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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孤注一擲

  “玄戈做族長,你也不服吧?”

  巖川淡淡地瞥他一眼,漠然道:“一個時辰。”

  羌吳愣了一下,懵懂地眨了眨眼,不解道:“何意?”

  “你講了一個時辰的廢話。”巖川撂下一句,就往星落林里面走。

  星落林里寄存的是族人戰死后徘徊不去的一縷意識,是戰神一族的圣地,平時幾乎沒有人來。

  戰死沙場是戰神族人的榮光,卻沒有幾個人記得戰死族人的名字,就像花朵凋謝后,無人拾撿的殘枝敗葉。

  巖川卻記得星落林每一個為天界捐軀的族人的名字,他們是戰神族的驕傲,值得被所有神族尊敬。

  羌吳追了上去,不滿道:“廢話也是話呀!誰像我這么喜歡尋你說話,你一個人悶也要悶死,不如我同你做個伴兒,也好教那些人知道,你也是會說話的!”

  巖川斜了他一眼,羌吳還在喋喋不休:“雎略還在空桑山,也不知道哪兒來的那么多公務要處理,神魔兩界不是暫時休戰了么?咱們戰神一族該不會英雄無用武之地了吧?”

  “戰,止戈;不戰,又安知無人相爭?”

  短短十二個字,沒有罵人的字眼,卻教羌吳覺得臉燙。仍不甘地辯道:“你雖不爭,卻有人替你去爭,與你自己去又有什么區別?”

  這次巖川沒有說話。

  是啊,他不在,爭論卻從未遠去,又究竟是誰爭呢?

  他隱去了身上的盔甲,一身玄袍深沉而肅然,默然地在星落林里漫步。

  見他這模樣,羌吳知道自己失言,知趣地住了嘴,追了上去。

  神魔之戰,戰神族損失慘重,玉樹上意念飛速增長。一萬年間,百里星落林,疏落有致的玉樹上密密麻麻掛滿了意念果,幽幽的光芒將星落林映得有些陰森可怖。

  若在往常,羌吳一定不會來這兒。

  玉樹枝上掛的與其說是族人殘存的意念,不如說是一縷怨氣,怨氣易生魔障,遺禍無窮。也不知先祖是怎么想的,建了這么個破地方!

  羌吳有些不安,總覺得星落林安靜得有些可怕。

  如此想著,身旁的巖川“咦”了一聲。

  前方十里處,響起一道熟悉的清嘯,一道明亮的白光如一匹耀著華澤的白練,破開幽暗深淵,帶來久違的光明。

  羌吳驚道:“那是…雎略!”

  巖川一瞬不瞬地盯著白光沖霄的方向,顯然也是震驚萬分。

  ※※※※※

  織影如一張破布一樣狼狽地跌在冰面上,抬眸不可置信地望著面前盔甲碎得七零八落的人。

  剛才她被狂卷而來的窒息感逼到了絕境,想著自己一路艱辛走來,極是不甘地向天厲嘯。

  她感覺身體里潛伏日久的惡獸隨著吶喊瘋狂地脫出牢籠,化作一柄丈寬的巨劍,吐露著攝人寒芒地刺向對她釋放出無限殺意的黑甲人。

  黑甲人原以為她不過剛飛升為神,識海不穩,修為低微,心中存著輕蔑,卻不想少女身上伏著一道劍氣,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那劍氣雖氣勢洶洶,卻分明拙中隱巧,平中藏銳,是戰神族空桑山分支的劍法才可練出的拙隱劍氣。

  這眼前這丫頭根本就沒有兵心,不可能是戰神族人。

  莫非戰神一族洞察了意念的秘密?

  “小丫頭,誰在助你?”

  織影力量用盡,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但她不能坐以待斃,她還很年輕!

  她從袖子里掏出仙露,也不管自己的經脈能不能全部吸收,孤注一擲地盡數飲下。

  枯竭的經脈經潤雨般的靈氣滋養,再次煥發出生機。

  織影恢復到一半的靈力,就撐著冰面站起來,額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肌復顏,直至不見。

  “你是何人?何故封我識海,奪我軀殼?”

  她自問到了這個沒有吃食的地方,除了一個小金烏,就沒有得罪過別人。

  早先的確見過戰神族的雎略,可其余戰神族她是一個也沒有見過,更遑論得罪。怎么她初來星落林就被盯上了,還這樣害她?

  黑甲人絲毫不在意外表的落拓不堪,隨著他手掌的牽引,周身黑氣汩汩匯在身前,聚成一柄丈余長的大刀,冒著令人膽寒的陰氣。

  “小丫頭,不管是誰助你,你的路,就此盡了!”寬似蒲扇的手輕巧一推,那柄陰氣森森的大刀從織影頭頂砍下。

  這交流,沒一句對得上的!

  簡直雞同鴨講!

  織影氣極。

  還好她隨身備了許多仙露解饞,又喝下一瓶,隨手扔了瓶子就輕身躍起,避開了黑甲人的一擊,同時腦中急轉。

  據悉,戰神族素行光明磊落,不喜陰謀詭計,是個性格實在的種族。他們征戰沙場,心中生了執念,死去亦是不得解脫。

  因而戰神族先祖專門辟了一個地方供奉隕落族人的殘存意念,平時少有人跡。

  她剛才被漫天的星星吸引著亂走,也不知是不是到了那個地方。

  如果是,那么戰神一族或許能給自己一些助力;若不是,那她就完蛋了!

  刀氣近在咫尺,她已退到了識海邊沿,退不能退。

  織影咬牙,撤了壓制經脈內未經吸收靈氣的靈力,任其漫入四肢,在體內橫沖直撞。

  她運起全身靈力聚起一團變化不定的云氣化作利刃,在氣息最強的那一瞬朝落下的刀氣扔了出去,然后立馬雙手為盾護在身前。

  此次一擊,她耗盡了所有,已毫無退路。

  老天還是一如既往地與她作對啊!

  她莫名地想起一句詩,叫作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那時她三點一線地跑,一心撲在課業上,覺得是古人將數學的思維化作了現實的想象。

  贊了幾分有趣之后,就只當作尋常的課業來死記硬背,從來不曾真正領悟其中的真諦。

  來到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她逐漸覺得待到山窮水盡處,或許一個抬眸,真就能看見不一樣的柳暗花明。

  正如此時。

  意料之內的痛楚并沒有降臨到她身上。雙手放下,面前是一個身披玄色盔甲的男子,身形偉岸,猿臂蜂腰,立在身前,將她的視線擋了個嚴實。

  “嘿!你是哪里來的小丫頭,竟闖進星落林來?不要命了么?”

  星落林?!好似曲覓提起的那個地方就叫星落林。

  可戰神族不是個個都渾身正氣,邪魔不侵的嗎?那這個黑甲人是怎么回事?怎么會出現在星落林?

  “小丫頭?”

  線團一樣越扯越亂的思緒被人打斷,織影煩躁地吼道:“吵吵嚷嚷干什么!什么小丫頭?!”

  身旁那人雙手環臂在胸地將她的識海掃了一圈,撇嘴道:“看你這樣子,是才飛升的吧?不是小丫頭是什么?”

  織影瞪了他一眼,回轉頭看向與黑甲人鏖戰的男子。

  他手執一柄非鐵非石的黑色重劍,在刀鋒中穿梭來回,黑色重劍幾乎與他融為一體,劍尖生出與劍身等長的劍氣,鋒芒外露。

  而另一邊的黑甲人,他的刀…怎么說呢?本身黑氣聚成的刀就有丈余,還有黑氣中翻涌著的令織影覺得渾身發顫的陰鷙氣息,讓她本能地覺得很厲害。

  織影擰著眉低聲道:“他能打過那個黑甲人吧?”也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對她身旁環胸看熱鬧的男子說的。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實在沒什么底氣,惹得身旁的男子錯愕無比。

  錯愕了一會兒,他又哈哈笑起來:“巖川若是知道自己被你這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這樣蔑視,臭石頭似的臉不知會不會裂開!”

  那就是打得過了,還好還好!

  那邊與黑甲人戰成一團的巖川將他們的對話分毫不差地聽在耳中,手中的重劍一下子歪了角度,差點兒被黑甲人的陰氣擊中。

  他眉尖動了一下,暗中向羌吳遞了一句傳音,讓他二人少廢話。

  羌吳收到后瞪了他一眼,而后就站在織影身前側不說話了。織影見狀也不多言,只盯著前方的激戰。

  但體內亂竄的靈氣不容她做個安靜的旁觀者,它好似條受驚的蛇在她經脈里不安地沖來沖去,尋隙又咬一口,痛得織影滿地打滾兒。

  羌吳聽見動靜,轉身一看,小丫頭額頭上滿是細汗,鬢邊的碎發黏在臉上,衣衫盡濕,像從海里撈出來似的。

  他轉頭看了眼前方的戰斗,揚手布了一個結界,就沖到織影面前,蹲下來抓著她的手探脈。

  不好!她吸了大量靈氣,還未來得及凝作靈力,就用以施法,此時靈氣紊亂,經脈受創,再不施救,只怕這副神體就壞了。

  他朝巖川喊道:“速戰速決,這小丫頭情況危急,拖不得!”

  織影覺得亂沖的靈氣快將她的經脈沖破,繼而禍害五臟。

  當她決定背水一戰時,她就知道自己無論成敗,都會面臨不可預知的危險。只是她不愿意將自己的生死交到別人手中,將自己陷入被動,所以毅然決然地用掉了所有仙露。

  她的鋌而走險讓她等到了外界的救援,如今到了承受苦果的時候。

  只是這苦果未免太苦了些,她像一塊粗鐵,被置于火爐中焚燒,再放在石頭上捶打,歷經千錘百煉。

  是脫胎換骨成就一柄蓋世神兵,還是功虧一簣被當作廢鐵扔掉,只看她能不能捱過這一程。

  呵,她真會安慰自己,一朵云怎么會變成神兵利器呢?不被劍爐里的火烤成水氣就算是菩薩顯靈了!

  ※※※※※

  當在南極降霄宮與眾神恭賀族長繼任之喜的司織聽到羌吳的傳音時,整個人都懵了。

  她一早就發現織影不見了蹤影,以為她是被南極降霄宮的漫天星辰聚成的陣法迷了方向,就命曲覓隨宮中仙侍去尋。

  哪知她還未等來曲覓的消息,戰神族的人就來了。她忙跟左右道了句“失陪”,就往羌吳那邊去了。

  羌吳知道雎略暗里對云族的關注,所以直接就找到了司云殿現今掌印的司織,將她帶到了紫微上宮的偏殿。

  邁進偏殿,他看見巖川魔怔了一般目不轉睛地看著榻上蝦米一樣縮成一團的少女,眉心擰成一個深刻的川字。

  他瞥見身側的司織面露不豫,連忙掩唇咳了一聲,巖川卻沒什么反應,司織風一般地卷了過去,坐在榻沿上,擋住巖川直白輕浮的目光。

  其實巖川心中半分綺念也沒有,他只是對剛才聽見的事太過震驚,有些反應不過來,面前又只有織影與之相關,就犯了毛病,直直地盯著她不放。

  此刻司織遮擋了他的視線,巖川也就沒有看她了,羌吳見氣憤冷凝,就將剛才發生的事隱去部分不提和盤托出。

  司織心內一慟,帝君說的劫難已經開始了么?

夢想島中文    我來凡界討個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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