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怎么看怎么挑釁。
苦菜花則端著一盤南瓜子,一臉討好地蹲在梅隴雪身旁。眼神由最開始的嫌棄轉為十分的崇拜,儼然是個小跟班的模樣。
這情形怎么看怎么怪異。穆典可一愣之后倒也釋然,架還沒打完呢,就能拉著權傾朝野的相爺大人跟自己一起喝茶,換了別人多半做不到,但徐攸南就有這個本事。
院中新增了兵力。黑壓壓的甲兵手持利刃站在外圍,容色警惕,時刻待命。
更為離奇的是,梅隴雪竟然手里抓著一把南瓜子,與苦菜花并排蹲在高高花架子上,噼噼啪啪地嗑得正起勁。
花架正對著一排持刀的甲兵,瓜子皮飛撲撲地往下掉。
地面盡是折斷的弓木,那些個神箭營的兵士一個個鼻青臉腫,就連方顯臉上,也多了一道深青的淤痕。
金雁塵抬頭看過來。那邊談笑風生的徐攸南和容翊也一同朝這邊望來。
坐在一群女眷中央的劉妍霍地起身,黑沉著臉,在一群侍女的簇擁下,怒氣沖沖地朝三人走過來。
此時依然日頭高懸,明光照耀下,劉妍雪白的皮膚能發光。脖子上道道淤痕就更加清晰了,明顯是手指印,雖不甚重,看著也是駭人。
當下心中便是一驚。
常千佛只跟她說了他挾持了劉妍,以此逼迫容翊交出機關圖,卻沒說過是用這么激烈的方式。uu書庫 以他對常千佛的了解,如無必要,他絕不會傷人。可見容翊對自己妻子的安危壓根就不在意,最后交出圖,只怕還是為了自己的官聲和皇族的顏面。
想到這里,不禁覺得劉妍可憐。
劉妍滿面怒容,也顧不得儀態,指著常千佛便大罵:“你這個小混蛋,你還敢出來?”
這稱呼真真地叫人詫異。
穆典可微愣了一下,轉念明白,常千佛既然能出入宮廷,拿得太皇太后的玉佩,那他與劉妍相識相熟就并不奇怪了。
劉妍兀自怒氣騰騰:“枉我疼你一場,你居然為了個外人對我下手,我看你是要反了你。”
常千佛不卑不亢地彎腰行禮:“事急從權,冒犯到公主,是草民之罪。還請公主降罪。”
劉妍何時受過這樣的折辱,怒火燒起來,不是常千佛道幾句歉就能平息的,冷笑道:“降罪?殺了你都難消本宮心頭之恨。我要抄了常家堡,滅你九族!”
常千佛淡淡道:“公主要滅我的九族,恐怕要先問過太皇太后答不答應。”
“你少拿太皇太后壓我!”
常千佛平靜又道:“恐怕公主您,滅不了草民的九族。”
劉妍一噎,卻是無話可說,轉而頭看到站在常千佛身后的穆典可,滿面怒容頃刻間化為怨毒,道:“方顯說你鬼迷了心竅,性情大改,我本來還不信。現在看來,你真的被這狐媚子勾得失了魂,竟然接連做出這么大逆不道的事來。”
喝道:“珠鸞,給我刮花她這張臉。”
劉妍身后一個插著鑲寶金釵的侍女應聲而起:“是!”
拔出頭上簪子就朝穆典可臉上劃來。
梅隴雪登時大怒,握緊拳頭,正要往上沖。就見人影一晃,常千佛已先她一步而動,右手疾出如閃電,鉗住那侍女的手,往回一推。
“喀”一聲,侍女手臂脫臼,簪子不受控地在潔白的鵝蛋臉上劃出一道血痕。
侍女尖叫一聲,伸手捂臉,只見手指上染了血,登時情緒崩潰,捂臉大哭起來。
劉妍既驚且怒,喝道:“常千佛,你好大膽子!”
常千佛收手退回,冷冷說道:“公主身份尊貴,還請慎言行。我被誰迷了心竅勾了魂,那是我的事,就不勞公主操勞費心了。四小姐是我心儀之人,自今日起,若有人敢傷她辱她,那便是傷我辱我,我必同等回之。”
“你在恫嚇我?”
“草民不敢,據實而言。”
劉妍冷笑道:“我原本以為你只是個犯渾的,沒想到你還是個糊涂蛋。你大概忘了,你的這個你心儀之人,是別人的女人,就是要護,也輪不到你吧?”
常千佛向院中看去。
只見金雁塵拄刀而立,臉色沉沉的,眼中情緒竟是隱忍多于憤怒。日光正盛,灑落他的黑衣上,竟仿佛被隔絕。
身浴日光,卻一身蕭條。
劉妍譏誚道:“圣主方才還英雄蓋世,恨不能一刀平了我這牡丹苑。怎么,這回倒是一身好忍功?”
這話,顯而易見是在挑撥。
金雁塵沉眸看了劉妍片刻,忽地笑了,容顏盛極,便叫那滿院牡丹都失了顏色,道:“家中有明珠,世人多覬覦。無人窺看,只堪自賞的,那不是明珠,是魚眼珠子。”
回頭看向容翊道:“容相以為我說的可對?”
竟是在對那一幫子女眷評頭論足。
穆典可看著方顯變幻不定的臉色,心里當真有幾分同情他了。遇上徐攸南這樣的對手,甭管你有多么地學富五車,多么地智慧過人,機靈應變,統統沒用,他總有辦法氣到你。
梅隴雪蹲得高,看得遠,一眼瞅見常千佛和穆典可從地下出來,開心地叫了聲“師姐”,直接從架子上跳了下來,飛奔過來。
打完人還要蹲在人家面前嗑瓜子磕磣人,想都不用想,是徐攸南教的。
偏生兩個小姑娘自己不覺,一邊嗑瓜子,一邊交談得興致勃勃。
“我跟你講啊,男人看女人,不光是要看臉的。那個穿紅衣服的,臉蛋是漂亮,可是胸脯子扁扁的,沒有一兩肉。這樣的哪能招人喜歡。”
“可是我覺得她很好看啊。”
苦菜花這回倒是好耐心,循循善誘道:“光好看有什么用,得要有味道才行。你看那個穿黃衣服的,腰是腰,屁股是屁股,得要那樣的才招人。”
不用說,這些士兵臉上的青腫都是梅隴雪的杰作了。
梅隴雪胸前還掛了只小金瓢,在一片翠葉間不停地晃啊晃,反射的太陽光在幾個甲兵臉上轉來轉去。
苦菜花端個盤子,小心翼翼地從順著架子滑下來。梅隴雪已經一蹦兩蹦,跳到了穆典可跟前。
苦菜花眼里又多了幾分崇拜。
人,肅殺;
渾身煞氣,無人敢近。
金雁塵盤坐在院中央,烏黑的玄鐵大刀就插在身前三尺的土壤里。一人之勢,竟絲毫不亞于滿院甲兵。
刀,凜冽;
而遠處的牡丹花叢中,徐攸南一身灰袍,飄逸如謫仙,正悠然與容翊對坐著飲茶。看那神情,似乎正相談甚歡。
容翊廣袍玉帶,慵懶地倚桌坐著。仿佛根本沒留意到這邊的劍拔弩張。唇角掛著笑,仿佛笑了,又仿佛沒笑。徐徐搖著手里的茶盞,一派悠閑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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