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小丑魚 山坡上的那棟房子已經荒廢了許久。整個村子現在也只不過住著十幾個老人,像別的地方一樣,人口流失嚴重,村里人大多遷到了附近的縣城,也許用不了十年,這里就會徹底變成一座荒村。
暮色低垂的時候,一輛黑色的城市越野停在了村口。沒有什么人注意到,一個男人遲緩地從車上走了下來,在車邊停留了一會,似乎欣賞了一會山野中的暮色。接著,他順著進村的土路緩慢地向村里走去。
他的腿腳似乎有些問題,他的手中拄著一只金屬手杖,進村的路是一條上坡路,他時不時地要借助手杖的支撐,走得有些費力。如果這個有時候有人碰巧走出村子,便會看到這是一個還算年輕的男人,只是神色間長久的痛苦讓他顯得有些衰老。當然,最可惜的是,他的腿腳不好,否則的話,真是一個很帥的男人。
他走的很慢,但卻不算著急,他不是這村里的人,但卻在這里住過很久。曾經,山坡上的那棟房子里每天晚上都有人等著他回去,現在那人已經不在了,所以他即便走得更慢了一些,又能怎么樣呢?
以前他們經常一起坐在家門口俯視著下面的山谷,云霧來了又去,山谷中有一片果園,天氣晴朗的春天,遠遠望去果園中仿佛浮著一片紅色的煙霞。
他終于走到了那棟房子的門口,院門沒有鎖,他走進荒廢的院落。窗前的兩株海棠樹即便沒人照管也還是生的那樣好,春日里繁華盛開的時候院中也會生氣盎然,不過他知道到了秋天,兩棵樹結下的果子又酸又澀,根本就吃不得。
他緩緩走近他的老房子,腳步越發放輕,仿佛生怕驚醒了屋中沉睡的人。老房子的窗戶上玻璃已經半碎了,外面牢牢地釘著木板。
隨著男人的漸漸走近,木板上釘著的鐵釘不斷松動,掉落在地面的雜草里。最后在一片塵土飛揚中,木板完全脫落,露出了窗口。一支蠟燭在窗里寂靜中生長了出來,燭影搖紅,照亮了一點空蕩蕩的室內。
他停在窗前,沒有再走進去,只是透過窗戶向里望去。暗淡的燭影中,他仿佛看到妻子正在廚房里忙碌。只要他輕輕地喚她的名字,她就會像個孩子一般跑出來,如果他忘記了帶禮物回來,他會在她的肩頭放上一只小鳥,或是拈出一只玫瑰。在這個混亂的世界里,她是那么天真,那么容易被打動。
當他們擁有愛情的時候,他們相信自己是無堅不摧的,他們相信命運即便不送給他們芳香的玫瑰,至少也會高抬貴手。那個時候,他也是滿足的,不知道他這樣一個瘸子為什么會讓她覺得幸福。
轉眼之間,還沒有完全從夢里醒來,他就只剩下一個人了。
從那一刻起,他的憤怒就再也沒有停止過。
他伸出手來,一只玫瑰旋轉著落在他的手中,他低下頭在花瓣上落下輕輕的一個吻,然后小心地將花放在窗臺上。就仿佛那個他記憶中的女子還會來到這里,驚喜地發現這支玫瑰。
忽然,他意識中的那個纏結在扯動著他,他觸碰了一下拇指上的戒指,以傳統的方式釋放出一條信息。在蓮花形的標記后面,賢者法師在呼喚小丑魚。
他做了應答,兩個需要他處理的名字出現在空氣中。
與此同時,在一座人類城市的衛星郊區里,號稱鬼城中的頭號鬼樓王中,位于十五樓上的一間屋子里。杜正一大聲咒罵了一聲,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羅奇瑟縮了一下,把自己埋回棉被里,蜷縮在窗下。
“他媽的!”杜正一惡狠狠地罵道。
是的,現在他能夠確信,羅奇一定是能夠對他的情緒造成影響的。
“我要殺了羅瑞安。”杜正一宣布。
“不許殺死我爸。”羅奇虛弱地在他用棉被做成的繭里說。
“要不是你爸下的蛆”
“你爸才是蒼蠅!”羅奇虛弱地回嘴道。
杜正一又罵了一句,走到棉被繭附近,一腳踢了上去。
“我覺得我就像一個寄生蟲。”羅奇哭喪著說,他已經抱怨了一堆了,唯獨沒有抗議杜正一虐待他,“一個外星腦部寄生蟲。”
“你剛才還找了幾個惡心的科幻電影看?你還挺有精神頭自憐的。”杜正一拿過那個小得可憐的舊手機看了看,“怎么沒把你的眼睛累瞎呢?”
“我究竟活著還有什么意思?”羅奇喃喃地說道,“從此以后我活著就像玩一個單機版的自戀游戲。”
“你給我閉嘴羅奇。”杜正一又踹了他一腳,“我告訴你,你的確能輻射點精神感染力,不過那十分有限,輸出的情緒也都比較極端。當你活蹦亂跳的時候,我的確也會覺得心情不錯,你他媽的確是個吉祥物。但是現在你極度抑郁起來,也他媽是個瘟神。我也跟著吃瓜落,被這種灰暗的情緒困擾,我現在連我小時候被麻將那個癟三搶棒棒糖的事都想起來了。那個臭不要臉的,那么大年紀也好意思欺負小孩。但,僅此而已。僅此而已,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嗎?”
“我就應該被單獨關在瓊林底下的立方體里。”羅奇喃喃地說。
“靠,”杜正一挫敗地吼道,“你到底能不能聽聽我說話?你沒有,也不可能左右我的行動和我的心智。你還沒有那么高階,你做不到那么復雜的工作。這全是羅瑞安,不好意思,你那個王八蛋老爹,在故意挑撥我,讓我把你這個麻煩甩回給他。”“那你為什么不把我甩回給他呢?”羅奇問道。
“我他媽倒是想,你爹但凡能表里如一點,內里像他外表一樣人模人樣的,我早把你一腳踢回去了,那我可就省心了。可是你看看他,分明就是一個偏執狂。”杜正一惱火地說道。“靠,我今天晚上就想去找麻將,可是你們這些意念法師,沒有一個好人。”
“杜正一,”羅奇虛弱地說道,“你覺不覺得你從來也沒發過這么大的脾氣?這是不是也跟我有關系?”
“我現在特別想把你宰了,切割開,砌到我的后墻里。”杜正一蹲下身,一邊在棉被上戳著大約是羅奇腦袋的地方一邊說道。“這也是你的想法嗎?如果是你的想法,那我可就沒有什么負擔地照做了?”
“變態,你克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