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影身上最大的秘密就是這次重生成為天界的神,她從來沒有告訴任何人,哪怕是親如司織曲覓,重如師兄雎略,近如小金烏,她也不曾告訴。
所以當伏丹提到“重生一次”時,她潛意識里有種被人捏住小辮子的緊張與害怕,心思不由自主地就轉了起來。
魔族人將她認作公主,識海里又住了個冀離魔君要她去魔界,她對于魔族到底是什么?是公主還是別的?可她前世今生都不是啊!
或者這是魔族的陰謀?但是,一個被天帝冷落的云族人,又能幫他們什么?
心思輾轉間,她想到了雎略,兩軍交戰,倘若挾有敵方重要人質在手,何愁不能以人換城?
以她為人質要挾雎略認輸退兵。英雄救美的戲碼雖是屢試不爽,但在不周山,她那位師兄迎面就給了她一劍,令她心痛神傷,她算什么重要人質?
難道是另有隱情?雎略沒有要殺她?!
想到這個可能,織影奄奄一息的心又活了起來,揪著袖口的手指松了開來,還不由自主地畫圈。
她的思維如同順風的船,不用劃槳就自發地越飄越遠,一點兒也沒想到這個可能在她的猜想里是微乎其微的,縱使,這個可能確然是一個事實。
伏丹久不得織影回應,以為她真如自己說的那般,心中大感痛惜,自我安慰似的對織影說道:“這也是公主未曾恢復記憶…公主殿下,等到了歸墟,喝下拾憶水,您就會想起一切,想起曾經的親人愛人,想起父恨母仇,想起全部的過去。”
“公主殿下,跟我走吧!”
被織影擋下音波攻擊而躲過一劫的小金烏經過火燒赤楓林的事,心海動蕩,聽到這一句,猛然回神,下意識伸手死死抓住織影的手,同時目光陰冷地橫了過去:“癡人說夢!”
痛感將織影美好的設想打散,她聽到了小金烏所說的話,有些迷糊地覷起眼睛:“什么癡人說夢?”
“公主殿下說的對,什么癡人說夢!只是忘川水的作用讓一切都被塵封起來罷了,只要到了歸墟,這些全都不成問題了!”伏丹見織影似乎有些動搖,便加緊勸說,只盼自家公主能夠及時醒悟,也不白費淮術這一口心頭血。
織影對他的話半信半疑,忘川水的作用她很清楚,這一點伏丹確實沒有騙人。
嗯?她怎么會說自己很清楚呢?
腦子里一道刺眼的光閃過,那是一個面容模糊的男子癱靠著一塊很大的石頭,身邊全部都是…酒壇子,他…
腦海中的畫面又迷蒙起來,如同起霧的鏡子,什么也看不真切。
那是哪里?那人又是誰?她什么時候見過的這些?
一瞬間,那束光從她面前疾閃過去,她心里沒由來的慌張,仿佛那束光里有她身體的一部分,她急急追了過去,光芒卻在陡然間大盛,變作一道又高又闊的門,門上有鎖,她找不到鑰匙來打開,從而進去一探究竟。
石頭,男子,酒壇子…哪里呢?
全部所見如同一條條看不見的繩子糾纏在一起,打出無數個結,她在這些繩結里來回走動拉扯,卻越來越迷茫,越扯越亂。
這些事物似是熟悉,卻又似陌生,讓她在含糊不清間迷了方向,難以走出。
雎略曾教她:倘若走進一條死路,那就用你手中的劍劈出一條路來。
她催動劍心,凝出一枚銀色小劍,將擋在面前的大門一劍劈爛。
果然,這不是她的記憶!
這六百多年間的事,她記得清清楚楚,根本就沒有這一段!
是誰!誰在擾亂她的記憶?!
腦仁兒像被一箭貫穿,霎時一痛,織影抱著腦袋厲嘶一聲,掙扎之間,一個不穩從云頭上跌了下去。
“臭丫頭!”
“公主殿下!”
小金烏與伏丹同時驚呼。
小金烏緊緊拉住她,她身下便是熊熊火海,只要一掉下去,就會被太陽真火焚作飛灰。
意識混亂,織影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處境,識海里掀起滔天巨浪,她站在巨浪前方,幾乎一個浪頭打來,就會被吞沒在咆哮的狂潮中。
“出來!”
識海里只有魔族的冀離,這洶涌波濤定是他干的!
巨大的浪花躥升到頭頂高處,織影在原地紋絲不動,他不是要引自己去魔界么,盡管來好了!
織影不知道自己竟然對魔界重要到這個地步,如山高的浪卷垂直落下,堪堪在她面前一尺處擦過,濺起無數水花,一個水組成的人形停在她面前。
“呵!冀離君好興致,這么大把年紀了,還玩水!”織影嗆了句。
冀離沒有在意,負手身后,道:“伏丹和淮術都來了,去歸墟吧!我保證,你和你的朋友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織影淡道:“冀離君的保證太過蒼白,生命只有一次,我膽小,可不敢得你一句話就自甘入那群魔亂舞的幽深詭域。”
“你的膽子可一點兒都不小。”冀離似贊似嘲,忽而冷笑一聲,仿若冰泉叮鈴道,“人人都道魔族作惡多端,本就該死,你可知魔族是何來歷?”
“不就是古戰場里的怨氣執念所化嗎?我知道。”織影不耐煩地移開眼。
冀離怒斥一聲:“你不知道!當今的天界除卻天帝一族,或許也除卻遠古出生的東華帝君,其余人也如你一般,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織影恨然地甩袖轉身欲走:“不要跟我說這些不相干的!外面有魔族人接應,你趕緊離開我的識海,不然莫怪我回了天界,讓天帝來處置你,那時就算是你父君修淵得信前來,也救不了你的魂!”
“你的臭烏鴉現在的處境很危險,若是這與你也不相干,那你盡管走。”
淡漠得近乎惡劣的語氣如同一陣呼嘯的北風,將心頭的火吹得搖搖欲墜。織影轉身回來,惡狠狠地沖著冀離咆哮道:“你敢!”
冀離飄到織影面前,雖微見其神色,織影卻能感覺到他臉上的嘲諷與輕蔑,只聽他道:“本君自然敢,但也無須本君出手,你當魔界‘別故雙燕’是什么?就算他二人敗了,也還有…”
織影的眉不覺間擰成了麻花,她有預感,冀離接下來說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聽見冀離語氣森然地說:“他焚了霸土原內外,傷害眾多無辜生靈,霸土原的主人會善罷甘休?織影上仙,你太天真了!”
瞳孔驟然一縮,織影倏忽抬首,臉上血色褪盡,一片森森的鬼面白,她尖銳地斥罵:“混蛋!你們全家都是混蛋!”說完意識匆匆退出識海。
冀離淡然地笑了笑,道:“借你軀殼一用。”
黑影一閃,織影被撞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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