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臉上的神色明顯很懵圈,她恐懼著眼前這個外貌是她閨女,內里絕對不是的黑瘦丫頭,但是聽到她這樣不耐煩的詢問,還是想解釋。
她看了兩眼那三個擠在一起睡覺兒的孩子,實在看不出哪里不對,磕磕絆絆的答:“那個——小寶是男娃兒——”
天可憐見兒的,劉氏的意思是要講究男女大妨,不能讓小寶跟二丫挨著。
李華卻直接反唇相譏,她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就非得跟這個可憐的婦人較勁兒:“對哦,男娃兒比女娃兒尊貴嘛,尤其比你生的金貴。”
天兒被直接聊死了。
劉氏的身子有些發抖,是被氣的,倒也好,把對厲鬼的恐懼給忘了。
再看到打開的米糧口袋,可憐的婦人又把生氣給忘了,忍了好幾忍,還是向前一小步問:“哪兒…來的糧食?”
李華這會兒也不舒坦,手里有米糧了不假,這種土灶她也得會用啊,應該還得點火燒鍋吧?柴禾不剩多少了,水…
她垂著眼皮,也有問題:“水桶呢?”
燒飯總得用水吧?柴房里只發現一個豁口的破木盆,洗手腳用的,飲用水往哪兒盛?
劉氏的臉漫上一層愁苦,眼睛倒是一直盯著開了袋口的米面,口中訥訥道:“你爺奶帶走了。”
李華眉頭皺著,干脆上手去取土灶上的小口鐵鍋,用泥砌封住的,且兩側沒有提手,難取,要不然昨夜里也不會被李家人落下。
不過,這點兒難度難不住李華,她甚至有點兒驚喜,感覺這具受盡磨難的小身板的氣力,比之前胡吃海喝的自己還要強些。
之前的李氏武館十八代傳人李華,打小十八般武藝操練不假,可就是氣力上總差些,吃多少補藥都不管用。
要不然,也不至于名聲不顯,武館到她手上都湊不夠仨徒弟。
嘿嘿,還得算賺到了。
李華心里忽然暢快起來,對劉氏的態度也好了,捏了剛卸下來的鐵鍋往外走,囑咐:“你準備把飯做了,我去盛水。”
身后,劉氏訥訥的話音:“那鍋…你奶一準兒得來要…”
李華全當沒聽見,笑話了,落到她手里的東西,誰能搶得走?昨夜里可是寫完了分家文書的,他們沒想起來這口鐵鍋,能怨誰?
山神廟前院里是有一口水井在的,李華見過,這會兒便直接奔著過去。
天光更亮了,水井旁已經有兩個人在打水,見到李華提著鍋走近,就站在一旁看著不出聲,很是遲疑了一下。
這小丫頭昨天的表現就是個殺神。
“你…你先…”
那兩人彎著腰訕笑。
李華這會兒觀察明白了,老式水井,汲水轱轆,井繩下面固定綁縛著一個水桶,應該是山神廟的固定資產,可以共用。
現在水桶里面還有滿滿的井水呢。
李華很利索的先沖洗了一下鐵鍋,然后裝了多半鍋水,腳步輕盈的回轉去。
水桶提手上,安安靜靜放了兩枚小小的窩頭兒。
“吃的…”
“這孩子心好…”
再次深藏功與名的李華交代好劉氏在里面閂門之后,又出發找柴禾,初冬的寒風一吹,一夜未眠的困勁兒全消。
她手里有開山斧,直接自己開路,繞開剛才被送回來的那個范圍,砍了一大捆摞起來足以趕上她身高的灌木樹枝,用樹藤綁縛了,背起來回程。
所謂螞蟻背樹葉,黑瘦黑瘦的小丫頭,遠遠望去就只能看到碩大的灌木枯枝在走動。
中途還給自己墊巴了點吃的,在武館祖宅泡了一壺咖啡,精神的不要不要的。
唯一難受的也就是身上最外層的衣服忒膈應,臟污,有味道…
可是人生本來就應該是不完美的,李華甩甩頭,來到山神廟前就放慢了腳步,做出艱難狀。
就當飆戲了。
山神廟里這會兒人多著呢,能爬起來的都得活動活動不是?這么一大捆行動著的柴禾進來…
想低調都不行。
何況柴房門前還蹲著一堆兒尋思過味兒來的李家人,雖然李華武力值強悍,但是唯一的鐵鍋不要回去真不行,沒法兒做飯呢!
逃難出來的人家,鐵鍋可是巨額財產。
劉氏長本事了,這次守住了柴房門,任憑外面怎么叫罵都無聲無息。
分家了呢。
除了叫罵“還我們鐵鍋”的句子,李華還聽見二嬸田氏嘴湊到門縫處在努力誘哄:“大嫂你再想想這家真能離開不?虎頭就算能活也撐不起家吧?你不跟老伙合著過日子,到時候要服勞役了你叫誰去?”
分家這件事兒,還有一個大隱患,就是輪到每家出一個壯丁服勞役,類似挖河啊修路啊建城啊這些時,分了家就躲不掉攤派下來的名額。
要是還跟著老李家在一起,就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
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劉氏這會兒肯定在屋里哭呢,很快就會撐不下去。
李華也不裝疲累嬌弱了,大踏步擠過去,身后的大捆柴禾劃拉了好幾個人,吱哇怪叫。
“是我,開門吧。”李華語氣淡淡,站到門口后身子往后聳了聳,田氏等人尖叫著跳開。
殺神回來了。
劉氏哆哆嗦嗦打開門,一股子根本遮不住的米香肆虐開來,她真的哭了,不是被嚇得,就是急的。
只有一個鐵鍋,鍋蓋都沒有,香味兒捂不住。
三個小的也早醒了,就連病重的虎頭都蹲在了灶臺旁邊,一邊吸鼻子一邊小心翼翼看門口。
大姐回來了,就不用害怕了。
小胖子站起來討好的對李華笑,還怪有心機的說:“姐你要是把刀子借給我拿著,我就敢開門。”
還惦記著李華的瑞士軍刀呢。
其實這回就憑背著的超過李華身高的柴禾,足以震撼老李家人。
或許,還會有人暗暗后悔,把這么個有用處的壯勞力給分出去太可惜了。
李華把柴禾放到灶臺后側,走回到門口,仰臉看向眾人。
背柴禾嚇不退他們,腰里別著的開山斧行不行?
一票老的小的都在往后退,田氏被江氏推搡了一把,才后退著賠笑,把新商量的沒說完的話交代完:“大丫啊昨兒個分家分的急,都沒想到分了家你家就得出勞役的事兒,你家就虎頭是個男丁,這不就替你們著想暫時這分家不能算…”
其實是看見她能干兼聞到米香便想著合成一家的吧?連鍋都不用要回去了,直接可以開吃。
李華淡淡回絕:“勞役?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