高興,殿里擺滿了東西,朱太妃更是興奮的拿著兩樣東西與趙煦道:“來來來,官家快看,這些都是太皇太后賞我的,我就說只要我們用心侍奉,太皇太后不會虧待我們的…”
趙煦臉上陪著笑,嘴里說著‘是是’,心里卻輕嘆,小娘總是這么善良,凡是都是往好的想,卻不想想,這些本就是她應得的。
十三弟趙似,十妹趙幼娥也很高興,拿著一些東西在趙煦面前炫耀。
或許是趙煦隨和,之前那種疏離感,在慢慢消失。
朱太妃高興了好一陣子,連忙叫來人,吩咐道:“這些,這些,送去武姐姐那…”
聽到這個,趙煦喝著茶,眼神微動。
雖然向太后被趙煦弄出了宮,但武賢妃與向太后關系匪測,高太后沒有那么容易放過她,被圈禁在宮里角落,連帶著趙佖也被連累。
想起盲人的九弟,趙煦還是很有好感,心里琢磨著,等他站穩了,得將趙佖放出來。
就在這時,陳皮悄悄進來,在趙煦耳邊低聲道:“官家,黃門令來了,在門外求見。”
趙煦雙手端著茶杯,瞇著眼看著前面。
來了!
只是,這周和是帶著什么任務來的?是打壓還是雷霆之怒?
高太后有的是手段打壓趙煦,這宮里宮外除了禁軍都是高太后說了算。至于雷霆之怒,政治上的手段操作,趙煦肯定不如高太后,他都能想到很多辦法,何況高太后!
不過,趙煦也有底氣。
一個來自于他掌握的禁軍,二來就是他的身份——大宋皇帝!
大家都在一個鍋里吃飯,逼急了趙煦,摔碗砸鍋,肆意大鬧,趙煦無所謂,高太后與呂大防等人怎么受得了?
赤腳不怕穿鞋!
朱太妃本來正收拾著東西,眼見陳皮說話后趙煦神思不屬,走過來低聲道:“怎么了?是太皇太后不高興了嗎?要不要我去請罪?”
趙煦連忙回神,笑著道:“小娘說的哪里話,這天下還有比小娘再恭謹的人嗎?祖母怎么會隨便怪罪小娘。”
朱太妃可沒少被高太后訓斥、處罰,聽著趙煦的話,反而更加擔心了,一臉憂色的道:“那是什么事情?”
趙煦笑呵呵的站起來,道:“沒什么事情,三位相公進宮了,祖母叫我過去聽聽。”
朱太妃這才松口去,拍拍胸口,道:“那快去,記得我的話,對太皇太后恭敬一些,不要亂說話,惹她老家人不高興…”
趙煦應著,寬著她的心,而后就出了康寧殿。
周和迎上來,笑著躬身,道:“小人見過官家。”
趙煦看著他的神色,眼神也是笑意一閃,繼續向前走,不動聲色的道:“怎么了?韓忠彥那老東西去告朕的叼狀了?”
周和跟在趙煦身后,暗暗組織語言,滿心慎重的笑道:“官家多慮了。韓相公自知糊涂,向太皇太后認罪,愧疚的欲告老還鄉。”
趙煦心里頓松,這么說來,祖母倒是沒有雷霆手段的意思。那,就是談判了?
他心里轉著念頭,道:“不止是韓忠彥,政事堂那些人,都得問罪,一個也跑不了…”
周和聽著,當即就接話道:“娘娘那邊也說了,官家放心。對了,娘娘還說,宮中禁軍的一應用度,皆從內侍省出,宮里的內庫就在小人手中,官家要是有什么特別的需要,盡管吩咐小人。”
趙煦眉頭狠狠一挑,暗自嘆服。
要是論起這些明里暗里的手段,他真是玩不過啊。
雖然他掌握了禁軍的兵權,卻沒有財權,錢糧用度都在高太后以及外廷的三相手里。
樞密院掌審核,三司也就是計省掌錢糧,中書省居中調配,可以說,趙煦宮里這點禁軍被制衡的死死的!
沒有了這些錢糧的支持,加上一些其他手段,只要時間一長,控制權說不得就得易手!
同時,趙煦也明白過來,高太后以及呂大防之所以讓周和來談判,并非是怕了他,只是趙煦最近的手段太快,剛剛掌握禁軍,就逼得三相之一的樞密使狼狽不堪無法在朝廷立足,接下來還會干出手么事情?
‘這是想要暫時穩住我嗎?’
趙煦暗暗凜然,他的動作還得加快,否則可能真的會被架空,甚至英年早逝提前到來!
趙煦暗暗深吸了口氣,微笑著道:“祖母費心了。對了,上次我要將張商英,蔡京調回京,怎么樣了?回來了嗎?政事堂是怎么說的,也沒給我個回話。”
周和一怔,還以為趙煦沒聽懂他的話,轉而又暗自警醒,眼前的官家可不是表面這么簡單,稍稍思索,道:“小人不知道,還得去政事堂問問。”
趙煦嗯了一聲,道:“朕今天坐了半天,感覺身體還是沒大好,得再養養,有勞黃門令去給朕問問。”
周和聽明白了,道:“是,小人這就去。”
陳皮在一旁聽的一知半解,卻沒有多問,看著周和匆匆走了,跟著趙煦回到福寧殿。
周和自然沒有去政事堂,而是慈寧殿。
他沒有看呂大防等三相,與高太后道:“娘娘,官家問,前幾天他要調回來的蔡京,張商英怎么樣了。另外,官家說身體還是不大說服,得多休息。”
高太后皺眉,呂大防三人各有表情。
趙煦這話的意思很簡單,這兩人調回來,我就好好休息,不惹事了。
一個掌握禁軍的官家已經夠頭疼了,要是再讓他聯絡到外廷的官員,還怎么控制得住?
高太后神情淡漠,目光看向下面的三相。
蘇轍神情猶豫,還是開口道:“娘娘,這個要求不能答應。”
韓忠彥則沉默不語,他已經沒有資格說話了。
呂大防迎著高太后的目光,聲音沙啞低沉的道:“今天之后,就算沒有那兩人,也會有別人。”
蘇轍,韓忠彥神情大震!
宰執的這句話說到關鍵了。
今天,官家在紫宸殿將樞密使治的狼狽辭官,滿朝文武還有誰能繼續無視嶄露鋒芒的官家?
朝廷內外那么多人,對他們不滿的大有人在,何況‘新黨’一直在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