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追我?”
被那雙眼睛盯得喉尖發癢,顧野喉結滑動了下,然后別開視線,按著白術的腦袋,把她推到了一邊。
顧野偏頭看向埃米爾,“你可以走了。”
“我不——”
埃米爾抱著完全不杵顧野的心思,可是,剛剛一張口,就被顧野突如其來冷冽的眼神一盯,肅殺之氣頓時將他籠罩,他不由得一個哆嗦,心想顧野沒準就是被暗中聘請來暗殺自己的殺手。
于是,埃米爾硬生生改口:“那我不打擾你們倆了。”
小命要緊!
雖然在場上表現得無所畏懼,但埃米爾可不希望自己這條年輕的生命葬送于賽場之外,所以埃米爾機智地選擇了告辭。
并且,離顧野遠遠的。
埃米爾走后,被按著腦袋推開的白術,又湊上前來,眨著眼盯著顧野,問:“你在追我嗎?”
顧野斜了眼她腦袋上被他弄亂的頭發,微頓,低聲說:“你拒絕了。”
“我沒有。”
沒有個屁。
“小孩子才一會兒一個主意。”顧野將視線一收,任由白術頂著那一頭亂糟糟的礙眼頭發。
“你不害臊嗎?”白術瞪他一眼。
“不巧,我臉皮夠厚。”
白術竟然不知道該怎么回他。
罷了。
反正她現在還無法給他一個肯定的未來。
于是,白術就將這事暫且拋在腦后。而,花樣滑輪比賽宣布開始,運動員們逐個上場。
“滾下去!滾下去!”
“嗑藥的滾下去!”
“別比了,回家喝奶吧!”
觀眾席上,忽然開始騷動,一群早有準備的觀眾,扯著嗓子羞辱場上運動員,嘴上倒喝彩。同時,還展開了他們帶來的橫幅和燈牌,都不是支持的,而是羞辱的——生怕運動員聽不懂、看不懂,他們還用了各種語言標注。
保鏢們對這場面已經習以為常了。
他們上去鎮壓,但是,只是制止一些動作大的,以防他們做出危險舉動。至于那些只會放嘴炮的,他們都置之不理。
——因為,管不住。
現在這群觀眾,要么是真情實意追求過極限運動,結果看到運動員褻瀆運動精神而反噬的,要么就是早就看極限運動不順眼、亦或是利益相關的,他們都是有組織有規劃的來鬧事。
對他們的制止如果過于強烈,難保就會被他們夸大事實控訴,到時候極限運動的處境更加難堪。
白術是沒代入情緒的,只是一個過客,但是那群吵吵嚷嚷的人,還是影響到她看比賽了。
——連她都被影響到了,何況是賽場上的運動員。
白術全程見到運動員們消極參賽,少數幾個努力摒除影響的,發揮都有失常,其中一個甚至摔了一跤狠的,半天沒有爬起來,最后被醫護人員用擔架給抬走了。
比賽接近尾聲,但白術看不下去了。
“我們走吧。”白術跟顧野說。
顧野情緒平靜地從賽場上脫離出來,微微頷首:“嗯。”
他們轉身離開。
走之前,白術特地掃了一眼賽場,意外發現——埃米爾不見了。
——或許跟他們一樣看不下去了。
白術這么想著,沒太當回事。
二人沒有直接回去,而是去了休息室。進休息室的路上,隔三差五就能遇到保安,白術每次都需要亮明“參賽漫畫家”的身份,才能跟顧野往里走,而保安們哪怕是核實了他們的身份,眼神里都帶有警惕。
“有漫畫家鬧事?”顧野察覺出端倪。
“嗯。”白術點點頭,“一個嘩眾取寵的漫畫助手,想借著‘黑極限運動’的風潮蹭熱度,在直播里打了一個運動員。現在漫畫助手被處理了,跟他合作的漫畫家也被取消了參賽資格。”
“哪個國家的?”
“R國。”
“R國是主辦方,還沒開始,就淘汰了倆。”顧野覺得有些滑稽。
一個是被助手連累。
一個是跟白術打賭。
“無所謂,”白術聳了下肩,“反正他們也無法晉級。”
顧野覷向她。
她這自信到碾壓一切的神態…真是既惹人注目,又實在可恨。
又走幾步,一個保安攔住他們,警惕地問:“你們找誰?”
白術問:“剛剛受傷的運動員在哪兒?”
“在休息室,前面左拐第二間。”保安指了指方向。他看了眼白術,把人認出來了,似乎有些困惑。
白術和顧野順著方向走過去。
傷了好幾個,現在都被抬到休息室里,由醫護人員統一看管。
白術和顧野抵達門口,門敞開著,他們還沒來得及往里看,就聽得一聲怒罵,繼而有一樣物品被扔出來——那是一個玻璃杯,擦著白術的頭皮飛過,“哐當”一聲砸在墻面,化作一堆碎片落地。
白術和顧野眸色一冷。
但是,里面傳出來的啜泣聲,讓他們對視一眼,眉目籠得冷意散了些。
休息室被改成醫務室,擺了好些床架,用白簾遮擋著。正對著門口的床位白簾被扯開,一個膝蓋流血的運動員坐在上面,雙眼通紅、眉目緊鎖、怒氣沖沖,像是一只被激怒的餓狼。
而——
哭聲是從隔壁床傳來的。
“這不是為了避開惡臭極限運動而選擇漫畫的圣人么?”運動員一抬眼,就見到白術和顧野,他認出白術后當即開嘲諷,“跑我們這兒來看笑話?”
白術挑眉,反唇相譏,“無能狂怒?”
運動員被噎住。
聽到二人的對話,陸續有人拉開白簾,抬眼朝這邊看過來。爾后,視線紛紛轉移至白術身上,困惑又驚訝。
現如今,整個極限運動圈,都被“興奮劑事件”牽連。而,白術則是那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成為事件里最受益之人。自然,白術的名字在極限運動圈里廣為流傳,這些運動員都知道了她的存在。
她若不出現,他們不會有情緒。但是,她現在一出現,難免有些拉仇恨值,遭人遷怒。
“你來這里做什么?”
“給自己立‘心地善良’的人設嗎?”
“如果是來取材的話,這里不歡迎你。”
他們紛紛對白術表現出敵意和抗拒。
白術可不是受氣包,不會平白無故地受他們的氣。她眼一瞇。
只是,不待她發聲,一側的顧野就不疾不徐開了口:“知道你們為何沒嗑藥還會被牽連嗎?”
眾人頓時止了話頭。
顧野冷然一笑,不遺余力地譏諷:“因為你們不夠優秀,做不到打破觀眾對‘極限運動運動員磕了藥才能表現突出’的印象。”
話音落地,幾個健全的運動員,直接就朝顧野沖過來。
但是,被人給拽住了。
“媽的,有本事你來試試?!”
“站著說話不腰疼!你知道我們有多努力,才站在世界舞臺嗎?!這一切現在全被毀了!”
“我們站在這里,誰不是打敗千萬人才擠上來的!我們出現在這里,就證明我們的能耐!你算老幾?!”
“你們打敗那些人站在這里,”顧野神情輕蔑,慢條斯理地反擊回去,語氣猖狂且輕蔑,“只能證明那些人比你們更廢物。”
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事要不打一架,過不去了!
當即,整個休息室的人都被顧野激怒,就連醫護人員都沒有拉架的心思,靜靜看著“顧野會怎么死”。
然而——
在幾個人朝顧野逼近時,埃米爾倏然從對面休息室里走出來——他明顯是聽到動靜的,于是在看了眼白術和顧野后,就徑自來到門口,敲了敲門,不耐煩地看了一眼那些憤慨的運動員。
“做什么?!”埃米爾冷著眉眼,吊兒郎當的舉動里,透著一定的威懾力,“運動員不在賽場上較高下,光想著靠拳頭說話?”
眾人見到埃米爾,皆是不自覺冷靜下來。
這一次事件里,埃米爾是受到沖擊最大的,包攬了大部分的火力,也丟掉大部分代言。埃米爾各種作死的比賽,實際上是對他們的一種保護。
何況,他們慕強,對埃米爾這樣強大的運動員,都是心服口服的。
埃米爾扭頭看向白術和顧野,語氣緩和不少:“你們倆來找我呀?”
白術張口:“不——”
“我事情已經處理完了,”埃米爾打斷她的話,然后笑瞇瞇地說,“正好,一起走吧。”
白術頓了頓,看了眼顧野。雖然顧野幫她懟回去了,但她一句都沒懟,心氣有些不順。不過,又看著做調解員的埃米爾,思忖了下,“嗯”了聲,就當是同意了。
埃米爾趕緊將他們倆拉開。
并且,主動關上休息室的門。
“走吧走吧,”埃米爾說,“他們火氣旺,真打起來,我都攔不住。”
埃米爾倒不是怕惹事的人,可他跟這批運動員無冤無仇,并且跟他們處境一致,這時候對他們的情緒感同身受,沒必要站他們的對立面。至于白術和顧野,所站立場確實有一定道理,而且作為他唯二欣賞的人,他也不希望他們倆惹上麻煩。
“嘎吱——”
倏地,對面休息室的門又打開了。
三人一頓。
回首看去,只見一個運動員拖著一條傷腿,站在門口。
那是一個人氣高的極限運動大神,白術和顧野都眼熟他。現在,他傷了一條腿,撐著拐杖,額頭上纏著繃帶,面無血色,虛弱模樣可見顯然。
“埃米爾,我們就靠你了。”這人看著埃米爾,語氣慎重,眼神真摯。
他眼里像燃燒著一團火。
當別人的火焰都在無止境的謾罵和貶低里漸漸微弱時,他眼里的光反而更加強烈,僅僅是目光就能傳遞能量。
埃米爾粲然一笑,擺了擺手,“放心。”
他見狀,便也笑了笑。
埃米爾拉著白術、顧野離開了。
走出這一片區域,埃米爾才問:“你們倆怎么來了?”
“看看。”白術實話實說,“背后有多慘。”
“哈哈。”
埃米爾哈哈大笑。
白術問:“你還有比賽嗎?”
“沒有。”埃米爾說,“我就只剩閉幕儀式了。”
“他讓你閉幕儀式加油?”
“對。”埃米爾點了點頭,爾后頗有深意地睇了顧野一眼,“雖然顧的話有些狠,但很有道理。事實上,我們都是這么想的。唯一能打破他們對極限運動偏見的,就是驚艷的表演和絕對的實力。”
白術問:“所以你想在閉幕儀式上以身犯險?”
“寶貝兒,極限運動不就是這樣嗎?”埃米爾笑眼看她。
“你要失敗了呢?”
“死在表演過程中,就證明了他們的想法:你們看,極限運動就是危險的,不能碰,該被禁了!”
“哪怕你成功了,”白術說,每句話都在埃米爾心口捅刀子,“你不是被懷疑嗑藥嗎?”
埃米爾被她這一套說辭弄得啞口無言。
白術瞇了瞇眼,“我勸你現在打斷一條腿,或者自斷一只手,要么受點別的傷。躺在醫院里避開落幕儀式,是最保險的方式。”
“白!”埃米爾驚呼,“你是我見過的極限運動玩得最好的之一,你怎么能這么沒有極限運動精神?!”
“發揚精神也得考慮基本法。”白術聳肩。
“你一點都不熱血!”
“我的命很值錢。”白術說,“我不拿它做無意義的事。”
埃米爾震驚地眨眼。
他被白術這一番“缺乏熱血和運動精神”的現實話語給驚住了,一時半會兒,竟是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而——
電光火石之間,倏地從拐角里沖出來一幫人,手里舉著木棒和鐵棍,徑直朝埃米爾而來!
白術和顧野是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的,但是,他們人手有限,對面沖來的人太多了,等他們倆踢翻兩個人的時候,悲劇已經發生——兩個魁梧的男人,舉著棍棒砸在了埃米爾的身上。
其中一棍子掄到埃米爾手臂。
他們聽到“咔擦”一聲,埃米爾的骨頭碎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