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分散。”
話音剛落,發覺她是在廢話。
小黑黑現在無法挪身,能動的只有自己。
凌若心想上下兩半的巨蛹,分身卻共體,因此二人任何一方造成攻擊都會對它造成傷害,既然如此,不如將戰線拖得更遠。如此,或許能搞它個措手不及。
眼下情勢刻不容緩,少女一邊向反向奔跑,一邊拈決,在小仙童周邊留下數道傀儡符與替身符。短時內,巨蛹應該無法對他造成傷害。
原本想再支起一張氣帳,只是她靈力再充盈也禁不起這般耗費。況且,小仙童周身不知何時已然縈繞起黑色煙霧,見到此狀凌若放下心來。
但是還未跑到凌若的目標地點,半只蛹身便停止追逐。若往回退上幾步,它便迎上來。若望遠處走,它便調頭欲離去。
如此反復逗弄幾番,結果皆是相同。凌若思忖,難道超過一定距離,便會尋找另一半重組嗎?
果然,在一次沒有控制好距離的試探中給玩脫,半只巨蛹徹底向另一半奔去。
在短暫的拉鋸戰之后,凌若貼上疾風符回到方才場地。
直接擊中外壁的魔氣彈在完成使命后煙消云散,而那些沒有碰到外壁而墜地的魔氣彈似乎不甘如此,借物反彈繼而轉向攻擊,直到撞到為止。
經過多輪往復循環,外壁終于千瘡百孔。
此刻的巨蛹,以馬蜂窩,亦或篩子形容,最合適不過。
二人以為巨蛹會向上次那樣開始自殺式攻擊,瘋狂向外噴濺汁液。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遠超他們想象。
因為巨蛹——爆炸了。
“它是在模仿你的黑球嗎?”
即使是危急時刻,凌若也沒忍住吐槽,畢竟緊繃太久,她有些憋不住。
而小仙童也停止魔氣彈攻擊,一口無奈的語氣道,“什么魔氣彈,此為‘天隕’。”
剛能說話,二人就開始斗嘴。只是還未開始,就要強制結束。
因為爆炸后的巨蛹并未消亡,而向外噴濺的也不再是黃色惡臭汁液,而是——耳朵?!
成百上千的人耳。
“嘔!”凌若不禁輕嘔,并非她矯情,想到所謂血肉煉制竟是使用割掉的完整人耳,她就覺得對方好生殘忍。
再回想方才噴濺的汁液…難道是人耳漿嗎?
速戰速決,必須速戰速決!
只是…“魔核呢?”少女盯著上下兩半各自開裂的魔物,它已然不具最初所見的巨蛹形態,也因此無法判斷提供魔源的位置。
“不要掉以輕心。”
這場戰斗并未結束。
大敵當前,紅衣少女竟敢放松警惕。
小仙童見狀,氣得踮起腳上手對著凌若的腦門用力一彈。不似羅肆至那副身形時做的行云流水,倒是牽強之中帶點——可愛。
而他本人也在思考是否童身的緣故,脾氣都沒羅肆至時沉穩。
“噗嗤!”凌若忍俊不禁,笑出了聲。
若是放之前,她定然生氣。可是方才的小仙童氣鼓鼓的樣子著實可愛。“我說,小仙童還是長長個再考慮欺負大姐姐吧?”
“好了好了,方才是我大意,從現在開始凝神靜氣,隨時準備戰斗。”紅衣少女一副在哄擰巴小孩的模樣配合道。
至于魔核,小仙童瞇眼觀察——周邊的魔息驟降,但是仍有微弱的魔氣縈繞在上下半蛹的連接處。
真是頑強。
方才二人對巨蛹造成致命攻擊,如今蛹身靜止在原地,猶如死物。然而眼尖如他,看到殘存的外壁在以極緩的速度慢速愈合。
呵,先是誘使他觸發激活裝置,爾后又玩詐死。小仙童冷笑一聲,怎可遂它心意。
禁錮已破,烏金扇也回到手上。展開扇身,小仙童握著扇柄轉了兩圈。看似把玩的動作,卻已生出絲絲縷縷的魔息。
凌若先前既已大放厥詞,自然是還留有后手的。不過眼下,紅衣少女只是安靜的站在原地,目視前方,既沒攻擊也未防御。
只要對手沒死,便永遠不要低估對方。
人族在意的是“活著”,活下去才有希望。不管以如何卑微弱小的方式,只有茍存,方能韜光養晦,等待日后東山再起。
在以往的殺伐中,羅肆至見過太多貪生怕死之輩。為了生,可以笑著欺騙,可以對著最信任的人捅刀,可以毀掉最后一絲希望而獨自叛逃。
人,自詡高貴,卻最為虛偽。
一味保全而躡手躡腳,不如向死而生。無生無死,無死無生。
明明還在戰斗,卻還有空思緒游移。可是小仙童卻忽然蹙緊眉頭,似是想到什么。
巨蛹第一次自爆,非為死,而求重生。而重生后的能力,在各種程度上都有增強。
那么方才那一次自爆,又是為何?
仿佛又被算計一次。或者說,明知道對方還會使詐,卻不知曉設在哪招。
但是他早該料到的,只要魔核不破,便會為巨蛹提供魔氣。如果固有魔源不足,便…從四周吸收。
他怎么把這事給忘了。
像他這般強大如斯的魔,向來不屑“自保”二字,因為從不需要。
然而就是這份傲慢,造就了眼下的措手不及。
方才小仙童“天隕”祭出多少魔氣,如今便被巨蛹吸收多少。
至于四散的人耳…又是障眼法。不過是自動將外壁破裂后,方便它更為大快朵頤的“吃”完附近水域的所有魔氣罷了!
以他先前的判斷,巨蛹會將魔氣優先分配給愈合,一旦傷勢得以控制,便會主動向他們發起進攻。
論吸魔氣,巨蛹不一定比得過他!
羅肆至剛要摘下墨玉指環,徹底釋放自身魔能,卻被不遠處的凌若大聲呵斥。
因為對凌若而言,魔息暴走而近乎癲狂的羅肆至遠比巨蛹難對付。于是紅衣少女舉起腰間血玉,淡淡說道,“緋云,看是你能吸過它,還是它吸過你了。”
“嘁”緋云不屑的冷哼,“區區魔物敢與本姑娘相提并論?”
說罷,凌若周身紅光乍現,血玉之息化作片片緋紅花瓣。
看久了被侵染的漆黑水域后,少女深深為眼前絕景所折服。然而還不等她感嘆,方才嬌小柔弱的花瓣登時化作血盆大口,貪婪地汲取四周濃郁的魔氣。
另一邊的巨蛹發覺可以吸收的魔息愈漸淡薄,感到來自對手的搶奪和威脅。竟然在還未愈合之時,分出部分魔息對凌若投出極遠程的汁液噴濺攻擊。
小仙童又非木樁,豈能干看。以魔息將烏金扇懸在手上三寸,扇身不停旋轉。
唰——對著巨蛹輕輕一扇,從扇骨中飛出數道烏黑鋼針,呈錐形悉數刺向前方。
魔氣不足則無法完全愈合,蛹身外壁恢復至一半,還有部分仍舊破裂沒有結起,因此并沒有先前那般堅固。
若是這個時候再中招,怕是還有分配更多的魔氣去愈合了。
而小仙童的目的正是如此,逼著巨蛹閃躲而強行中斷對方的攻擊。
然而,他想錯了。
巨蛹完全沒有躲避的意思,而是孤注一擲的繼續攻擊。
想來也是,方才連死都不怕,先后自爆兩次,又何懼鋼針?或許對它而言,只要附近還有魔氣在,就有翻盤的可能。
所幸,巨蛹存活能力雖強,攻擊招式卻非常單一。
凌若之前站在原地放空,便是在尋找最佳被攻擊的位置。
如今,終于用上了。
少女靜靜地等在那里,眼神極冷,唇角卻扯出一抹輕笑,在數朵紅色食魔花的包圍下,顯得分外妖嬈鬼魅。
徑直向凌若噴濺的超遠射程汁液,“啪嗒啪嗒”,毫無阻礙地打在少女身上。
見狀,小仙童氣極,不顧先前交代摘下墨玉指環,童身登時褪去。對著巨蛹奮力一扇,魔息旋風電閃雷鳴,夾帶扇骨飛射的鋼針,以極快速度推向巨蛹。
羅肆至雙目通紅。
敢動他的人?魚死網破是嗎,可以。既然不怕死,那就讓你死。
緋云已然汲取大半魔息,如今算上缺少指環抑制的羅肆至,原本被侵染的水域竟然在逐漸變回蔚藍。
反觀凌若這邊,被汁液噴濺后竟無動于衷,仍舊站在原地,猶如人肉靶子等著它來攻擊。
羅肆至本就是因為她而殺得紅眼,怎么正主卻如此淡定。如今,恨不得親自上前為她擋住敵方攻擊。
不論凌若究竟是誰,她已然猶如一顆種子,在羅肆至心中深深扎根生長。而他,絕不能容忍丫頭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尤其還是在他眼皮子底下。
可是有了牽掛,便是有了軟肋。
沒有指環的抑制,濃郁魔息在體內亂撞,方才的情勢險些令羅肆至失去理智。
但是如果仔細思考一番,便可回想剛到水域之時凌若故弄玄虛的樣子。羅肆至稍許回神,轉頭望向凌若。
但見噴濺的汁液并未對紅衣少女造成傷害,反倒令巨蛹自食惡果。
早在巨蛹分取用于愈合的魔氣來攻擊她時,少女已然雙手掐訣,在心中默念爆裂符咒文。
眼下,數枚黃符化為紅色符兵列隊沖向巨蛹完成自爆。
羅肆至的魔息旋風與鋼針暗鏢亦是給它造成不可小覷的傷害。
然而最慘的莫過于被自身汁液反攻。
“嘻嘻,還擔心會失敗,看來效果很好嘛!”
他人或許不知,可小雪卻一清二楚。并在心中狠狠發誓以后絕對要對主人俯首稱臣、謹小慎微!否則…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畢竟它家主人不知從何時開始,將過去逗弄人的那一套全都用在自創畫符上面。像是剛才,少女早在周身布滿反攻符,并以水行輔助系靈符使其顯示無效化。
巨蛹到最后都不會知道是被自己殺死的吧。
魔氣總量不變,分別被大胃的緋云和羅肆至汲取的所剩無幾。沒了魔源供應,既不能治愈傷口,又無法繼續攻擊。
所謂巨蛹,現在不過是一顆無助的蛋罷了。
“小雪,休息夠了?”
聽到主人的呼喚,雪白貓兒一個激靈,隨即故作可愛的喵叫三聲。
“歇夠了,該你上場了。”
說著,對著不遠處黑衣男子跑出一個眼神,示意二人合攻。
紅衣少女手執銀色長劍,縱身躍至巨蛹跟前。長劍穿越血玉之息化作的緋色花瓣,快意輕舞,拂花飛葉。
另一邊,黑衣男子手執烏金扇,輕足點地,身形浮至半空。魔氣若隱若現縈繞周身,絲絲縷縷如煙如霧。
眼神確認,二人對著巨蛹同時發動攻擊。銀劍掀花,烏箭齊下。
黑紅交織,箭雨飛花。
待劍收,待扇合,忽聞一聲“咔嚓”。
“指環還不趕緊戴回去?”
紅衣少女面容略帶嗔怒,對于羅肆至的擅自摘取很是不滿。
然而對方卻并未照做,而是拉起凌若的手,將墨玉指環套在她的左手食指。“你才是這枚戒指的主人,又怎會戴回我的手上。”
“咳。”
冷不丁被男子這般正經的調戲,凌若根本受不住。
“沒有它的幫助,體內魔息不會暴走?”
“不會。”
形勢終于由危轉緩,羅肆至久違的扯著有些慵懶的嗓音,慢慢的回答。
不過在八神肆館時,師父特意交代過,唯有魔核徹底損壞,魔物方能死絕。
經歷過一次敵方重生,凌若不敢懈怠。
抽出手徑直走到巨蛹尸體前,俯下身子仔細凝視。哪里還有什么巨蛹,地上只留幾塊暗紫色破裂碎片,以及一灘惡臭黃水。
凌若口中默念咒文召出乾坤囊,將破裂魔核收了進去。
與此同時,也是不知她哪根筋不大對頭,竟是從囊中尋了可作器皿之物,將巨蛹留下的殘液裝入其中,一并收回乾坤囊。
見狀,羅肆至口微張,顯然有些詫異。
最終,決定還是閉口不言。
喜歡收集稀奇古怪植物的習慣,真是一點沒變,雖然在他的記憶深處并找不出與之相對的畫面,只是這一刻似乎很熟悉。
而對凌若而言,她已然不知要如何與同查死尸的八神肆館眾仙友匯報了,尤其是他們談“除魔大業”色變的臉。
只能說,事情遠比她想的要復雜。
現在,她只想回到八神肆館的房中好好泡個熱水澡,渾身香噴噴的躺在前段時間剛熟悉的小床上睡上一覺。
至于其他事嗎,只要沒有天塌地陷,她都不要醒來。
然而,事與愿違。
在御劍回京后得知的第一個消息便是——八神肆館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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