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源在第一波進攻中就被火藥包砸死了。
當時火藥包落在城頭上,托前面都是圍城絞殺的福,南蘇城依舊不知新城是如何陷落的,哪怕李敬業那一夜炸了一個火藥包,他依舊不知。所以南源見火藥包飛上來,就一刀砍去。
這一刀砍空了。
火藥包撞到了南源的臉,他跌跌撞撞的掉落在城內。
頭朝下!
敵軍的反抗在賈平安看來就像是處子在新婚之夜的糾結和緊張,他在貫娜崇拜的目光中吩咐道:“都上去!”
這句話成為了壓倒南蘇城的最后一根稻草,唐軍悍勇的沖上城頭,馬槊,長槍,橫刀…城頭上很快就被清掃一空。
“武陽侯…”
貫娜的眼中多了水光。
這樣無敵的男人,在高麗還有誰?
若是成為他的女人會如何?
只是想一想,貫娜就有些微醺了。
“守軍太弱,將士們依舊沒有放開手腳廝殺,誠然寂寞!”
攻城攻了個寂寞,這個比吹大了。
但至少那些貴女們看向賈平安的目光中都帶著仰慕之色。
賈平安微微一笑,心想泉蓋蘇文應當得到了消息,他會是什么反應?
平壤。
泉蓋蘇文正在和官員們商議事情,提及了北方的防御。
他的眼袋出現了,按照后世的說法,眼袋出現你就危險了,巴拉巴拉一大堆。
“要提防百濟,我以為大唐會從百濟那邊尋找突破,一旦破了百濟,咱們就陷入了被動之中。大唐前后夾擊,加之新羅,高麗危矣!”
新羅人就是一個攪屎棍,在三國中不斷的攪和。按照泉蓋蘇文的看法,就該把新羅人挪到遼東那地方去,不,挪到貴端水那邊去。作為大唐的鄰國,想來金春秋會‘感激’他泉蓋蘇文的祖宗十八代。
什么叫做祖宗十八代?
泉蓋蘇文活到了這個份上,早已不再眷顧這些東西。他一心就想在最后的歲月里坐一把高麗王的寶座。為此他愿意付出一切。
可那些遺老遺少們總是嘀咕什么高麗王族不可輕廢,若是有權臣要廢除高麗王,說不得大伙兒就得動動刀子了。
這是他最忌憚的局面。
若非大唐在外虎視眈眈,那么他可以用十年的時間來蕩平不臣,再用十年的時間一統半島,開創全新的局面。
想到這里,泉蓋蘇文冷笑道:“告訴扶余義慈,準備動手吧,讓新羅人顫抖。”
“大莫離支…”
宮中跑馬…
眾人都聽到了馬蹄聲。
這是為何?
是叛逆,還是喝多了?
泉蓋蘇文沉聲道:“去看看!喝多了斬殺。”
他看了自己的五把刀一眼。雖然他覺得自己的五把刀天下無敵,可終究無法和那些悍將相提并論。
遙想當年,他也曾是個翩翩少年,可權勢之下,那個翩翩少年漸漸被腐蝕了。
他冷哼一聲,隨手拔出一把刀來。
看看群臣,除去極少數之外,大多在惶惶不安,若真是叛軍,頃刻間便會跪下請降。所以許多人都說,若是戰敗,若是敗亡,群臣皆可降,獨有君王不能降。
但令他欣慰的是,老伙計太大使者多回在靠近他,擋在了他的身前。
這位老伙計啊!
泉蓋蘇文百感交集。
說到忠心耿耿,泉蓋蘇文壓根就不信。王朝早期還好,到了中后期,臣子們滿腦子都是權利和錢財。什么忠心,不把你賣了就算是忠心。你若是知曉維系著這段君臣‘情義’,那么大伙兒也就照著慣性往前走,啥時候走到黑了…啥時候大伙兒換個主人。至于帝王,誰都知曉不能降,唯有一死來報這些年來自家享受天下人供奉的好處。
這便是天下!
這便是忠心!
泉蓋蘇文的眸子里全是冰冷,他聽到了呵斥聲,接著有人下馬,腳下踉蹌的往這邊跑。
泉蓋蘇文把長刀杵地,大馬金刀的坐下,威嚴重新回歸。
“何事?”
一個將領沖了進來,跪地大聲的嚎哭著。
群臣重新管理了一下表情,有人覺得尿脹的厲害,卻不敢開口去更衣,于是左顧右盼。
“大莫離支…”
泉蓋蘇文冷哼一聲。這個將領他記得,乃是蒼巖城的守將,記得他的女兒便是自己的…妾室?
人就是這樣,金錢美女太多之后,你就會忽略這些,也就是所謂的凡爾賽。
將領大哭,邊哭邊說著…
從大唐大軍壓境開始,貴端水一線城池盡數被攻破,隨即唐軍揮師東下…
殿內的群臣面色煞白。
表情管理再度失敗。
泉蓋蘇文的腳在顫抖,但他知曉自己必須要保持鎮定,否則這些臣子會看到他的軟弱。有人說過,君王必須要永遠鎮定,就算是敵軍兵臨宮外也得如此,不到最后一刻…不,就算是到了最后一刻,也得保持淡定。
后續誰知道會發生些什么呢?
他沉聲問道:“安市呢?新城呢?難道也被攻下了?”
那可是兩座堅城,當年李世民都沒能攻下,難道今日就能了?
將領哽咽點頭,眼中有驚恐之色…
“唐軍先是在新城用一個東西焚燒城池,隨后再攻城…”
這時候的火藥…有的沒有爆炸,于是就變成了焰火,點燃了那些高麗人的身軀,于是就被認為是在焚燒城池。
隨后他們就一直燒啊燒…
“大莫離支,敵軍左翼兵臨甘勿了。”
左翼…
泉蓋蘇文一怔,隨即令人拿來了地圖。
“他們到了甘勿,其它的如何?”
“中路到了磨米,右路攻下安市后,直驅烏骨。”
泉蓋蘇文閉上眼睛,戰場仿佛就在眼前。
焚燒,殺戮!
他的心在顫栗,但正如同那些人所說的,所有人都能降,他,不能!
“北夫余城的兵馬何在?”
他恢復了冷靜。
北夫余城和周圍有數萬人馬,加上這一路去增援的,少說能聚集十萬人馬。
這十萬人馬從唐軍左翼人馬的側翼來一次突襲如何?
“北夫余城的人馬還未有消息,不過想來正在集結中。”
“太慢!”
泉蓋蘇文起身,知曉高麗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唐軍多少人馬?”
“十萬以上。”
“誰統軍?”
“英國公李勣!”
“知道了。”
“左翼是誰領軍,竟然這般兇狠,難道不怕被我軍側翼攻擊嗎?”
泉蓋蘇文想到了左翼的機會。
而太大使者多回想到的卻是自己的掌上明珠貫娜。
“我的女兒…”
他摸摸自己的臉上,竟然淚水漣漣。
將領說道:“大莫離支,左翼領軍的乃是武陽侯賈平安,說是狡如狐,猛如虎。”
泉蓋蘇文想到了當年的那個少年。
他握緊了刀柄。
若是可以,他希望時光能倒轉,把那個少年給斬殺了。
“告訴各處,謹守城池,另外,北夫余城的援軍要在唐軍的側翼游弋,一旦發現機會就出手…一戰先破唐軍左翼,隨后席卷中路…”
等臣子們走了之后,多回留在了后面,悲戚的道:“大莫離支,貫娜,可憐我的貫娜呀!”
婦人之仁!
泉蓋蘇文冷冷的道:“貫娜定然淪陷敵手,弄不好此刻都已經去了。你有功夫為她流淚,為何不想法子為她報仇?”
“是!”
多回咬牙切齒的道。
甘勿城下,嬌滴滴的貴女們一字排開,七嘴八舌的說著。
“不要再打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再打下去…”
一個貴女回頭,身后的貫娜低聲道:“再打下去,都是人生父母養的,何其心疼。”
貴女喊道:“再打下去,都是人生父母養的,何其心疼。”
貫娜不能露面。
此刻她帶著羃,在指揮這些嬌小姐勸降。
“此次大唐百萬大軍出擊,再不降就不要降了…”
一個貴女把面紗揭開,嬌嫩的臉蛋在春風中顫抖著。
“想想你們的妻兒,若是你們把命丟在了這里,你們的妻子會被人睡了,你們的孩子會成為別人的奴隸…”
身后,元萬頃和謝冰嘆為觀止。
“竟然用這些貴女來勸降,難怪武陽侯一路善待她們。”
元萬頃想到了剛才那個嬌滴滴的貴女,不禁哆嗦了一下。
謝冰沒好氣的道:“這便去了?”
元萬頃大怒,罵道:“耶耶就算是去了,至少也得半個時辰。”
謝冰只是冷笑。
他本是二代,自覺家傳的武藝和兵法再無敵手,于是難免自視甚高。可沒想到一出來就遭遇了賈平安,被打擊的灰頭土臉的。
但他的父親卻悄然去了道德坊,送上禮物,懇請賈平安把謝冰收在身邊,好歹也去遼東歷練一番。這一番作為老父親以為他不知道,可那一夜謝冰恰好帶著禮物去了道德坊,只是晚了一步。
父子集體行賄,丟人吶!
賈平安沒收禮物,但給了肯定的回答,一時間謝冰的父親不禁疑惑不定,擔心賈平安借此報復。后來他去打聽過,梁建方一腳就把他踹了出去,罵他是小人之心,說賈平安胸襟寬廣,謝冰不過是孤傲了些,哪里值當他報復?
大好前程的武陽侯啊!
謝冰心中感動的一塌糊涂,但卻板著臉。只是出發后,軍中之事他就多干些,賈平安指揮時他就站在邊上,如饑似渴的學習著。
“管不管用?”
雷洪糾結的看著城頭,擔心白費口舌,反而損傷了左路軍的士氣。
“定然管用!”
包東說的自己都沒底氣,“武陽侯的手段,何時不管用?”
當初賈平安在百騎時手段百出。那時候百騎依舊式微,長孫無忌等人權勢滔天,一個王琦就能自稱王尚書,壓得百騎喘不過氣來。
現在如何?
所謂的王尚書成了個笑話,看到武陽侯壓根就不敢咋呼。
這便是武陽侯的手段!
那些貴女也不知道自己的勸降有沒有用,只知道若是不聽話,回過頭那些優待都沒了。看看那位兇神惡煞的李敬業吧,看向她們的眼神都帶著灼熱。經常聽李敬業說什么甩屁股,雖然指向不明,但那曖昧的態度讓貴女們確信一點…
不努力,不上進的工作,回過頭就會被送給那個傻大黑粗的李敬業甩屁股。
可誰愿意和李敬業甩屁股?和那位白白凈凈的武陽侯一起它不香嗎?
幾個貴女回頭看了英俊瀟灑的武陽侯一眼,隨即就春心蕩漾,趕緊提起嗓子,嬌滴滴的喊道。
“快來呀!能吃羊肉…”
前面破城后繳獲太多了,不管是糧食還是肉食都弄了不少,要趕緊消耗些。
城頭,守將面色鐵青,“這些女人…賤人!她們的父兄備受大莫離支的寵信,可看看她們做了什么?投降也就罷了,竟然轉手就做了唐軍的幫兇…”
那些賤人!
可他看看麾下的神色,好像不對勁啊!
那些將士目光閃爍,特別是聽到什么五十萬大軍征伐遼東時,明顯的懼了。
這樣不行!
他想到了當年的一個戰例,在和新羅的征戰中,新羅人使出了美人計,說是但凡主動投降的,一人獎勵一個美人。城中的守軍頓時就亂了,大半投降,剩下的被堵在城中一陣砍殺,最后輕松攻破城池。
戰后美女是沒有的,只是為首投降的幾個將領得了獎勵。
可見兵不厭詐。
論兵法…咱不差吧!
將領喊道:“都打起精神來,大莫離支運送了一萬女子,正在來的路上,剛過國內城。”
唐軍鼓吹五十萬大軍,他自然沒法和麾下解釋這是個大牛皮,但他也可以吹噓啊!
一萬女子,這戰斗力能碾壓五十萬大軍。
將領一番自我打氣,隨即揮刀斬殺了幾個暗自嘀咕的軍士,隨后發現…不對勁了。
他趴在城頭往下看。
一個貴女在喊:“大唐此次是要滅國,現在不降,還能等到何時?早降早好,晚降…”
她回身唱了起來。
“阿娘的啊…”
這是一首高麗民歌,抒發了思鄉之情。
這些貴女唱的忘我,人人落淚。
這個效果好像有些過火,但城頭的軍士在落淚。
看看那些目光…
看看那些顫抖的手,麻痹的,連兵器都抓不穩了。
李敬業興奮的道:“兄長,妥當了。”
賈平安擺擺手,“靠后邊去,別嚇著我的歌舞團。”
“什么歌舞團?”
李敬業發現兄長看向那些貴女的眼神是如此的深情,頓時就炸了。
“兄長你難道要一甩十?小心腰子。”
“滾!”
賈平安在盯著城頭。
他在等敵軍士氣徹底崩的時候。
“兄長,還等什么?動手吧?”
李敬業就像是個喋喋不休的女人,一直在嘮叨。
年輕人不能甩屁股,這便是極大的懲罰。
“我在等敵軍自相殘殺。”
賈平安淡淡的道。
錢宏和元萬頃在一起觀察敵情。
“武陽侯這一招叫做什么?”
城頭已經有高麗人在嚎哭,換了別人此刻定然是迫不及待的動手。
大才子元萬頃矜持的道:“武陽侯這一招叫做…垓下之圍,四面楚歌。我就說這等手段就該用出來,可武陽侯遲遲不用,哎!”
錢宏冷冷的看著他,“我從未見過如你這般厚顏無恥之人。”
元萬頃怒了,“你信不信,我這里還有計謀,定然能助武陽侯破城。”
“娘啊!”
城頭突然發生了騷動,一個軍士哭喊著想下去,可有將領卻攔截了他,隨后雙方發生了沖突。
“見血了!”
李敬業眉飛色舞的道:“再看看,若是能自相殘殺,那咱們就省事了。”
先前提及這個什么自相殘殺,他就覺得兄長甩屁股甩的太少了些,火氣太大,可此刻最支持自相殘殺的便是他。
人類無恥的精神一以貫之,在李敬業的身上展示的酣暢淋漓。
“來人。”
賈平安吩咐道:“擂鼓!”
城頭的敵軍混亂了,這個時候擂鼓,會不會把敵軍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眾人不解。
咚咚咚!
雄渾的鼓聲響徹甘勿的上空,那些敵軍愕然,旋即有人喊道:“唐軍攻城了。”
可唐軍紋絲不動。
這是何意?
剛起來的一點士氣又下去了。
難道唐軍敲鼓玩耍?
賈平安指指帶著羃的貫娜。
貫娜點頭,嬌滴滴的喊道:“唱武陽侯譜寫的那首歌,不能沒有你。”
一首不能沒有你,深切歌頌了對父親的思念之情。父愛像大山,厚重無言,沉默背負著家庭前行。
連將領們都聽的熱淚盈眶。
不妙!
守將罵道:“都弄了東西來堵住耳朵!”
這便是典型的掩耳盜鈴。
可沒卵用,所謂的堵耳朵反而激發了將士們的逆反心理。
能如何?
一個軍士把堵耳朵的茅草拉出來,怒吼道:“我要回家!誰敢阻攔!”
思鄉之情一旦被激發,就再難壓制。
守將面色蒼白,他深知此刻必須要動手,否則士氣…
就在此時。
賈平安輕輕策馬上前,越過了那些將士,也越過了不解的貴女們。
“武陽侯!”
貫娜擔心他被箭矢傷到了。
阿寶很穩定,讓賈平安再度感謝了蕭淑妃。
他抬頭看著城頭。
舉手!
“喝!”
將士們齊齊跺腳大喝,聲音震耳欲聾!
所有的爭議都消失了。
“開城門,我們要回家!”
將領們投降會受到清算,可軍士們不會。
這一刻,賈平安把守軍的心理算到了骨子里。
城頭頓時成了沙場。
高麗人在自相殘殺。
賈平安策馬回頭,有人在城頭偷偷射箭…
“武陽侯!”
貫娜跌跌撞撞的跑來,想為他擋箭。
賈平安拔刀,回頭揮斬。
箭矢被劈落。
這一刀,迅疾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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