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吃完飯走進辦公室,杜靈子正趴在蘇曉的辦公桌隔板上和他說著什么。蘇曉手里翻著一本書,眼睛沒有離開過手里的書頁,對杜靈子的話唯唯諾諾地應著。
夏至低頭從杜靈子身后快步走過,蘇曉看見了她,馬上站了起來:“夏至!”
他拋下杜靈子跟著夏至來到了她的座位上。夏至把耳機掛到了脖子上,她習慣一邊編稿一邊聽歌,她握著耳機等他說話,他卻只看著她發愣。
“怎么了?”她只得問道。上周五加上今天早上的半天,她丟了足足一個工作日,對她來說,這是很重大的損失,她需要分秒必爭地把落下的工作趕回來,沒有心思和他磨蹭。
“…嗯,主編說,讓我跟一下你的書稿。”
“我給你的書看了嗎?”
“看了。”
“書稿我還沒編完,周五前會給你初稿,我等下發你大綱和設計要求,你先看看弄一下書封和目錄,就按我給你的書的風格去做。做好后給我看。”完全是公事公辦的口吻,不帶一絲感情。
然而她不是刻意針對蘇曉才這樣子,公司上下都知道,她完全投入工作時就是一副雷厲風行的樣子,如果不是平時有參與一些同事組織的飯局或者公司的外出活動,表現出完全不一樣的行事作風,大家都會把她當成老古董。
但蘇曉沒見過她這個樣子,他有點愕然:“哦,好的…”
“那就回去收文件吧。”她已經戴上了耳機不再理他。
“你不用管她,她是這個樣子的,等下班就好了。她是咱公司的拼命三娘,咱的金牌編輯。”杜靈子笑著挨過來,又壓低了聲音說,“不過你跟她干活得做好心理準備,她要求很嚴的。”
沒有人知道他們曾經熟悉,杜靈子以為他是被夏至嚇壞了。
蘇曉朝杜靈子瞟了一眼,點了下頭,納悶地回到了座位上。
夏至已經把文件發到了蘇曉qq上。還是那個qq號,只是現在重新加上了。蘇曉也知道她刪除過他。
他給她發去一句話:夏至,你還在生我氣嗎?
她看見他的qq頭像在屏幕右下角閃動,手指停了一下。
沒有。她回道。
這是實話,可是她現在不想花時間去解釋。在這里遇見他,她確實很意外。兩年了,都過去了,他們之間也沒實質性地發生過什么。
他…大概也交到女朋友了吧?還在乎她生不生氣干什么。
她也不是兩年前那個只知道委屈自己滿足別人的她了,習慣了一個人生活,她越來越自我,很多時候,她在處理事情時都會以自己高興為主要標準。
那件事,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利用你。他輸入了這兩句話后,略一遲疑,又把后面一句刪除掉才點擊了“發送”。
夏至又收到了他的“對不起”。他干嘛老喜歡說“對不起”呢?沒完沒了的。
夏至:我真的不生氣了。無所謂。工作時間不閑聊,抱歉。你干活吧。
他再給她發信息就顯得太不合事宜了。他打開她發來的文件,細讀了一遍,然后點開ai開始忙活。
五點半后,同事們陸續下班離開了辦公室,夏至才踢了一下腿,把椅子往后一推,整個人向后仰著伸懶腰。
“下班啦!”杜靈子走過時拍了拍她的肩膀。
“去吧,約會快樂。”夏至知道她肯定約了男朋友。
一陣吵鬧后,辦公室里恢復了安靜,蘇曉才走了過來:“夏至…”
她往杯子里倒了一包速溶咖啡,正準備去接水:“你還不走?”
“那你呢?你還不下班嗎?”
她一邊走向屋角的飲水機,一邊說:“我加班啊,要不星期五怎么給你出稿?”
“你今天已經喝過咖啡了。”他看著她攪拌咖啡的動作,說道,“喝太多對身體不好。”
她點點頭,沒有走回自己的座位,而是向后倚靠在另一個座位隔板上面朝他說話:“我知道,謝謝。”
蘇曉吸了口氣,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夏至低頭抿了口咖啡,剛燒開的水燙得她嘶嘶直吹氣。
“你慢點。”他說。
他留在這就跟她說這個?她說:“你快走吧,早點回去休息。”
“你一個人在這加班,你老公沒意見嗎?”
夏至愕了一下,她抬起頭看他,反應過來——他以為她結婚了。他對她的信息了解還停留在兩年前。
她斟酌了一下,說:“我一個人在楠洲上班。”
她也不知道他現在的狀況,她沒有必要急著把自己的情況都告訴他。
“你現在…過得好嗎?”他又問道。
她又點一點頭,她現在不能更好了。
“那就好。”
兩人又沒有話說了,空氣沉寂得可怕,夏至看了看窗外,太陽還沒有完全西沉,但已經被周遭的高樓遮蔽了身影,天色暗淡下來。
她上前一步,把杯子放回自己的辦公桌上,走到門口把辦公室另一邊的日光燈關掉,屋里頓時只剩下了一半的光芒。
她解釋道:“郭總說了加班時要注意節約能源。你快回去吧。”
蘇曉好幾次想說“我留下來陪你”,但終于還是沒有說出口,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慢條斯理地背起單肩包,出門前又看了夏至一眼,她已經重新戴起耳機忙碌了。
夏至知道他一直在看她,可是她不想理他。就算不生氣,兩人之前那一次的爭吵,現在回想起來也足夠讓她難堪的。
——其實不能算爭吵,是她一直在大吼大叫。
——“我求求你不要再提起我的名字好嗎?我和你很熟嗎?我不希望你的生活里有我的影子,我和你沒有任何關系!我要結婚了,我馬上就要離開楠洲了。我不是你的白月光,照亮不了你的前程,我他媽就是一毒水母。你不要再來找我!”
當他再次出現在她面前,她說過的每一個字就一個一個地在記憶里蘇醒。那是恩斷義絕一刀兩斷的意思啊…
她從來沒有對誰說過那樣決絕的話。現在,她要怎么若無其事地與他正常交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