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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紫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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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織影封印完第十六塊卮陰巖,眼前景象有些重影,耳朵里也嗡嗡地響個不停,腳下一軟就要站立不穩。

  她單膝跪地,閉眼停頓兩息就睜了開來,疲倦地擺了擺腦袋,伸手從袖子里掏出一瓶子仙露囫圇喝下,體內靈力立時充盈。

  還好她在休養的那一年里吸取在星落林里的教訓,查閱了許多古籍,想辦法將仙露煉化為氣態的靈力,方便經脈迅速吸收。

  不然今天又要重蹈在星落林里的覆轍,再次休養一年,甚至更久。

  恢復了靈力,她繼續著手封印卮陰巖。

  因為織影不遺余力地耗費自身云氣封印,故孟的力量也在逐步衰弱,與他斗法的地母元君和飛廉望舒三人敏銳地發現了這一點。

  三人當下就默契地相視頷首。

  飛廉迎上前去應對故孟的攻勢,與他寸步不離的望舒在他變招的時候補上,地母元君在兩人之后,后雙手托起書卷,指尖如電疾點。

  幾個字符亮起黑白交映的強光,連成一串字符鏈,蟒蛇一樣纏上了與飛廉酣戰的故孟手里的馭陽杵。

  桎梏之下的馭陽杵像是被綁的逃犯在拼命掙扎,混雜著紅芒的金光如同燒壞的燈泡一樣劇烈閃動了幾下,在故孟見鬼了的目光下朽木似地砸在了地上。

  馭陽杵墜地的沉頓聲音清晰地打在故孟的耳膜上,他母后耗費數萬年心血鑄造的法寶就這樣被破了,他呆怔的表情完美地詮釋了他對這件事打心眼兒里接受不了。

  對面的望舒身影婉轉,廣袖翩然,劃過一個優美的弧度,揚起手中的扶搖弓豎立于身前,身邊的飛廉抬手化出逐霄箭,穩穩地搭在了扶搖弓弦上。

  在故孟如喪考妣的情狀下,利索地松了弦。

  逐霄箭如破出海面的蛟龍,反射著金輪的瑰麗光輝勢如破竹地沖向九霄。

  癱在地上的夜荼看到這一幕,一掌擊向墻壁,接著這份沖力躍到故孟身前。

  “噗!”

  夜荼被逐霄箭一箭射穿了眉心,箭頭停在故孟眼睛一厘米處,識海破潰,一口鮮血猛然噴在了故孟的臉上。

  若在平常,他一定一腳把這個以下犯上不知死活的東西踹到永夜沼里,可此刻,他腦海里一片空白,眼前一切被血色浸染,讓他覺得自己被泡在了血海里。

  接下來,夜荼無力地落了下去。

  鋒利的箭頭隨著他的倒下在故孟蒼白的臉上筆直地劃下一道血口子,汩汩往外冒著鮮紅的血,和夜荼噴出來的混到一起,分不清是他的,還是夜荼的。

  旁人看去,煞是滲人。

  織影看到這一幕,卻是心上一松,手中靈力再次用盡,整個人疲軟地倒下。

  身側的歸塵眼疾手快地一手抬起她的臂彎,一手攬著她不盈一握的腰,扶住了她,織影的腦袋就順勢慵懶地靠在了他寬厚的肩上。

  一干魔族人皆被故孟那邊的變故震撼到,紛紛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用以攻防的法寶,涌向了故孟那個方向。

  雎略得空,轉眼就看到歸塵懷里累極而暈的織影,眉心枯燥,唇色泛白,顯然靈力和云氣俱是消耗過度。

  他揚手揮開歸塵,一把將柔若無骨的織影摟在了懷里,握著她的手輸去靈力。

  歸塵被他掀得一個踉蹌,還好魂體輕如云煙,不曾磕碰到,只不過打了個轉就停穩了,抬臉就看到雎略一雙見到仇人似的猩紅的眼冷冷地瞪著自己。

  他被這一眼瞪得骨寒毛豎,卻沒有后退的念頭。

  這樣的情形持續了幾息,直到歸塵平直的眉不由得攏到了一起:“閣下這般看我是何意?”

  雎略抿著唇,眉心比歸塵雙眉擠出的褶皺還要深許多,像被人拿匕首惡意地來回割過似的。

  視線滑落到雎略和織影相握的手上,歸塵機械地扯了扯嘴角,淡聲道:“此間事了,這就告辭。”

  說完就轉身輕飄飄地蕩了出去。

  雎略冷冷地撤回目光,眼底的寒冰卻久久不化。

  那邊歸塵剛飄離他二人一丈,還要繼續往前,臉卻撞上了一道無形的墻壁,腳也像生了根似地拔不起來,試了多次,莫不是如此。

  這種感覺他再熟悉不過——三生石。

  他在三生石方圓一丈之內徘徊了近千年,彼岸花,望鄉臺,還有那過不了的奈何橋,渡不去的忘川河。

  他早已看膩了這些經年不改的景象。

  他以為今日三生石的惡咒已經解除了,卻不成想,他只是換了一個行走中心,由三生石變成了一個人。

  歸塵轉身回望,神情莫測地定睛在那個因為剛蘇醒而臉上顯得有幾分懵懂的少女身上。

  她是誰?

  此刻令他心頭布滿疑惑的織影完全沒有注意到一丈處的他。

  織影揉了揉眉心,本能地運轉了一下體內的靈氣,發現流轉于經脈里的靈氣充沛又渾厚,和之前自己靠玄祖元君那套修行之法得來的溫緩靈力截然不同。

  她瞥見一片染了血污的潔白,瞬間明悟了自己在哪兒。

  果然一抬頭就瞧見了雎略那光潔如初的下頜,上面也煞風景地沾上了幾滴污濁的血點子,織影抬起袖子來替他輕輕擦去。

  被千年前在觀塵鏡里看到的畫面再次困頓的雎略被她的動作拉了回來,扣住用衣袖在他下頜處摩挲的手,眉間有一刻的放松:“你醒了。”

  織影眨了眨清明澄澈的眸以作回答。

  雎略翻過她的衣袖,上面沁著他下頜上的血,不禁又皺起了眉:“臟。”

  隨后手掌在上面輕巧撫過,織影的衣袖又恢復了來冥界之前干凈典雅的珍珠白。

  織影展顏一笑:“師兄這潔癖在戰場上可怎么得了?”轉了轉眼睛,揮舞著自己的袖子揶揄道,“那就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粒云彩!”

  雎略淡漠的眼底淺淺地掠過一縷笑意,卻把她推離一步,板起了臉道:“讓你離開,你為何不聽?”

  “師兄瞧不起我,我才不干!”織影說這話的時候眼珠子骨碌碌亂轉,任誰也知道她是心口不一。

  就在這時,織影看到了他指尖滴落的血毫無技巧地在墨黑的地板上畫出一朵重瓣梅花,她又憤怒又心疼,言語間少有的嚴厲:“你自己流了那么多血,還不先顧著止血,還有精力來說我!”

  說著就手探進袖子里掏了半天。

  卻似乎沒掏到她想要的,不覺間臉色急得發紅,最后不得不放棄尋找,玲瓏纖白的手掌攤在雎略面前:“我出來得倉促,沒有帶傷藥,給我紫白散!”

  她正看著藥典學著配制味道升級版的辟谷丹呢,就被司織趕鴨子上架地派來給地母元君送賀禮,連衣裳都沒來得及換。

  幸好她想著配好了之后就去給曲覓討教討教,為了方便穿了身出門的衣服,不然她就糗大了。

  雎略瞟了眼右手,欲云淡風輕地說一句“小傷無礙”,但在織影灼灼的目光下,他把這句話默默地咽了回去,左手點了點青冢,一只木槿紫的瓶子拿在了手中。

  就要撩了衣袖往手腕上倒,立馬就被織影把藥給搶了過來。

  她囂張揚起了眉梢:“現在蛟龍失水,你就要聽我這個九天真龍的!”

  兩月的同門之誼讓織影對這個冷面的師兄有了更深層的認識,面冷心熱對這位師兄來說無疑是最貼切的標簽。

  所以她已經沒有像之前畏懼巖川那樣畏懼他了,時不時還開玩笑來逗一逗他,雖然他總是沒有什么回應,但織影還是樂在其中。

  譬如當下,雎略也只是面無表情地任她將窄小的箭袖小心翼翼地卷起,再召來清水輕輕擦干凈,然后拇指和后三指穩著瓶身,食指規律性地擊打瓶頸,里面的紫白散得以均勻地撒在傷口上。

  待上面密密實實地鋪了一層紫白散后,織影又掏了根雪白的布條纏上,最后還牽起一縷戲謔的笑意手指翻飛,在末尾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可謂是“用心良苦”!

  雎略眼皮跳了跳,移開了目光,接著問之前織影未答的問題:“那時我讓你離開,你為何還要回來?”

  又是這個問題!

  織影塞上瓶塞,順手把紫白散扔進了自己袖子里,反正戰神族身上傷藥最多。

  她厚著臉皮答了:“你讓我離開大殿,又沒說讓我離開幽都,離開冥界!”

  論起找文字漏洞,織影那兩下子根本不是雎略的對手,雎略緊接著來了句:“可你還是回了大殿。”

  “…我找不到路回去。”織影囁嚅了半晌才擠出這一句。

  可雎略輕描淡寫就給她堵了回去:“破海珠可以帶你出冥界。”

  織影再想不到用以狡辯的理由,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反正我不想走!”

  雎略對上她這個無賴,無奈之下只好開啟了毒舌模式:“魔族突來,你太弱,走為上策。”

  三十六計?!

  織影感覺心上被狠狠捅了一刀,她眉毛不覺地抽抽了兩下,隨后不甘示弱地揚起了下巴:“師兄可不要忘了,卮陰巖還是我封印的呢!”

  雎略側過臉。

  親見夜荼橫死眼前的故孟如同得了失心瘋一般癡傻地跪在原地,被幾個魔將護衛著撤離了大殿。冥界幾個閻君,還有天界來拜賀的神族或輕或重都受了傷,也就沒有去追。

  而作為賀禮的卮陰巖,外部的黑氣已經被織影的云氣封住,黑色的石頭盡數變成了白色,如同被錘子砸碎的冰山散落一地。

  無疑,這些直接間接都是織影的杰作。

  尚未進階上仙階品的她就已經立下這樣的大功,若是到了她執掌整個云族之時,又會是怎樣的一番盛景?

  天帝若是看到她這樣年紀輕輕就大放異彩,對她,對她所在的云族會不會有什么不利舉措,就像對待當年的洛霞?

  雎略思忖了半晌,與她道:“你封印卮陰巖之事事關重大,不宜聲張。另外,知曉此事的人,我會告知地母元君,讓她處理。”

  頓了頓,又怕織影為此縈然于心,就加了一句:“這樣對你和云族都好,你若耿耿于懷,可以去向司織解惑。”

  織影托起一塊小型卮陰巖在手里把玩,有些敗興地喃喃道:“我回來又不是為了讓誰誰誰感激我…一個體育老師,一個思想政治老師,沒想到還能體驗一回學生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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