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已經清理干凈了,再問過了當地的老人后,確定后續不會再有山洪,但不少人依舊心中思歸。
賈平安尋機帶著長腿妹紙下山。
山下有市場,轉悠一圈后,買了些東西,隨后路過雜耍時,衛無雙看的津津有味的。
“武陽伯!”
包東扯扯賈平安的衣角,賈平安回頭看去。
“在那!程副尉在那!”
程達一臉正人君子的模樣出現在了市場里,幾乎是目不斜視。
“他來做什么?”
雷洪有些好奇。
“有好肉!”
一排茅草屋的外面,幾個胡女和女妓們搶生意。
程達目不斜視,身體卻歪歪斜斜的沖了進去,速度之快…
“好快!”
果然是個老司機!
賈平安陪著長腿妹子轉悠了一圈,晚些回山,一腳把兩個保鏢踢走,然后…
小手一牽,那感覺是相當的自在。
衛無雙皺著眉,看著分外的不樂意。
剛開始大多是女人不同意,等到了后面,基本上是男人不同意。
所謂左右手就是這個意思。
進了離宮,賈平安見柳奭急匆匆的往長孫無忌那邊去,心想這位是想干啥?
這次離宮水災觸動了不少人,比如說傳聞當時皇帝和武昭儀,外加一個五皇子在一起相依為命,就像是一家人般的。
而皇后和太子在一起,是另一家人。
蕭淑妃就被無視了。
柳奭去尋了長孫無忌。
“長孫相公,陛下那邊這兩日頻頻賞賜武媚…”
“以往難道不是?”長孫無忌抬頭,“要鎮之以靜。”
柳奭干笑道:“是啊!可先前老夫進宮,陛下對老夫竟然頗為不耐煩。長孫相公,你說這是何意?”
長孫無忌皺眉,“此事…”
李治不喜王皇后,這事兒長孫無忌知道。但竟然開始厭惡了柳奭…
若是延續下去,廢后就是必然。
不能讓那個賤婢上位!
長孫無忌沉聲道:“陛下年輕,做事有些沖動。”
“那…如何能讓陛下清醒?”柳奭迫切的想打破目前的僵局。
長孫無忌沉吟著。
柳奭躬身,“皇后如今在宮中每況愈下,老夫心急如焚,還請長孫相公指點。”
“什么指點?”長孫無忌嘆道:“都覺著老夫是陛下的舅父,都想著老夫能讓陛下改變主意,可那是帝王,次數多了難免不美。此事老夫倒是有個法子…”
柳奭低頭,“老夫洗耳恭聽。”
長孫無忌說道:“宮中遭遇了水患,陛下多半是心情不渝,這才對你冷臉相向。如此,你可以退為進…”
柳奭抬頭,“以退為進…何意?”
長孫無忌微笑道:“既然如此,你何不如上疏說皇后失寵,你心中不安,不堪為相?”
妙啊!
柳奭一拍腦門,“好主意!”
他身體倍棒,吃嘛嘛香,上疏主動要求降職,這便是非正常求去。李治不會允許宰相非正常辭官,如此,自然會出言撫慰,柳奭再表達一下對皇后境遇的擔憂,就齊活了。
“多謝長孫相公。”
柳奭是個實干派,隨即就上疏。
奏疏按照流程一路進宮。
“英國公,柳相上疏,說是皇后失寵,他心中不安,請解宰相之職。”
李勣一怔,“他這是何意?柳奭此人不是那等高風亮節的,主動辭職…這不對。難道是以退為進?”
這個主意不錯!
李勣搖搖頭,“此事管不了。”
這事兒只能皇帝乾綱獨斷。
王皇后也接到了消息,笑道:“舅舅果然高明,那個賤婢可感到害怕了嗎?”
武媚沒感到害怕,只是覺得柳奭的手段有些逼迫帝王之嫌。
宰相們都默然,后宮默然…
大伙兒都在等著李治的選擇。
李治拿著奏疏,突然笑了笑。
“柳卿勞苦功高,既然如此,吏部正好出缺,可去吏部!”
奏疏飄飄蕩蕩的落下。
消息傳回去。
“陛下可是說了什么?”
柳奭心中暗自焦急。
王皇后面臨問題,他的宰相地位也會跟著不牢靠。如此要怎么辦?
唯一的辦法就是長孫無忌所說的以退為進,逼一逼皇帝!
來人神色平靜,“陛下的吩咐只是去了長孫相公處。”
柳奭疾步而去。
“長孫相公可在?”
值房里傳來了長孫無忌的聲音,“進來。”
柳奭進了值房,恢復了平靜。
“你來得正好。”
長孫無忌深吸一口氣,“陛下說了,吏部出缺…”
嗡的一聲,柳奭懵了。
按照常理來推算,李治應當會出言安撫他,可…
吏部出缺,可老夫是宰相啊!
老夫…
他看著長孫無忌,“相公!”
你說的以退為進,這事兒怎么就不成了呢?
長孫無忌繃著臉,“陛下怕是余怒未消,你且去吏部,后續老夫再和陛下溝通。”
“可去了吏部…如何能再回來?”
帝王最忌諱的就是朝令夕改,李治再軟弱也不可能收回成命。
“長孫相公!”
柳奭大悔。
長孫無忌木然。
如果是李治乾綱獨斷也就罷了,可此事是柳奭主動上疏求去。
——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朕長那么大,還是第一次聽聞有宰相主動求去,不滿足了你,朕心中難受!
于是李治順水推舟,柳奭下臺。
你想為他打抱不平,抱歉,是柳奭自己要求的,你這是狗拿耗子!
連長孫無忌對此都無話可說。
“長孫相公!”
柳奭絕望的道:“此事…”
這是你的主意啊!
長孫無忌也沒想到外甥竟然會這般,此刻他只能板著臉,“你且去,回頭老夫會與陛下商議。”
商議什么?
“柳奭為相頗為平庸,朕本想著看在皇后的面上留用,誰曾想他竟然主動求去,果然是高風亮節。”
李治看著很認真!
長孫無忌欲言又止。
無話可說!
他抬頭,深深的看了外甥一眼。
這個外甥威嚴日盛,越發的果斷了!
柳奭下臺了!
賈平安一臉懵逼!
“陛下竟然…就這么讓他滾蛋了?”
吏部尚書看似不錯,可不好意思,頭上坐著一個叫做英國公的婆婆。
李勣被他針對頗多,此刻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賈平安覺得這是個重大利好,就進宮請見武媚。
“叫舅舅!”
李弘搖搖擺擺的跑來,“舅舅!”
賈平安笑著抱起他,“阿姐,柳奭竟然下臺了。”
“是啊!”
武媚也沒想到皇帝竟然這般果決。
“皇后說是砸了許多東西,蕭淑妃那邊也默然。”
王皇后大概是要絕望了。
“阿姐,皇后那邊還能依靠的就是長孫無忌了。”
“我知道。”
至于太子,他們都默契的沒提。
柳奭下臺,太子的地位越發的不穩了。
所謂子憑母貴,在此刻顯露的淋漓盡致。
“陛下想提早回長安!”
賈平安心中一驚,“那么早?”
天臺山上多涼爽,長安城中熱氣騰騰的,就和火爐一般。
“莫非是水災?”
“嗯!還有些別的緣故。”武媚輕輕說,“柳奭下臺,有人不滿,此刻回長安,陛下就是想看看誰要跳出來。”
難道不是李治擔心后宮出事嗎?
想到王皇后和李治對掐,賈平安不禁就樂了。
“樂什么?”
“陛下和皇后對掐!”
說漏嘴了!
“不知輕重!”
武媚伸手,賈平安無奈呆立,被她用手指頭戳了額頭一下。
“那是陛下!”武媚沒好氣的道:“你收拾收拾,回頭路上小心些。”
賈平安告退,武媚突然笑了起來。
“昭儀為何發笑?”
老邵最近越發的有捧哏的潛質了。
武媚笑道:“我在想,皇后和陛下對掐,會是如何的有趣。”
周圍的人滿頭黑線!
皇帝回來了。
本來原計劃九月才會歸來的皇帝,頂著長安城的炎熱回來了。
賈平安一溜煙就回了家。
阿福就像是脫韁的野馬,一路從家里沖了出來。
“咿律律!”
阿寶不安之極。
賈平安下馬,被阿福撲倒,隨即一陣嚶嚶嚶。
“見過郎君。”
家里已經變樣了,杜賀說道:“按照郎君的吩咐,我這里請了長安最好的工匠,把家中全數弄了一遍。”
這話充斥著不差錢的氣息。
賈平安看了看,頗為滿意。
“見過郎君!”
皇帝要回來的消息提前通告了長安,賈家自然也知曉了。
兩個精心打扮的小女仆把賈平安迎進了后院。
“郎君,沐浴的東西準備好了。”
三花低頭。
鴻雁卻抬著頭,“郎君,新造的浴室還沒人用過,奴去看了看,好生舒坦。”
這個蠢貨,郎君歸來,此刻最該做的便是嬌羞。男人不就是喜歡這一口嗎?到時候郎君在里面沐浴,突然想到了,再把我喚進去…
從此我便是妾了。
賈平安進了浴室,反手關門。
鴻雁一臉遺憾。
三花冷笑道:“看看你蠢的這般,就算是要讓郎君動心,你也不能這般直接吧?欲拒還迎可懂?”
鴻雁跟著杜賀學習的時日也不短了,聞言說道:“什么欲拒還迎?郎君都要成親了。”
三花所有的興奮都消散了。
那兩個女人一旦進了賈家,她以后再想勾搭郎君就難了。
“那又如何?”
我是高麗貴女,郎君終究會厭倦那兩個普通的女人,最后發現我的好。
三花滿腦子都是逆襲成功的場景,然后被賈平安帶著回到高麗,泉蓋蘇文跪地相迎…
“發什么呆呢?”
賈平安沐浴出來,鴻雁趕緊進去收拾臟衣裳,三花發呆。
三花一怔,“郎君,何時去高麗?”
賈平安覺得這個小女仆大概是魔怔了。
宮中據聞在鬧騰,王皇后去尋了皇帝,然后帝后之間不知說了什么,王皇后失望回去。
“高麗和契丹會如何?”
軍方大佬議事,賈平安去做了個小透明。
“老夫以為高麗能勝!”
一個老將撫須,篤定的道:“契丹不是高麗的對手。”
這一戰如何賈平安不知道,他只知道后續契丹降而復叛,不斷來回橫跳,被大唐收拾過幾次。
消息傳來是在一個清晨。
“高麗敗了。”
程知節面色凝重。
有人興奮的道:“難道是高麗勢弱了?”
梁建方罵道:“畜生,只想著這些。為何不是契丹厲害了?”
契丹后續被大唐打擊過幾次,其后大唐衰微,契丹人蟄伏,在唐末時漸漸崛起,最終成為了那個大遼!
老家伙們并未輕敵,而是把契丹在心中的地位提高了些。
“高麗失敗,回過頭會如何?”
眾人琢磨著。
“再打?”
“不會!除非有必勝的把握。”程知節搖頭,“若是再度失敗,所有人都會認為高麗衰弱了,隨即各種試探,連大唐都會出手…泉蓋蘇文不傻,除非有必勝的把握,否則他不會再度攻打契丹。”
梁建方看了坐在角落的小透明一眼,“小賈,你以為后續會如何?”
“我以為…”賈平安記得大唐在永徽年間就陸陸續續的開始了和高麗的征戰。
“泉蓋蘇文是個驕傲的人。”這一點賈平安深有體會,“他出行有權貴跪地為上馬石,隨身帶著五把刀…傲氣凌人。此次在契丹失敗,對他的威信是一次打擊,下官以為,泉蓋蘇文會找補,去征伐其它地方,用勝利來挽回自己的聲望…”
“依據!”程知節言簡意賅的問道。
賈平安抬頭,“高麗國中并非鐵板一塊,泉蓋蘇文用威權來統御高麗,但暗中卻暗流涌動,高藏王在盯著他,那些渴望拿到權利的臣子在盯著他,泉蓋蘇文用權臣來做上馬石也只是為了震懾那些反對自己的勢力而已。但他不能敗!”
程知節看看老將們,緩緩說道:“老夫雖然沒去過高麗,但卻覺著小賈的話并無差錯。”
這話帶著問詢之意。
老將們點頭,表示認可。
程知節露出了微笑,“如此,泉蓋蘇文定然會尋找出氣筒。誰?”
新羅!
高麗不敢尋大唐的晦氣,只能尋新羅。
新羅寄希望于哄騙大唐,讓大唐和高麗開戰,隨后自己漁翁得利。如此,這次算是求仁得仁了。
賈平安抬頭,“新羅!”
程知節看向梁建方:“如何?”
梁建方的嘴角微微翹起,“老夫就說小賈眼光獨到。”
老流氓們果然都是瞄準了新羅。
“泉蓋蘇文乃是權臣。”程知節說道:“權臣不能敗,一敗,名不正言不順,國中各等勢力都會跳出來反對他,他只能尋求勝利。”
“如此,百濟乃是高麗的盟友,唯有新羅可動。”
一群老流氓都在陰笑。
“新羅使者不是來求援,說高麗入侵?若是真入侵了,金春秋會如何?”
他會燃爆了。
賈平安笑的很開心,他知曉,金春秋的好日子結束了。
“金春秋別無選擇,新羅使者最多年底就會出發,大唐到時該如何…”程知節笑道:“收成之后,遼東會聚集軍隊,到了那時再看吧。不過老夫覺著心情極好。”
“哈哈哈!”
“金春秋算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回頭能吐血。”
這就是整日喊著狼來了,狼沒來。結果狼真的來了,可沒人搭理。
“盧國公。”
李敬業來了,見大伙兒都笑的很是開心,就說道:“阿翁請盧國公議事。”
“何事?”
程知節笑的很是開心,“敬業如今看著越發的懂事了。”
我最近果然是成熟了…李敬業心中暗爽,“盧國公看著越發的精神了,白胡須都多了好些。”
程知節:“…”
這倒霉孩子,遲早會被打死!
賈平安覺得這事兒干的太漂亮了。
“武陽伯,昭儀要見你。”
阿姐才將回到宮中,此刻應當是養胎吧?
賈平安回想了一下,覺得自己這陣子堪稱是遵紀守法的典范,于是就放心的跟著進宮。
武媚的肚子微微挺著,坐在殿外,看著陽光發呆。
“阿姐!”
賈平安覺得阿姐一定有做哲學家的天賦,至少在發呆上比自己更虔誠。
他前世二十歲之前發呆很虔誠,沒有絲毫雜念,后來踏入社會后,各種毒打,各種誘惑,于是漸漸失去了那份專注。
武媚抬頭,“原先去天臺山前,我尋了個先生給你看日子,就差不多在這個時候。可后來陛下要去天臺山避暑,我想著我不在,你成親終究冷清了些,就壓了下去。”
賈平安一臉純良,“阿姐,成親不在一時。”
武媚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如此便改在明年吧。”
明年?
看樣子明年遼東就會有戰事,到時候他哪有時間成親?
賈平安干笑道:“阿姐,其實我覺著…人做事吧,就得要雷厲風行。”
這個小子,果然是急不可耐!
武媚板著臉,“婚事不可輕忽,對了,衛無雙今日就要出宮,在家待一年我覺著也不錯。回頭我讓她給你做幾身衣裳,明年成親也能風光風光。”
別啊!
賈平安此刻只想去迎接大長腿出宮,外加去看看蘇荷。
武媚看著他,板著臉道:“去吧。”
賈平安把腸子都悔青了,一步三回頭。
邵鵬心中歡喜,“昭儀,武陽伯就是這般嬉皮笑臉,奴婢以為,明年最好。”
“那只是嚇唬他。”武媚想到了賈平安的反應,“讓衛無雙晚一個時辰…不,半個時辰出宮。”
于是在宮門外等候的賈平安就被多曬了半個時辰。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