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人呢?”
正準備出發,本想只會一聲。
轉個身發現師父、玉郎君和少貞師兄不知何時已經不見。想起剛才圍站一圈商討計謀的樣子,才想已經付諸行動。
嗯,那我也不能落后。凌若如此在心中想著。
卻看到不遠處有一塊明亮的顏色在閃動。
那不是,師父他老人家的衣袖?難不成是在提示他們就在不遠的附近嗎?
真是獨特的方式。
凌若朝著那個方向笑了笑,對著空氣無聲說道,“謝謝師父,有你們在,我很心安。”
即便有隱身符,冥島外圍有諸多保護障壁,各個柱族又在府邸周邊設置許多機關。靈流稍有異動,即刻就會察覺。
若是正式拜訪,不管被拒與否都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可若是想潛入,即便有隱身符從正面進的風險也極大。
“等會我會使用意念傳送之法來到契府,陸家府邸位置好找,就在另一側。但是——”
凌若需要將她的想法明確告知,而且這其中也有風險,必須提早做好準備。
“主人的意念傳送不是需要七日一用,否則會爆體而亡?若繼承的記憶沒錯,不久前才剛用過。主人…三思啊…”
“貓兒竟然連三思都會說了?”忍不住調侃一句,便進入正題。
“無礙,城隍爺當初此言不過是擔心書法不夠嫻熟,加之靈力耗損巨大。可今時不同往日,恢復記憶以后靈力潛能解封,施展意念傳送耗損的靈力只是小意思。”
“喵!(太好了呢!)”
呵,現在她最不缺的可就是靈力了。如此想著,便開始在腦海中繪制契府正門的畫卷。
陰森鬼屋、布滿的黃符、兩個傀儡門童…
不多時,一人一貓出現在契府門前。
傀儡雖是召喚之物,卻也機警。為防止被發現,凌若繪制的傳送地點比先前去時遠上幾許。
所幸使用隱身符時,同時在身上施加隱匿靈息的心決,算是防上加防,就是狗鼻子應該也嗅不到她的氣息。
能想到如此地步,還是借鑒陸家能力。
“噓,小聲。從反向慢行。”
“喵,主人沒人說話。心念也沒人可以聽到。”
“…忘了。”
大約幾瞬,凌若來到陸府門前。
要怎么形容呢——
并非沒有來過,可是從未記住。追根究底,是因為陸家府邸也布設的讓人無法去注意。
兩側與巫家和契家相鄰,原本隔著一段距離,卻生生的變成另兩家府邸一部分的模樣。
其中一側,風格隨契家,鬼氣陰森滿是符咒;另外一側,風格隨巫家,也是詭譎神秘。
若沒有巫家和契家兩個府邸在旁,陸府風格絕對是舉世無雙。
這算什么,一種掩蓋嗎?
到底是有多么想在眾人面前降低存在,連府邸都要如此這般。
“哼,定是心中有鬼,才會做這無所謂之事。”
緋云仍舊以嬌蠻的口氣在一旁感慨。
聞言,繼續打算翻墻進入陸府的凌若,心嚇到嗓子眼,腳下也一滑。
“緋云你不要突然出聲,嚇死我不要緊,招惹來陸家人就麻煩了。”
“咳,本姑娘知道了。”
陸府的布設不及契府嚴苛,雖然府邸外觀詭異,但是沒有像是傀儡之類的怪異東西。
凌若早早施展感知之法,在她眼中看到的皆是身為人族的淡青色光點,一個個的漫步行走,甚至可以稱之為慵懶。
見狀,少女不由在心中發起疑問,“湮離一族平日都不修煉嗎?”
“湮離族?就是陸家嗎,主人都想起來了?”
“啊,多虧你提醒,才想起兒時修習時,確然有提及陸族的能力信息。只不過年歲久遠,加之被人施展‘不移’術法后,有些忘記。”
“能夠在人面前降低存在的術法原來叫‘不移’?真是個奇怪的名字,好像沒什么聯系…”
聽到小雪的吐槽,凌若也深表贊同。
“這是第一次進入陸府內部,有點好奇湮離族人之間施展‘不移’是否生效?”
“喵(我也好奇)”
“咳,心念的時候就不用偽裝成貓了。”
“主人,我知道啦。”
表面似乎在抱怨,可是心中卻是暖意融融。這種熟悉的感覺,已經好久沒有感受了。
因為,她不是一個人在奮戰。
當初夜探契府誤入幻境,與玉郎君分開后孤軍奮戰的感覺實在是不大好。現在,貓兒就是她的另一雙眼,可以時刻提醒附近的危險。
三言兩語的功夫,已經從正門、外院一路飛檐走壁到了內院。
不知是對能力太自信,還是對冥島其他柱族太放心。府邸之內并未布設復雜機關,更沒有陣法。
之前擔心的事情,全都沒有發生。
而且,有一種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感覺。
因為,在她踏上自以為是陸府最中央的宅院時,恰好聽到屋中有一男一女在對話。
看服裝制式,當是湮離族族長和陸府主母。
凌若有隱身符咒,光明正大的扒開屋頂青瓦往下偷窺。
先前對于陸府朦朧的印象,此刻在腦海中全都具象化。
原來除卻伊家和契家,陸家的衣服也是這般清亮。
男女二人皆是萱草色外衣,族長服飾相對簡單,沒有太繁復的繡樣。倒是主母的著裝,精致的讓凌若挪不開眼。裙角處繡有百鳥朝鳳紋飾,手腕處堆疊著工藝不同的鑲金粉玉鐲。
沒想到向來在人前不顯露山水的湮離族,在穿衣裝扮上如此繁雜又亮眼,當真改變了凌若先前對他們的認知。
當然,注意力也并未都被華服吸引。
那兩人正在交談——
主母反復的揮擺著衣袖,懶懶的說道,“依我看,契府那邊也不靠譜吶。”
聞言,同坐一側的男子頓了片刻,氣憤異常道,“何止是契府不靠譜,這計劃一開始就有問題!”
長嘆一口氣后,語氣稍作舒緩,“可是那有如何,如今我們上了賊船,又不是說走就能走的了,也只能盡量處理他們的那堆爛攤子,省著禍及己身。”
“真不是我說,那丫頭莫名其妙要出島,現在又突然回來。司家那邊估計心里都毛了吧。”
“夫人,你也別說風涼話。凌若那丫頭知道的太多,對咱們也不是好事。”
聽聞此言,陸家主母冷哼一聲,“嘁,依我看,直接殺了完事,省著操心呢。”
“唉…莫要意氣用事。冥島存在一日,這八個柱族之間就還得面上過得去。”
“你啊,做事總是這般謹小慎微,就是磨嘰。若是不盡早控制住她,以后早晚是個禍害。到時候,可別怪我今日沒有提醒!”
“族長,主母,二位也不必著急上火。”
怎么還有第三個人的聲音?凌若忽然心驚,小心翼翼的又拿開其中一片青瓦,好讓視野更加廣闊。
果不其然,在正廳前的兩側木椅中,最邊角的位置坐著一位女子。
讓凌若感到詫異的并不是她那副飽經風霜的容顏,而是身上的衣服。
淺霜色衣袍,契家的服裝。
雖然心中早已認定這幾個柱族之間有所勾結,可是還是有些好奇為何契家的人會出現在陸家府邸。
而且,這位婦人的側顏,看著如此面熟,有點像…
契桃?!
想起契桃,忽然想起此人曾提及她的身世,祖輩有外族之血,加之又是女子,很不受族中待見。
可是現在又是幾個意思?
凌若感到目眩神迷,廳內的這位婦人莫不是契桃的生母。如果沒記錯,她應當是契家與契家的后代,怎么跑到陸家來?
其中的復雜,真不是她這個外人能理解的。
見狀,腦海中回蕩起契桃昔日信誓旦旦的保證——“凌若姐姐放心,我是不會害你的。”
當時只當笑言并未往心里去,何況她也不需要一個后輩保護。
如今卻忽然感悟頗深。
有的話,如果不說便不會多做要求,更不會計較。
可是一旦說出,聽者人永遠比說者更在意。而且會偷偷的在心中比較。
沒有食言還好,若是食言…
想到這里,凌若不由苦笑。一開始她就沒有指望此人待她特殊,或許只是逢場作戲罷了。
可如今看到契桃的生母,竟然有一種跑去質問的沖動。去質問她,在你的柱族面前,你的母親面前,那句話還說得出口嗎?說出的話做的了數嗎?
“主人…”
“別擔心,只是隨便想想,沒有聽進心里。”
下面的人還在交談,凌若必須聚精會神,不能錯漏任何信息。
“怎么,你家公子可有捷報?”
主母回的一臉不屑,尤其是在“公子”二字咬的極重,生怕婦人聽不到似的。
凌若借著屋頂細縫偷看,諸多細節瞧不清楚。但是她能明顯感覺到婦人的不悅,卻又只能憋著。
“契府的人已經在轉移了,那些不服從者已被斬殺。剩下的人,九成都是繼任者的擁護者。至于巫家那邊,愚婦還在勸說…”
聞言,陸家族長微微頷首。過了會,朝著婦人緩聲提醒道,“時不待我,加快吧。”
“誒喲,現在還憐香惜玉呢?只是加快怎么足夠,如今都火燒眉毛了,還在這慢聲慢語的勸說。真不是我說你,好歹是巫家的人,怎么一點分量都沒有。”
打蛇打七寸,主母這話恰是戳到婦人痛處,忍著眼淚低吼了一句,“主母!”
“怎么,我說的不對嗎?雖說這話說的是直白了些,也都是事實。與其在那覺得委屈,不如趁此機會站穩地位。此事過后,現在的冥島格局大變,究竟想為王還是為奴,自己掂量。”
“愚婦,知曉了。”
“夫人,既然也知未來格局大洗,彼此也都客氣些。”
主母不傻,知道族長話里的意思,心里仍是不屑,便冷哼一聲。
原來當日在契府宅院中看到的尸體,是那些誓死擁護冥島的忠誠者,就這樣血灑黃土,真是令人惋惜。
可是更多的是對契木殺人不眨眼、連同族血親都要殘害的作法。
“至于方才族長與主母提及的凌若丫頭…有司家那位的‘錮靈’壓制,現在應該什么都想不起來。待將幾個柱族控制住,她們夢魂一族也不遠了。”
婦人的語氣陰狠,讓人難以想象是契桃的母親,更難以想象前一刻還自卑有仇,下一刻就如此兇殘。
轉念一想,也不奇怪。
自小就只能在夾縫中生存的人,任何事情都會以生存危險。一旦面臨得失,就會毫不猶豫的放棄“身外之物”,而只考慮自身利益。
如有阻擋者,除掉。
契桃之母尚是如此,那么契桃呢?
別人的事情與她無關,不能總是隨意聽到幾句,就忍不住代入其中。
何況現在也無暇估計他人,夢魂一族面臨危機。
“主人別慌。”
“怎么可能,雖不像抱怨,可夢魂一族受此牽連,都是因為我…”
“主人!不是這樣的。您沒有聽到嗎,這群人在醞釀一個更大的陰謀,每個柱族都會成為他們的棋子,不只是夢魂族。”
她又何嘗不知。
在可稱之為敵人的對手陣營中,婦人的存在可有可無,可是就是這種人的存在,攻陷軍心,煽動情緒,最可怕的是出賣信息。
她的下一步棋,是從母家出手,以親情牌說服巫家。
除卻司家、陸家和契家,若是在拿下巫家,整個冥島一半的柱族都會加入其中。屆時…局面當真就不可控制了。
“主人可曾知曉對方究竟是何陰謀?”
“嗯,我知。”
這事要從踏入常世之前說起——
雖然從夢境中繞道取回本屬于她的記憶,但是司家“錮靈”術法太強,還有一些細節著實記不清楚。
少女回憶過往畫面,以心念的形式傳達給小雪:
少時的頑劣,總喜歡去夢境中游玩。
某日無意闖入司家大哥的夢,聽聞作為神魔大陸碎片的冥島之力逐漸衰弱,在不久的將來便會永沉海底。
記憶的畫面剛好道司家大哥與人交談時,小雪忍不住發問,“若是冥島傾塌沉默,全部柱族離開不就好了嗎?”
聞言,凌若搖搖頭。
“不行的,冥島尚有一個秘密,是潛入司大哥夢境以后才得知的。”
“什么什么?”
“你以為,我們八個柱族封印的是什么?”
“唔…這個小雪不知,似乎是某種大妖獸?!”
“呵,不知也無妨,別說你不知,連我也不知。”
“主人別賣關子,冥島柱究竟封印的什么呀?”
凌若稍許頓了片刻,語氣平淡的說道,“陰陽兩界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