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事臣查的一清二楚,那地就值那么多…”
“陛下,那是宅子,少說值三百萬錢。”
“胡言亂語,那宅子破舊不堪,如何能住人?只是土地能值錢罷了。”
“那宅子不能住人,某去看過!”
“某也去看過!”
殿內,韋思謙被圍攻。
大理寺少卿張睿冊一臉自信的在駁斥著他。
褚遂良坐在長孫無忌的身邊,看著這一幕,突然覺著…有權利真好。
長孫無忌看了他一眼,褚遂良低聲道:“多謝。”
長孫無忌冷哼一聲,對于這個先鋒大將他也有些無語,但作為自己最親密的戰友,他不能舍棄褚遂良。
別看他現在權傾朝野,可小圈子內部不服氣他的大有人在。若是褚遂良滾蛋,小圈子就算是能用人來頂替,那人也不一定能對他事事順從。
而褚遂良不同,只要是他的話,褚遂良就會照辦,不打折扣。
所以就算是老褚的能力差了些,他依舊不會換人。
李治坐在那里,眼神有些飄忽。
李勣回家休養,相當于是小圈子咬了他一口,他必須要反擊。
褚遂良就是他的目標。
但現在他的想法遭遇了阻截。
若是直接令自己人去查如何?
看看舅舅那菩薩模樣,若是如此,他多半會出手。
那雙羞赧的眼中多了陰霾。
“告訴校尉和邵中官,某有辦法。”賈平安站在這一排豪宅邊,插著腰,竟然找到了些后世站在路邊攤準備擼串的快意。
不,是買房如擼串的豪邁。
買一串…來一套海禁大別墅!
這個單元我全買下了…
包東飛快回到百騎。
“啥?小賈說能解決?”唐旭一拍腦門,“娘的!他若是能解決,回頭某請他去睡老鴇。”
“校尉,參軍說有把握。”包東早就成了賈師傅的擁躉,一臉激憤的模樣讓邵鵬笑了起來,“罷了,咱去看看。”
唐旭點頭,等他快出門時說道:“哎!老邵,記得讓那小子別惹事啊!特娘的,回頭那些人又要尋耶耶的麻煩。”
賈平安幾次動手,惹了不少麻煩,最后唐旭還得去為他擦屁股,想起來就糟心。
邵鵬到了現場,見賈平安一臉唏噓的模樣,就想踹他一腳。
“如何處置?”
賈平安說道:“邵中官,某想抽褚遂良一巴掌。”
邵鵬隨口道:“只管抽,不夠高某給你扶梯子。”
晚些,一個消息散播了出去。
“啥?靠近皇城的好宅子才兩百萬錢?”
一個商人把眼珠子都瞪圓了,拽住了報信人,“真假?”
“真假?”報信人口沫橫飛的道:“賈平安都去了,他急匆匆的回家去弄錢,說是看中了其中的一個宅子。”
三百萬的宅子兩百萬竟然能買?
娘的!
商人跺腳回身,喊道:“收攏錢,快!”
晚些,一輛輛馬車駛入,那些想買房的人心急火燎的問:“在何處?在何處?”
“郎君。”杜賀也來了。
身后是一溜馬車。
邵鵬過去看了一眼,竟然全是絹布。
在大唐,大規模用錢基本都是絹布,銅錢用于小額支付比較多。
“你不怕得罪了褚遂良?”邵鵬覺得這個少年果真膽大。
可老褚一被貶官就是好幾年,接著回來沒兩年就被皇帝一鍋端了。
我怕個毛線啊!
賈平安吸吸鼻子,一臉忠心耿耿的道:“陛下對某不錯。”
他一直在百騎里,外面的明槍暗箭止于百騎之外,讓他得了安寧。
可這是有代價的。
他必須要表現出值得皇帝庇護的價值,否則下一次他再被人圍攻,皇帝會冷眼旁觀。
他立功,皇帝出手,這便是等價交換,童叟無欺。
他知曉未來的情況,掃清了長孫無忌一伙之后,大唐就進入了一個相對快的發展時期,對外強硬而有手腕,對內仁政不斷…
其實在賈平安的眼中,這幾十年的大唐遠遠強過李隆基時期的大唐。
你在意什么,就去保護什么。
那個老兵的話他牢牢記著。
他不喜歡長孫無忌等人和以他們為代表的關隴小圈子,這些人的眼中只有自家的利益,為此不惜讓山河傾覆,讓百姓淪為餓殍。
“某想做筆買賣!”
邵鵬問道:“和誰?”
和皇帝。
我為他解決這個難題,這也是展示自己的價值。
李治會在將來的幾年內一直面臨對手,而一個出色的臣子是他所需要的,于是誰用掃把星這個由頭來攻擊賈平安,他都會出手攔截。
朕都不怕被掃把星克死,你急個什么?真特娘的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這是他的一個籌碼。
當然,他還得準備其它籌碼。
而現在,他需要給小圈子一次打擊,隨后就看李治和小圈子周旋的本事了。
“打開箱子!”
賈平安站在中間,隨行的徐小魚和王老二一一把箱子打開。
路人驚呼道:“全是錢!”
賈平安吩咐道:“去問問,,兩百萬錢在此,若是愿意賣,一手交錢,一手去立劵。”
邵鵬的腦子里電光火石般的閃過一個念頭。
他渾身顫栗。
“不賣!”
“娘的,傻子才賣。”
邵鵬站在那里,看著那戶人家的男主人在叫罵,堪稱是義憤填膺的那種憤怒。
“想都別想。”
邵鵬看著站在那里的賈平安,罵道:“小賈,你特娘的真是個天才!”
賈平安回身微笑。
老子當然是天才!
那些有錢人來了,馬車擠得水泄不通,引來了許多人來看熱鬧。
人來的越多,這事兒就越成功。
“兩百萬錢的宅子在何處?”
“那不是賈參軍嗎?賈參軍。”
賈平安苦笑著迎了過去。“先前某得了消息,說是褚相家在此花費百萬錢就買了宅子,后來有人說兩百萬錢,某想也成,就來問,可…”
“高陽公主府的也來了。”
錢二帶著一溜馬車來了,見到眾人就拱手問道:“某可是來晚了?”
賈平安苦笑。
“娘的,被哄騙了。”
錢二不信去敲門。
“見過郎君。”主人出來后,他拱手笑道,“聽聞這里的宅子兩百萬錢?某錢都帶來了,只管立劵。”
房主罵道:“兩百萬…那是做夢?”
他本想說至少三百萬,可想到了被那些神秘人威脅的事兒,這才憋住。
這些人四處問,晚些聚攏,都義憤填膺。
“三百萬都不肯,娘的,這是誰傳的消息?”
賈平安一臉憤慨,“某也是聽聞了消息,這才搜刮了家中的錢財過來,想著便宜趕緊買下,也好留給子孫。娘的!這事兒不對。”
一個男子突然說道:“說是褚相家中在此買了宅子,一百萬錢。”
一個商人罵道:“這定然是謊言。”
“某去問問。”有消息靈通者自告奮勇去打探消息。
晚些他回來了,一臉懵逼。
“此事確鑿,褚相就花了一百萬錢。”
“特娘的!這是…這是…”
眾人罵罵咧咧的,有人終于喊出了賈平安期待已久的話,“這是強買強賣,還是行賄受賄?”
賈平安嘆息一聲,“那是褚相,莫要這般說,定然是有些誤會。”
有人過來拱手,“連賈參軍都被哄騙了,哎!”
是啊!
我也被哄騙了。
朝中。
“陛下,韋思謙誣告褚相,該嚴懲。”
“陛下,韋思謙…”
宰相有座位,韋思謙卻沒有。
他站在那里,依舊昂首。
褚遂良看了他一眼,目光中竟然有些慈祥之色。
某莫不是看錯了?
李治垂眸,這一刻,他覺得自己被架在了火堆炙烤。
帝王出手,卻被臣子一巴掌拍了回來,這對他的威信是一次沉重的打擊。
想到這里,他抬眸,眼中冷色一閃而逝,深切的懷念著心腹許敬宗。
老許若是為相,此刻就會跳出來狂噴。
看看褚遂良那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模樣,他真想一刀斬了這個老東西。
看看國舅長孫無忌,一臉菩薩模樣,身前再擺放三炷香就更像了。
其他人…他看都不想看。
他深吸一口氣,準備忍下這份屈辱。
韋思謙微不可查的點頭,眼中多了決絕之色。
從接到任務開始,他就知曉這事兒的風險很高。他這是在捅關隴小圈子刀子,一旦失敗,他就是祭品。
他準備主動請罪。
但他真的不甘,眼中難免有痛苦之色。
“陛下。”
正在等結果的褚遂良被打斷了興致,頗為不滿。
大理寺少卿張睿冊皺眉看著進來的內侍,覺得有些不安。
但想到那個譯語人全家都去了終南山,而他的鄰居們都被王琦派人警告過了,但凡敢說出宅子真實價錢的,回頭全家弄死。
小圈子行事,誰敢不尊?
這事兒他覺得妥當了。
事后說不得還能論功行賞,想想唐臨占著大理寺卿的官位許久了,也該讓某來坐幾年了吧。
“何事?”
內侍說道:“有人來報,先前賈平安和許多人…”
他看了褚遂良一眼,“在褚相買的宅子附近買房。賈平安說自家聽聞百萬錢能買到那處的宅子,歡喜的不行,就趕緊弄了兩百萬錢,說但凡愿意兩百萬錢賣的,一手交錢,一手立劵。”
“噗!”
正在喝茶的于志寧一口茶水就噴了出去。
被他噴了滿臉茶水的長孫無忌沒動,只是木然的看了褚遂良一眼。
褚遂良面色慘白,竟然在顫抖。
他機關算盡,以為壓制下了此事,可賈平安卻另辟蹊徑,捅了他一刀。
后世的足球隊買人,對方球隊一般喜歡來一句:某某某是我隊不可或缺的一員,是非賣品。
沒錢的球隊遇到這等事兒自然就偃旗息鼓了,可哥有錢啊!
那些出手闊綽的大老板開始砸錢。
一千萬不賣,兩千萬,三千萬,五千萬…
什么非賣品,最后也得跪了。
而賈平安這么一砸錢,那些被威脅封口的百姓自然會做出最本能的反應。
關鍵是那個畜生還帶來了許多人,這下褚遂良低價購買宅子的事兒壓不住了。
韋思謙只覺得一股狂喜襲心頭,隨即問道:“褚相百萬錢就買了那個宅子,邊的鄰居…為何兩百萬錢依舊不肯賣?”
你褚遂良說那宅子就值一百萬,還信誓旦旦的說沒威脅鄰居,可特娘的現在賈師傅出到了兩百萬錢,那些鄰居卻嗤之以鼻…
那宅子值多少錢?
兩百萬錢以。
那些鄰居被封口?沒關系,賈師傅有藥。
賈平安繞了個圈子,頃刻就揭穿了褚遂良和張睿冊編造的謊言。
李治突然微笑道:“那宅子…究竟值多少錢?”
他從未想過這等手段,堪稱是不走尋常路,外加還有些熟悉的味道,一看就知曉是誰的手筆。
那個掃把星,果然是朕的福星!
此刻,李治的心中全是賈師傅。
褚遂良起身,免冠請罪。
李治看了大理寺少卿張睿冊一眼,他更恨的是此人。
沒有此人為褚遂良掩蓋,此事早就水落石出了。
“舅舅…”
李治又露出了大家熟悉的羞赧微笑。
就像是一個剛任職的老師,面對班某個搗蛋的學生不知道如何處罰。
長孫無忌木然,看著和菩薩一樣。
丟人!
他現在能說什么?
為褚遂良說好話,那更丟人。
“全憑陛下做主。”
李治只覺得渾身都在快活著,“朕雖倚重褚卿,可律法不可輕忽,否則何以服眾?”
這是開門見山,讓你無法反抗。
他沉吟了片刻,“褚卿去同州吧。”
這是被貶了。
但同州就在后世陜西那地方,距離長安三百里不到,這是小圈子能夠接受的距離。若是一家伙把老褚踢到西南那等地方去,馬小圈子就會沸騰,接著各種勸諫。
褚遂良看了長孫無忌一眼,“臣…領命。”
李治的眸子微微一冷,然后看了張睿冊一眼。
韋思謙突然說道:“陛下,張睿冊身為大理少卿,知法枉法,舞文弄墨,故意曲解律條,諂媚權臣,按律當誅!”
殺氣騰騰啊!
張睿冊面色慘白,跪下請罪。
李治冷冷的道:“去循州吧。”
張睿冊面如死灰。
他同樣看了長孫無忌一眼。
循州在嶺南,此刻的嶺南堪稱是窮山惡水,官員過去和流放沒啥區別。
但長孫無忌顧不他了。
褚遂良滾蛋后,誰來接任?
長孫無忌欲言又止,他再跋扈,可此刻皇帝挾貶謫褚遂良之勢,若是不肯同意他建言的中書令,頃刻間君臣就會形成僵持的局面。
他猶豫再三…
“高季輔可為中書令。”
長孫無忌深吸一口氣,“陛下英明。”
李治還是太子時,高季輔曾經輔佐過他,而且高季輔還是韋思謙的恩主。
當年韋思謙在下面苦苦掙扎,每次考評都是中下,又沒有后臺,所以一直不能升官。高季輔主持銓試時,說韋思謙有才,正直能干,于是提拔為監察御史。
這樣一位太子黨臺來了,此消彼長,李治的小日子也好過了許多。
“放晴了!”
外面有人在喊,聲音稚嫩,多半是剛進宮沒多久的宮女。
李治瞇眼看著外面。
陽光就這么傾撒在殿門內,煌煌然,讓他心潮澎湃。
這個天下,終究是大唐的,是朕的!
這一刻他想到了賈平安。
那個掃把星進長安那么久了,沒克過朕,反而辦過不少對朕大有幫助的事兒。
比如說此次,賈平安一下就抓到了褚遂良的痛腳,頃刻間就逆轉了朝堂局勢。
這樣能干的臣子,自然要護著。
他瞇眼看著散去的臣子,問道:“賈平安的表兄在戶部?”
王忠良想了想,“是,說是倉部主事。”
“朕記住了。”
出了皇宮,褚遂良面色慘白,拱手道:“是老夫的錯,牽累了輔機的大局…”
“老夫有何大局?”長孫無忌壓著火氣,“你此次算是孟浪了,要宅子作甚?錢不夠只管尋老夫就是了,非得要去買下屬的房子,這是違律你不知道?”
官購買下屬的東西,這事兒構成犯罪。、
褚遂良羞紅了臉,“是家中人做的,回頭老夫就嚴懲。”
那么多錢的支出,沒有你的點頭…褚家誰能買下那個宅子?
長孫無忌忍不住說道:“老夫說多少次了,莫要得意忘形,你等就是不聽,此次那賈平安…”
一提到賈平安,褚遂良咬牙切齒的道:“那小賊…某一聽此事就知曉是他做的,那股子味道,就只有他才做得出來。”
“別想著弄死他!”長孫無忌認真的道:“他在百騎,誰弄死了百騎的人,那就是打皇帝的臉。其二,他若是死了,皇帝會認為背后那人想謀逆,不管你怎么想的,外面的人也會認為你謀逆,死無葬身之地。”
褚遂良罵道:“這是禍害遺千年!”
長孫無忌冷冷的道:“傳聞他是高陽的智囊,今日老夫…信了。”
褚遂良呼吸急促,突然側臉說道:“輔機,此事總不能這般忍了吧?”
長孫無忌淡淡的道:“你自己算計。”
褚遂良自家算計了一遍,“他用的是買宅子的名頭,還裹挾了…”
“他買宅子,你能說什么?”長孫無忌面色古怪,覺得這事兒真的很膈應。
“明明被他坑了一把,卻不見絲毫痕跡,這小賊…”
褚遂良氣得夠嗆。
長假第四天,依舊在碼字,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