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而不往非禮也!”
百騎,賈平安在琢磨著怎么報復。
毫無疑問,那個賊人定然是王琦派來的。褚遂良還沒離開長安城,小圈子就對賈平安下了毒手。
去告狀?
那是小孩子才干的事兒。
帝王就像是養蠱的高人,看著這些臣子在廝殺。他高高在上,只關心結果,不會管過程。
被欺負了就要報復回來。
賈平安摩挲著下巴,覺得不長胡子感覺有些怪異,但想到雷洪那種雷公臉,又覺得沒意思。
王琦,那個躲在陰暗處的男子,啥時候會出門?
他叫來了包東和雷洪。
晚些,百騎內部的精銳就出發了。
第二日消息傳來。
“王琦最近喜歡吃長安食堂的什么魚頭,隔幾日就喬裝去一次。”
馬丹!
賈平安興奮了。
所謂狡兔三窟,王琦躲著不出窩,他也沒轍啊!
是弄死還是怎么樣?
賈平安琢磨了一下,弄死的話,小圈子會換一個頭領,這樣的話…
王琦此人聰明是聰明,可眼光卻有些狹窄。而且此人倨傲,覺著自己有經天緯地之才,竟然不能為官,真是老天無眼。
自負和倨傲能蒙蔽一個人雙眼,也是讓人在一個圈子里打轉的負面東西,這樣的王琦真的不錯。
若是換一個人,他還得重新熟悉此人的行事手法,說不得會更麻煩。
這怎么像是男女朋友的關系呢?
難道不該是新人更新鮮嗎?
賈平安覺得自己不是渣男,所以,還是讓王琦繼續留著吧。
王琦若是知曉賈平安的想法,估摸著會一口老血飆出來。
可怎么動手?
攔截毆打?
“參軍,梁大將軍尋你,說是去晚了重責。”
那個老流氓!
賈平安施施然的去了左武衛。
幾個老將在屋里吵架。
“突厥人才將被高侃打的吐血,還要怎地?難道誰還敢反叛?”
“看看這里,高侃遣人一路到了金山,那些突厥人跪下求饒,這便是我大唐的威風,哈哈哈哈!”
“小賈!”蘇定方看到了賈平安,就招手。
“進來!”梁建方瞪了蘇定方一眼,覺得老東西在左武衛指手畫腳的不地道。
“見過諸位老帥。”賈平安行禮,不敢怠慢這些老流氓。
蘇定方指著地圖說道:“我等在琢磨突厥局勢,你來說說,突厥局勢后續會如何?”
“他知道個屁!”一個老將罵罵咧咧的道:“一個少年罷了,何苦弄這等陣仗嚇唬他。”
“閉嘴!”梁建方罵道:“他能借刀殺人,能關門打狗,率軍突擊,更是能乘勝追擊…什么少年?什么嚇唬?你特娘的去嚇唬嚇唬試試?”
老將罵道:“耶耶當年萬軍之中也廝殺過,何曾怕過這些?”
“有屁用!”蘇定方也怒了,“廝殺是廝殺,小賈此次可是身陷重圍,內有作亂的部族,外有叛逆,但凡錯一步,馬上就會被亂刀砍死…他如今能站在這里,你以為是嚇唬出來的?”
梁建方指指老將,“住口,聽小賈說說。”
老將悻悻的道:“罷了,聽他說說,不妥趕出去。”
梁建方笑道:“小賈莫怕,只管說。”
我不怕啊!
賈平安笑了笑,“此次安撫突厥人,某發現這些人桀驁,為何桀驁?只因他們的祖上闊過,他們的祖先曾兵臨渭水,逼迫先帝簽下了渭水之盟,所以對大唐一直抱著俯瞰的姿態…”
那個老將皺眉道:“他們當年是很厲害。”
“咱們難道差了嗎?賈平安有些不滿。
老將說道:“大唐如今如日中天。”
“不只是大唐。”這個時代的國家概念太薄弱,賈平安一聽就覺得不對,“從秦開始,中原攻伐塞外,戰無不勝。后來內亂,導致前漢有白登山之圍,可漢武秣兵歷馬,把匈奴打的抱頭鼠竄。前漢內亂,異族亂中原,可從前隋開始,中原就開始了反擊,及至大唐,先帝臥薪嘗膽,一戰讓不可一世的突厥膽寒…”
賈平安坦然的道:“咱們只要不內亂,有那些人什么事?就算是倒下了,咱們也能再度站起來,一巴掌把那些異族打翻在地…”
梁建方一拍案幾,“說得好!咱們只要不內亂,誰能欺負咱們?”
那老將漲紅著臉,起身過來。
要動手?
賈平安可不含糊。
老將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大笑道:“說得好!內亂個屁,以后誰內亂就弄死他,弄死他全家,九族!哈哈哈哈!”
這群魔王!
賈平安笑了笑,然后指指地圖說道:“突厥人的這等心態,導致他們必然不肯臣服。而令突厥人掌控那些地方,其實就是給他們滋養野心。”
“你是說…阿史那賀魯?”梁建方抬頭,神色凝重,“那是先帝任命的瑤池都督。”
賈平安說道:“阿史那賀魯是如何發跡的?先帝時,他手下只有數千帳,等到大唐準備征伐龜茲時,阿史那賀魯來到長安,說是愿意為大軍帶路…”
一個活靈活現的翻譯官出現了。
“隨后先帝任命他為昆丘道行軍總管,再以后先帝信任他,讓他去招撫突厥部族…如今他兵強馬壯,遠離長安,諸位老帥,這等人,在這等時候,他可還會蟄伏于大唐?”
這位阿史那賀魯實則和以后的安祿山一個尿性,都是靠著帝王的信任,隨后一步步在遠離長安的地方積蓄實力。當他們的實力膨脹到一個程度時,山高皇帝遠…
“無人管轄下的強大勢力,他為何要屈服于大唐?”賈平安從人性的角度剖析了阿史那賀魯必反的原因。
“他的麾下不是大唐將士,而是突厥人。”
這是最佳的造反基地,不造反才特娘的見鬼了。
大唐豪邁,對異族也是如此,但往往是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郎有情來妾無意。
梁建方皺眉,良久起身,“老夫進宮一趟。”
晚些,宮中傳來了消息。
“陛下令快馬去告誡乙毗射匱可汗,令他小心戒備。”
梁建方說道:“陛下說未雨綢繆的想法不錯,不過若是賀魯反叛,正好磨礪大軍。”
大唐的軍隊好幾年沒打過大仗了,該動動了。
這等睥睨的姿態,讓賈平安覺得血一下就熱了。
老將們狂笑了起來。
“正是,當年賀魯來長安時,就像是一條狗,若是他敢反叛,耶耶把他打成狗!”
“此次誰也不能和老夫搶!”
“搶你娘!當年你被老夫打成了狗,也配和老夫爭搶出兵的機會?”
一群老東西開始了內戰。
瞬間各種東西飛舞。
面無人色的賈平安趕緊撤了出去。
晚些,梁建方得意洋洋的出來,“陛下夸贊了你,說,何時請客?”
娘的!
這個不要臉的老東西,一旦出征就是軍功,更要緊的是他們這群老東西廝殺上癮了,在長安蹲著,那種煎熬啊!
可賈平安想了想,說道:“要不…改日吧?”
“明日!”
梁建方毫不猶豫的定下了日子。
就從未見過被請客的人這般主動!
真是不要臉。
賈平安罵罵咧咧的出了皇城,隨后去了長安食堂。
“見過賈參軍。”
紀成南迎了出來。
“今日無事,過來教廚子一道菜。”
紀成南眼前一亮,“參軍竟然還有新菜?”
“還有許多。”賈平安想起了后世那龐大的中華菜系。
“參軍…大才。”紀成南恨不能拜在賈平安的門下,把那些廚藝都學到手,子子孫孫受益無窮。
一般的文武全才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可這位賈參軍隨手一弄就是新菜系,那些炒菜吃的長安貴人們贊不絕口,連廚子都成了高危職業,得小心被綁架。
“最近有些人威脅廚子,想偷師,不過咱們給工錢給的高,還有契約在,學了咱們的炒菜,只能在咱們這里做,做到死。”
紀成南就像是地主般的得意。
到了后面廚房,廚子們見到了賈平安,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行禮。
“見過賈參軍。”
這位就是廚神啊!
一雙雙崇敬的目光,看的賈平安有些頭痛。
等他看到邊上擺著一個牌位時,就越發的不好了。
“這個…某日思夜想,想到了一道菜。”
“魚頭,白玉豆腐。”
賈平安隨口吩咐,這些被外面視為廚神的廚子們,爭先恐后的為他打下手。
“魚頭記得要煎一下。”
馬丹,想到上次傳授的魚頭菜竟然忘記了告訴他們煎一下,賈平安就覺得…大唐人的胃口真好。
“賈參軍,這煎魚頭起何作用?”
“去腥,另外湯色更好。”
廚神出手,沒一會兒一道乳白色的魚頭豆腐出來了。
“嘗嘗。”賈平安在家里也教曹二做過。
眾人紛紛弄了筷子來嘗試。
“咦!魚肉細嫩。”
“口感鮮美香滑,妙啊!”
“這湯更美味。”
紀成南只吃了一塊豆腐,外加得了半碗湯,看賈平安的眼神就像是看神仙。
“賈參軍出手便是名菜吶!”
這不是賈參軍,這分明就是賈財神!
一群人分享了一道菜,還贊不絕口。
可老賈家早就吃過了這道菜,曹二做的魚頭豆腐湯那叫做一個地道。
“最近新菜不多,生意都差了些。”紀成南為了業績,把臉一抹,壓根就沒說自己已經加做了一箱子排號木牌的事兒。
“那就傳話出去,明日推新菜。”
晚些,著名美食家,大唐饕餮王琦得了消息。
“王尚書,長安食堂明日推出新菜,說是魚頭和白玉豆腐一起做的,鮮美無比呀!”
王琦放下茶杯,覺得里面羊油加多了。
瞬間口水分泌出來。
“明日某去看看。”
真正的饕餮一定是愿意為了美味而冒險的人。
第二日,王老二帶上徐小魚出了道德坊。
“咱們去何處?”徐小魚有些興奮。
“慌個屁,淡定。”
王老二帶著他到了平康坊,隨后尋了一家酒肆喝酒。
他的左袖里弄了東西,看著像是手收在了袖口里。
徐小魚喝了一口酒就被他制止了。
“要做事,就不能飲酒。”
晚些,一個惡少過來,近前低聲道:“那人來了。”
王老二點頭。
惡少問道:“我家兄長問…可要幫手?”
王老二咧嘴一笑,“不用。”
惡少猶豫了一下,“他帶著五人,你這里…”
兩個打五個,沒把握吧。
“多謝。”王老二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徐小魚舔舔嘴唇,覺得二哥有些過分,不許他喝酒,自己卻喝的酣暢淋漓。
惡少去了鐵頭酒肆,對許多多說道:“兄長,那人說不用幫忙,可他們就兩人。”
許多多看看自己寫的字,把腳放下來,說道:“去看看。”
賈參軍這條大腿一定要抱牢,這是她的立身根本。
而王老二壓根就沒想過幫手的事兒。
他喝了一小壇酒,徐小魚擔心的道:“二哥,喝多了誤事。”
王老二令他帶著短刀出門,他知道這是有行動。可王老二喝的眼睛發紅,這是要干啥?
外面又來了個惡少,微微點頭。
深吸一口氣,王老二的眼神清明無比,“走。”
“去哪?”
“殺人!”
二人出了酒肆,前方惡少帶路。
“前方兄長有安排。”惡少低聲說著,“看,前面那個帶著斗笠的男子便是王琦,周圍的五人都是好手…你等去右邊的巷子。”
話音未落,一輛牛車突然傾覆,車上的豆子撒了一地。
好幾個路人踩到豆子摔跤。
王琦皺眉,“走邊上巷子。”
六人進了小巷。
小巷里依舊能聽到外面的嘈雜,很吵。
兩邊的圍墻很高,這是防備盜賊的措施。
小巷也很狹窄,這是因為平康坊和東西市一樣,寸土寸金,能壓縮道路就盡量壓縮,違章建筑也比比皆是。
王琦的前方有兩人,身后三人,這樣保護措施讓他覺得萬無一失。
想到新菜式的鮮美,他不禁催促道:“快一些。”
去晚了還得領木牌子排隊。
他不能在外面久留,一旦被山東門閥的人盯上了,說不得有人會鋌而走險。
“誰?”
前方一聲厲喝,接著腳步聲沙沙而來,就像是一條蛇在爬行。
王琦六人盯住了前方的轉彎處。
腳步聲驟然一急。
一個男子走了出來,抬頭微笑道:“王琦?”
瞬間王琦的面色一變,“殺了他!”
然后他喝道,“護著某回去!馬上回去!”
王老二拔出短刀,腳下快的讓后面的徐小魚壓根就跟不上。
“殺!”
第一個男子短刀揮斬。
王老二偏頭,錯身而過。
嗤嗤嗤…
男子的脖頸那里開了個口子,鮮血噴的滿天都是。
第二個男子撲了上來,短刀極其刁鉆的從下方刺來。
王老二飛快的格擋,男子變招,可王老二揮舞著左臂,抽了過去。
左臂的斷臂處,此刻接了一個鐵筒子。
男子被打的暈了過去。
“殺了他!”
此刻王琦才完成轉身。
“攔住他!”
兩個護衛沖了過去。
王老二疾步上前,右手用短刀格擋,身體旋轉,就像是手持橫刀般的…
短刀從男子的腰側割了過去。
王老二并未看身后,身體一矮,避過了后面的一刀,接著短刀從下方捅刺,從敵手的腹下一直穿了進去。他順手一攪動。
“啊…”
男子慘叫了起來。
前方,剛開始奔跑的王琦回頭看了一眼。
王老二的臉上帶些血跡,沖著他微微一笑。
那個最后的護衛帶著他在跑。
王琦的腳步亂了。
“快跑!”
護衛在拼命的帶著他。
一個細長的東西從他的腰后捅了進來,護衛只覺得渾身的力氣全數消失,嘆息一聲后,緩緩轉身倒下。
王老二一把拽住了王琦。
“你是誰?”
王琦渾身顫抖,他羞恥的發現自己并沒有那等面對危險而不動聲色的意志。
但他在極力的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和身體。
王老二淡淡的道:“我家郎君向你問好。”
“賈平安!”王琦瞬間就想到了這個。
他派人去刺殺賈平安,賈平安派人來弄他,這是天經地義的。
“那個掃把星,某發誓,他定然會死無葬身之地,死后魂魄無依…”
王老二一頓暴打,王琦遍體鱗傷的躺在地上,看到王琦拿著細長的釬子過來,“不!不!殺了某!殺了某!”
人對這些細長的銳器都有著根深蒂固的恐懼,王琦也不例外。
他寧可死,也不愿接受這等殘酷的酷刑。
王老二走過來,緩緩用釬子從他的左邊臉頰刺入,再緩緩從右邊臉頰穿了出來。
然后他起身回頭,見徐小魚在殺那個侍衛,渾身都在顫抖。
“脖子!”他怒吼道。
郎君說過徐小魚機靈有余,毅力不足,果然如此。
徐小魚咬牙一刀砍去。
鮮血噴涌出來。
“走。”
王老二帶著他往后面去,那里有人接應,一是堵住進來的人呢,另一方面是接應他們出去。
王琦沒想到賈平安竟然放了自己一條生路,他奮力拔去臉上的鐵釬,嘶聲道:“為何不殺某?”
王老二搖頭,“郎君說,你這等無用之人,殺不如留。”
小巷子里全是鮮血,尸骸躺著,身邊漸漸聚集了血泊。
“二哥,你真厲害。”
“這不算什么。”王老二淡淡的道:“若是在沙場,這等人某能殺十個。”
所謂的好手,在這等悍卒的眼中,不過是土雞瓦狗而已。
他們上了馬車,悄然離去。
有人進了小巷子,見到慘狀不禁驚呼了起來。
唯一的活口王琦慘笑著,“原來他看不起某?哈哈哈哈!”
此刻坐在長安食堂里的賈平安正在和老將們吃魚頭豆腐,很是愜意。
巷子外,李敬業見到王老二和徐小魚上了馬車,就悄然離去。
晚些賈平安得了消息。
“兄長,王老二殺光了他們。”
賈平安點頭,“趕緊,這魚頭豆腐…娘的,忘記了你在家里吃過了曹二做的。”
“那就看胡女甩屁股。”
一個惡少進了巷子。
坊卒和金吾衛的人都在,看著地上的尸骸發愁。
“這特娘的誰殺的?那么狠,看手法就是一個人動的手,后續的是補刀。”
“那王琦什么話都不肯說,這怕不是嚇傻了吧。”
惡少看著滿地的鮮血和尸骸,想到了王老二那笑瞇瞇的模樣,不禁打個寒顫。
晚些他把消息送到了許多多那里。
“老天爺,就一個人,殺光了王琦身邊的五個好手。”
許多多只覺得脊背發寒。
那條大腿竟然還有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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