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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3章 如意如意

  早上,賈平安帶著兩個孩子洗漱。

  “洗臉!”

  嘩啦!

  兜兜一腳踩在水盆里。

  “刷牙!”

  豬鬃毛做的牙刷刷啊刷!

  賈昱很好奇,把牙刷沖著自己的臉使勁刷!

  小畜生,臉都要破了!

  賈平安搶過牙刷,賈昱張嘴…

  “再嚎就收拾!”

  賈平安親自上手,把倆孩子收拾了一遍,隨后抱著出去。

  吃早飯時,兩個女人一邊帶一個。

  “我不吃這個!”

  兜兜痛苦。

  “必須吃!”

  蘇荷擺出了母親的威嚴。

  “阿娘!”

  蘇荷無動于衷。

  “哇!”

  賈平安無動于衷的看著。

  原來,做父母就是這樣的嗎?

  賈昱也跟著哭。

  一大早就是這般的雞飛狗跳啊!

  還好有阿福。

  “阿福!”

  阿福悄然而去。

  迅速爬上墻頭。

  “阿福!”

  趙賢惠歡喜的聲音傳來。

  這個小畜生也不挨家了。

  賈平安起身,“別打孩子啊!”

  “阿耶!”

  兜兜被蘇荷抱著,淚眼朦朧的伸手,就像是即將掉進虎穴。

  賈平安硬著心腸走了。

  到了前院,幾個護衛蹲著在說話,見他出來,陳冬迎過來說道,“郎君,咱們盯住了黃卓,只等他出來就動手。”

  “一群殺胚!”

  賈平安罵道“都老實些。”

  動輒打殺,娘的,賈家又不是土匪窩。

  陳冬干笑道“就怕黃家報復!”

  “黃卓不敢!”

  賈平安真心希望黃卓瘋一把,沖著自己下手。

  他現在就想找個由頭,尋個沙雕來下狠手。黃卓若是被仇恨沖昏了頭腦,那就是現成的靶子。

  “關于抑制土地兼并之事,皇帝只是試探了一番就被群臣堵了回去。黃家隨即被許敬宗彈劾,黃卓但凡敢動手,我悄然弄死他一家皇帝只會叫好!”

  賈平安策馬在朱雀大街上緩緩而行。

  “小賈!”

  聲音很熟悉,但有些變化,好像有些氣急敗壞的味道!

  賈平安回頭…

  許敬宗落湯雞般的出現了。

  “許公你這是…”

  “賤狗奴。”許敬宗抹了一把臉,“先前遇到了幾家人,竟然潑了我一身。”

  他一靠近,賈平安就嗅到了怪味。

  “這是什么味?”

  許敬宗干嘔了一下,“好像是…嘔!”

  老許被潑糞了。

  這事兒真心過分。

  “誰干的?”

  “趙家和周家。”

  許敬宗悲憤的道“此事陛下怕是不好處置。”

  過分了啊!

  許敬宗彈劾,你覺得不妥那就反彈就是了。

  娘的,潑糞…

  “奸臣許…哈哈哈哈!”

  那些上衙的官吏見到了許敬宗的狼狽模樣,許多都是捧腹大笑。

  “活該!”

  許敬宗觸及了許多人的核心利益,所以此刻就成了過街老鼠。

  “老夫犯了何錯?”

  許敬宗的咆哮聲格外無助。

  賈平安看了那些人一眼,眼中多了輕蔑之意!

  他去兵部照個面,隨后就令人去打聽趙家和周家的情況。

  “那兩家都是兼并土地比較厲害的。”

  包東也知曉了許敬宗被潑大糞的事兒,一臉糾結。

  太特娘的惡心了啊!

  賈平安問道“隱戶呢?”

  包東心中一凜,“武陽侯,兼并土地可以查,可隱戶…這個犯忌諱。”

  兼并土地可以說是惡行,但收納隱戶這個就是在挖大唐的墻角。

  賈平安起身道“此事你和雷洪別去。”

  包東炸了,“武陽侯這是看不起下官嗎?”

  雷洪扯扯臉上的胡須,“這般熱鬧之事,不去下官定然后悔終生。”

  兩個棒槌!

  賈平安出了兵部,先去了家中。

  “王老二守家,其余的,跟我來!”

  杜賀覺得這勢頭不對,“郎君,這是…”

  “許公被人潑大糞!”

  杜賀愕然,“那也不至于此吧?”

  “當初我和表兄初到長安時,若是沒有許公的照拂,哪有今日?做人…”賈平安的眼中全是煞氣,“要厚道!”

  “放肆之極!”

  宮中,皇帝震怒。

  “陛下,許尚書剛到禮部,說是閉門不出。”

  奇恥大辱啊!

  眾目睽睽之下,許敬宗社死了。

  李治冷冷的道“那兩家為官的,查!”

  武媚來了。

  “陛下,此事不可輕易罷休!”

  “朕知道。”李治淡淡的道“朕令人去查趙周兩家的官員。”

  武媚覺得太軟了些,“陛下,為何不直接拿人?”

  這個女人…好像很兇悍!

  不知從何時起,這兩口子竟然有了些相依為命的感覺,于是武媚也漸漸的露出了‘本來面目’。

  ——攻氣十足!

  相比之下,李治就像是個老陰比…他搖頭,“可以爭斗,但拿人會引發許多麻煩事。”

  君臣之間有事兒都要按照規矩來做,今日你越矩,明日他越矩,后日就要造反了。

  所謂做皇帝也難!

  做一個世家門閥當道的皇帝更是難上加難。

  武媚的眉微微一挑!

  ——軟男!

  “砸!”

  趙家的大門被撞開。

  陳冬想表功,王老二罵道“郎君說是砸,怎地用撞?”

  ——差評沒商量!

  幾個家仆喊道“有賊子!”

  一群家仆拎著棍子來了。

  “打!”

  賈平安冷冷的道。隨后走進去,看著這一片建筑,贊道“果真是富麗堂皇…可耶耶怎地看到的都是百姓的血淚。”

  賈師傅要動手,自然要尋個由頭。

  呯呯呯!

  一群仆役被打的滿地找牙,趙家一家子出現了。

  “武陽侯?”

  “我家與你無冤無仇,為何大打出手?”

  賈平安獰笑道“昨日賈家丟失了十萬錢,有人見到你家的大郎君出現在賈家門外,此事發了!”

  “大郎?大郎!”

  一個男子上前,眼中幾欲噴火,“賈平安,我昨日在家,你這是血口噴人!”

  “砸!”賈平安就像是個惡霸地主,冷冷的道。

  木柱子被拉倒,頓時灰塵漫天。

  “畜生,還不…還不停手?咳咳咳!”

  趙家的老爺子指著賈平安罵道“你這是為了許敬宗而來,畜生,你不得好死!”

  “老狗!”

  賈平安冷冷的道“你且把屁股洗干凈,準備進大牢吧!”

  正堂完蛋了。

  一戶人家,正堂就是門臉。門臉被砸,就是打臉。

  “走!”

  賈平安揚長而去。

  “去,去大理寺告他!快去!”

  趙家的老爺子氣喘吁吁的捶著胸口,發出要把肺葉咳出來的聲音。

  “賈平安又去了周家!”

  同樣的事兒周家也遭遇了一遍。

  兩家人發狂了,合在一起去大理寺告狀。

  自覺已經社死的許敬宗在值房里木然坐著。

  被呵斥,被辱罵都沒問題,比如說以前多少人罵他是奸臣許?可有毛用!

  但被人當街潑大糞,除非他能報復回來,否則以后連出門都會被人取笑。

  大唐版的社會性死亡!

  有人敲門。

  許敬宗的眼中迸發出了異彩,“進來。”

  一個小吏進來,小心翼翼的看了許敬宗一眼,“許尚書,二位侍郎說…有事,晚些再來。”

  老許社死了,后續如何還不得知,手下卻敏銳的先避禍再說。

  許敬宗眼中的神彩黯然。

  當你倒霉時,連一只蟲子都能欺辱你!

  小吏出去。

  “哎!”

  許敬宗嘆息,“老夫為何要彈劾…可不彈劾,那些百姓沒了田地耕種。沒了田地,府兵從何而來?老夫…不忍吶!”

  他淚水漣漣,吸吸鼻子,“今日看似還好,可十年二十年后如何?我等的子孫可還能安穩?那些權貴豪強就靠著田地傳家,越傳越多…可天下呢?越來越少。”

“可先前就有人叫老夫潑糞尚書,以后  …以后如何見人?”

  “許尚書!”

  外面有人敲門。

  許敬宗胡亂用袖子抹去淚水,“進來。”

  還是先前那個小吏,他的眼中多了異彩,“許尚書,武陽侯剛才去砸了趙家和周家,還拆了他們的正堂!”

  許敬宗呆若木雞。

  “許尚書?”

  小吏歡喜的道“如此你就翻身了。”

  要翻身,唯一的法子就是報復,可許敬宗知曉皇帝那邊不會下狠手,所以才倍感煎熬。

  “小賈!”

  許敬宗紅了眼眶!

  “陛下!”

  王忠良急匆匆的進來,“陛下,武陽侯砸了趙家和周家。”

  李治睜開眼睛,愕然。

  武媚急匆匆的來了,“陛下,平安這是義憤填膺,忍無可忍才出的手。”

  “你擔心朕處罰他?”

  武媚苦笑,“那兩家人怕是要瘋了,隨后彈劾平安的奏疏能堆滿了宮中。”

  李治淡淡的道“砸的好,先讓他在家中躲一陣。”

  武媚愕然,“陛下…”

  李治最擅長的便是甩鍋,這等時候他為何愿意扛著?

  李治平靜的道“朕雖然只是試探,但他們卻擔心朕在以后不斷試探。所以他們羞辱許敬宗,目的依舊是向朕示威…”

  陶枕落地碎裂。

  李治睜開眼睛,冷冷的道“朕便在宮中,去問問他們,可是要起大軍來攻?若是,朕有虎賁在手,便與他們一決勝負!”

  “扶朕起來!”

  王忠良趕緊上前。

  李治起身,覺得依舊頭暈。

  他走到寢宮外,對武媚說道“君臣之間從來都不會太平,此事看似土地兼并,可根源卻是朕漸漸拿回了權柄,有些人不安了。”

  武媚身體一震,“陛下…”

  原來他一直心中有數。

  所謂的試探也只是一個試探。

  那些人瘋狂反撲,不過是因為皇帝這幾年拿了太多的權利罷了。

  在朝堂上他赧然的微笑越來越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威嚴。

  “帝王失去威嚴,便是傀儡!”

  “他們想什么,朕一清二楚。”李治淡淡的道“王忠良!”

  “奴婢在!”

  王忠良只覺得熱血沸騰。

  “賞賈平安的兩個孩子…玉如意!”

  如意如意,如我心意!

  這個兆頭極好!

  武媚福身,“臣妾一直以為陛下…”

  “你以為朕一直在舅舅的壓制之下無力反抗?”

  李治的眉間多了睥睨之色,“是朕的權力,朕就會拿回來!”

  “多謝陛下!”

  武媚為賈平安道謝。

  李治說道“賈平安此舉看似莽撞,可卻給了朕出手的良機。那些人羞辱許敬宗,朕難道就不能羞辱他們?賈平安代朕出手,朕心甚慰!”

  有些奇怪的地方啊!

  王忠良冒死提醒,“陛下,武陽侯如今沒在百騎了?”

  賈平安沒有動手的權力。

  李治淡淡的道“兵部的官員就不能為朕出手了嗎?”

  這個沒問題!

  帝王的威嚴之下,一切都是渣渣!

  王忠良帶著人親自去了道德坊。

  “跑快些!”

  空地上,賈平安正在奔跑放風箏,賈昱和兜兜在歡呼。

  “起來了!起來了!”

  賈平安止步,得意的扯著線,“看看,是不是飛起來了?”

  “阿耶,給我!給我!”

  兜兜抱著他的腿仰頭哀求。

  賈昱卻非常有志氣的弄了一根草在邊上扔。

  “武陽侯!”

  賈平安蹲在地上回頭,“咦!王中官?何事?”

  王忠良板著臉,“陛下有賞賜!”

  賈平安起身,“可我這…”

  風箏才將起飛,閨女還眼巴巴的等著玩呢!

  王忠良干咳一聲,“陛下賞賜賈家小郎君和小娘子玉如意。”

  賈平安笑瞇瞇的謝恩,隨即接過玉如意。

  王忠良看著他。

  你得給個態度啊!

  “大郎,兜兜,來,謝謝陛下。”

  賈昱昂首,“謝謝…”

  老大很傲氣,賈平安對此也頗為頭痛,就怕他長大后眼高手低,或是沒朋友。

  “謝謝陛下。”

  還是閨女好,柔柔的,連王忠良都笑了起來,“好個可愛的小娘子。”

  “阿福!”

  阿福從后面的田地里鉆了出來。

  賈平安見它一身臟,不禁就怒了,“還知道回家?”

  阿福走過來,果果把玉如意遞過去,“阿福,給你!”

  王忠良回身,“走!”

  賈家的小娘子把皇帝的賞賜送給了食鐵獸…沒臉了!

  可誰都沒法和一個女娃娃較勁。

  “郎君。”杜賀來了,“陛下賞賜…難道是鼓勵之意?”

  他原先就是官員,所以對此事頗為忌憚,“這是君臣之間的較量,咱們家還是避開為好!”

  “我也想避開!”賈平安看著兩個孩子在爭奪掉下來的風箏,淡淡的道“可大郎和兜兜以后怎么辦?”

  “先生!”

  人渣滕和尉遲循毓來了。

  “先生,此事你卻做的太顯眼了。”李元嬰甩甩頭,沖著看向自己的賈昱笑了笑,換來一個默然,“那些人潑糞不過是想通過羞辱許尚書來向陛下示威,陛下自然會反擊,你何苦去打砸,咦!那是什么?”

  玉如意被丟在地上,阿福看都不看。

  “宮中的玉如意?”

  尉遲循毓過去撿起來,歡喜的道“竟然能撿到這等好東西…這里怎地還有一個?”

  難道玉如意已經爛大街了?

  杜賀暗自得意,“陛下賞賜給家中的小郎君和小娘子。”

  皇帝竟然硬扛?

  李元嬰干笑道“不過此事先生你依舊做的太過了。”

  “你可知大唐的田地還能支撐多久?”

  賈平安就像是在課堂上一樣問道。

  李元嬰茫然。

  “我教的都忘記了?”

  賈平安真想一腳把這貨踹飛。

  “長安的糧食不夠吃,這便是一個危險的信號。”賈平安罵道“你們活的逍遙自在,等特娘的天下大亂時,你等的子孫就會成為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今日你等的享受,就會報應在子孫的身上,報應不爽!”

  娘的!

  看看歷史,多少教訓,可這些鳥人從不在意。

  漢末天下大亂,死了多少?

  等到了唐末時,世家門閥,權貴豪族被殺的和雞一般。

  到了宋末,皇族被大宋‘忠臣’蒲壽庚幾乎一網打盡。

  明末更不消說,皇族被當做是肥豬宰殺,一家一家的殺光。

  “不至于吧。”李元嬰覺得賈平安想多了,“先生,我大唐如今所向無敵,還會有這么一日?就算是有,少說也得三五百年后,到了那個時候,誰能看得到?”

  馬丹!

  賈平安一腳踹去,李元嬰大概是生平第一次被人踹,一聲慘叫。

  “我倒是忘記了你就是能生,生了一堆孩子也不管!”

  賈平安搖搖頭,回身道“大郎,兜兜,咱們回家。”

  兜兜可憐兮兮的哀求。

  賈昱昂著頭不說話。

  “先生。”李元嬰訕訕的道“三五百年之后,咱們真的管不著了。”

  “三五百年?你想的美!”

  賈平安不屑的道“最多五十年,田地就會不夠分配,隨后是什么你可知道?”

  “先生,滕王經常說些何不食肉糜的話,”尉遲循毓補了一刀。

  李元嬰甩了甩頭,鄙夷的道“你除去告密還會什么?”

  五十年后,土地和人口的矛盾就會越演越烈,后續內部矛盾突出,因為土地的緣故,府兵制崩潰,募兵制登場,給了邊塞大將更多的權利…隨后安祿山就用那些招募的大軍給了大唐致命一擊。

  這個時候和他們說這些沒卵用,都覺得幾百年后的事兒…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賈平安回到書房,李元嬰等人跟了進來。

  賈昱站在書柜前伸手,賈平安給他去了那本書,“別撕啊!”

  兜兜卻是伸手要抱抱。

  賈平安把她抱在懷里坐下,淡淡的道“你等可以不管子孫,我卻不行。”

  李元嬰納悶的道“先生,五十年之后真的會出現土地不夠的窘況?”

  賈平安看了他一眼,第一次用那種輕蔑的語氣說道“你覺著前漢能延綿數百年,大唐也該如此?”

  “難道不是嗎?”

  兜兜在沖著他做鬼臉,李元嬰覺得自尊心受到了一百點傷害。

  賈平安笑了,很是不屑,“前漢是全農皆兵,所以只要有農戶在,他們就不擔心兵源。而大唐卻是府兵制,是全兵皆農,有土地分配就有府兵。土地還能再分多少年?”

  李元嬰和尉遲循毓在思索。

  “給你們一個功課!”

  賈平安說道“你二人去長安周邊轉一圈,看看空余的土地還有多少。”

  一群棒槌,娘的,得讓他們嚇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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