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師叔?”
凌若識圖與這位修士“交流”。
“你看,我雖非素清派弟子,但好歹也學過貴派心法,四舍五入咱們也算同門了,你能不能放過我這位新人后輩啊!?”
聞聲,修士果然放慢了節奏,看來他還有思考能力。真是奇怪,死活參半,清醒與瘋魔亦是各執一邊,重要的是現在只有她一人應戰,羅肆至那個混蛋還一臉悠閑地站旁邊看熱鬧。搞得她連畫符的時間都沒有,否則先祭一張凈化符試試水也是好的,再不濟還可以驅使五行靈符攻擊。
可眼下這副情形,她轉眼又瞥了一眼存在感不太高的雕,對方似是察覺,立刻用爪子扒拉著身上的捆仙索表示不能參戰,凌若嘆了口氣,看來心中設想的一切真的只能想想。
但是她卻忘記還有小雪這件事,絕不能繼續被動下去,少女喚小雪化劍準備主動攻擊。
而剛才稍許放緩動作的修士,還沒給凌若太多喘氣之機,便又是急速攻來。看劍法飄逸有致,絕對是個行家。如果與他硬攻,定然吃不了兜著走。
現在只能寄希望老天給她一雙慧眼,能夠及早發現對方破綻。
其實從銅像剛剛破裂開時,凌若就有些奇怪,這位修士的臉上為何包著繃帶,而且是只有臉上里三層外三層的裹著,看起來非常厚實。
眼睛被遮住,那他又是怎么判斷場上敵人位置的呢?凌若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心念小雪化回人形,跑到石室另一面去分散他的注意。
她首先把眼睛判敵排除在外,剩下的就是借耳力或者感應某種氣息。
小雪起初當然不肯,面對這般棘手的敵人,主人手上若沒武器攻防,豈非等死?這時候將它派出去,它絕對不依。
但是在收到凌若的“作戰謀劃”后,小雪才明白主人用意,便乖巧的化了形跑往石室另一角。與此同時,少女短暫封閉靈息。
果不其然,修士立即轉向,朝向小雪攻擊。凌若當即心念讓它為自己多爭取一些時間。而紅衣少女剛要咬破手指以血畫符,便被突然趕來的羅肆至阻止。
“你這一咬,蠢貓做的一切就都白費了。”
“這位看客大人還曉得關心決斗者的死活啊!”少女不無憤怒的撂了這么一句,言語之中盡是指責。
“夫人聰明絕頂,定能應付此人。”聽他這語氣,半是調侃半是用心,根本不知話中幾分真假。
“他是素清派門人,我怎會應付的了。”凌若如實說道。
聞言,羅肆至面色忽然變得難堪。
素清派門人怎會出現在這里,難道…
凌若大惑不解,剛才她在與之搏斗時不就已經說過了嗎,怎么他一副才聽到的樣子。
“我不便出手。”對方眸中極罕見的帶有歉意,“此人應是與魔族大有過節,只要靠近,我們彼此的魔氣便會相互吸收。于他,自然是被增強,但對我…”羅肆至突然有些無奈,摸了摸少女的腦袋,“不想給你添麻煩,相信我。”
凌若一知半解的點點頭,此人既是修士,緣何還會吸引魔氣?
而且她真得非常好奇繃帶之下究竟是怎樣一張面容。于是從衣袖中抽出幾張殘留的低階凈化符,快速掐訣將它們祭出,送到修士頭頂之上。
這一招還是從道兄那里偷師習來,畢竟當日在水禾村圍看道兄單挑餮鬼實在太過癮,便將那招符罩學了來。
從本質上說,符罩為墻,乃是由九九八十一張凈化黃符以驅邪陣法構成,需施用者渡以大量靈力維持生效。
而凌若身上只有七七四十九張凈化符,好在這些都是在進入皇陵前以血而畫,羅肆至說過血符的威力是尋常符咒的數倍,故總數不夠亦可放手一博。
只是想成符墻必須送出靈力,這就意味著修士馬上就會察覺場上有詐。她必須要與小雪配合默契,在他徹底覺察問題前便成功施展符墻將他困在里面。
可是對方的反應遠比她想象中快,靈息剛啟,修士便立即掉頭轉向凌若這邊。
就在紅衣少女馬上亂了陣腳時,眼前突然多了道土墻,將場地分作兩半,也恰好給了凌若繼續吟唱渡靈之機。
終于咒文唱畢,數十張黃符在空中交錯飛舞,形成一個天然的罩子從修士腦頂蓋下。只是罩子的規模遠比當日道兄施展時小得多,因而看起來更像是一條纖長的符索,將修士緊緊束縛在原地。
每當他掙扎一下,身上的皮膚便會碰觸到靈符,被凈化的滋滋發響,皮膚的膿瘡也會消散一些,留下潰爛腐肉。
可是修士根本無懼疼痛,在符索的凈化下,他變得更加暴躁、狂怒。這副場景遠超凌若想象,那日餮鬼被困在里面無法移動,為何修士在里面猶如困獸奮力掙扎,看這架勢似乎無法控制太久,她必須趕快再想其它辦法。
不多時,少女發現自己身上忽然多了一圈淡藍色水帳,看起來是某種保護型術法。要說當下情景,能對她施以援手的只有羅肆至,而小雪早已自顧不暇。
只是…他緣何會使用五行術法?少女滿是狐疑的看向羅肆至,卻見那身黑衣的主人此刻嘴角正在淌血。
“喂,你這是在做什么,快停下!”
見狀,凌若立刻慌了。
“別廢話,快想辦法控制住他。”聽到羅肆至中氣十足的聲音,少女才些許放下心來。可問題是,她并不知曉如何牽制眼前敵人,他…對素清派心法與五行之術頗為了解,從一開始就落了下風的凌若,讓她如何繼續應戰?
“攻他面門。”
“唔咕!”聽聞男子發生后,巨雕也深表贊同。
“小雪,化劍。”
眼看符索將斷,修士馬上就要掙脫,凌若揮著銀色長劍奮力向他的面部刺去,只是此番她并未打算攻擊,而是將繃帶一劈為二,修士真容當即暴露在眾人面前。
然而…
血肉模糊?面目全非?這些詞都不足以形容少女眼中的景象。因為,她看到的根本不是一張臉,而是一個——巨大的鼻子。
腐爛的面部沒有其余五官,鼻梁高挺,猶如山脈挺拔。鼻頭則是峰頂,陡峭鋒利。其下兩枚幽深黑洞,仿佛山地洞穴,吸氣——呼氣——此起彼伏。
“這…”一時之間不知用何言語形容此刻震驚的心情。
那位修士得知繃帶被拆,變得更加狂暴,不僅劈砍速度加快,場地忽起陣風,凌若竟有些站不穩腳,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在拉扯著她。
這種感覺…讓她想起剛從虛無裂隙出來時看到的那堆團塊活物。細細回想它們的樣子,如角錐、有棱有角、軟如肉團…不正是眼前這個巨大化的鼻子?!
如此看來它們是依靠氣息判斷位置。
羅肆至也干脆豁出去,他沒辦法眼睜睜的看著紅衣少女獨自一人與異變魔物對戰。原本只是擔心他的出手反而成為丫頭的負累,如今想來,他又怎么能安下心來做一個旁觀者呢?
誰知,黑衣男子剛要上場援助,修士的鼻子突然對著他用力一醒,從黑洞之中彈出兩坨黃綠色粘稠異物。見狀,羅肆至急忙側身閃躲。
此舉無非是禁止其他人靠近,并不會造成巨大傷害。可是…這兩坨東西實在太令人作惡,羅肆至的心當真還沒大到能泰然漠視之。
再看凌若這邊,在修士短暫的將注意力分散給黑衣男子后,她終于站穩,方才身上那股滑膩感也消散不少,看起來是一齊被對方那股氣息吸走。
只是剛放松不久,修士的面向再次朝向凌若。仰面朝天,鼻子外翻將兩個黑洞對準少女。她當即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兩道強風襲來,生生將凌若逼至石室邊角。與此同時,數顆黏糊異物對著她丟來,而羅肆至那邊也無例外。竟然是無差別的對所有人攻擊,凌若不禁懷疑方才攻擊面門究竟是否正確…還有那條繃帶,她怎么覺得斬斷繃帶之后反倒激活修士的斗意呢。先前刀劈劍砍還有五行術法就夠難對付,現在可好了,魔氣與殺伐之氣四溢,攻擊路數也變得愈加詭異。
方才光顧著偷瞄羅肆至,一時分心,竟有黏狀物沒有閃避到。
但見一坨黃綠黃綠的異物“啪唧”打在紅衣少女的身上,坨塊物帶來的速度極快,待她反應過來時已毫無還手之機,被擊倒在地。那塊粘稠異物當即由團化水,迅速侵滿全身。
見狀,羅肆至心驚,這不就是那日西郊觸碰惡臭死尸后所化成的膿水?
“唔!”這一聲痛吟,揪著黑衣男子的心,連同他也跟著抽痛。
幸好之前有水帳護體,凌若沒有硬抗這一輪攻擊的全部傷害,尚有喘氣之機,便趕忙從衣袖里抽出木屬萬生符,拈訣回復。只是膿水侵染到的皮膚已經開始腐爛,一時半會無法恢復如舊。
羅肆至祭出烏金扇,將它懸在修士頭頂,口中不知念了一串什么東西,周身黑氣乍現,自成一團漆黑濃霧將男子包裹其中。與此同時,修士周遭的魔氣與殺伐之氣被漸漸抽離,一縷一縷的被卷入另一團黑霧之中。
烏金扇在半空瘋狂旋舞,周遭忽然狂風大作,帶著池水與方才噴濺出的粘稠異物一起卷入旋風。旋風之內似有利矛刮割,時不時還伴有雷鳴電閃。
若是尋常,紅衣少女早已拍手叫好,可她現在卻只能懨懨的打坐調息。
“魔!魔!殺了他!殺了他!”旋風之內,修士狂躁大喊。那股旋風竟是被他生生辟出一道裂隙。
見狀,羅肆至心中大驚。他的攻擊難道對敵人不奏效嗎?這還是頭一次遇到。他們魔族術法與五行不同,不講相生相克,只看魔息比拼。力量強大者,即為王者。
照此形勢,總不能對方魔息比他更盛?不,這個結果他不能接受。
其實他的魔攻并非毫無作用,修士的動作明顯減緩,劍法略顯凌亂,鼻息的發動似乎也沒那么頻繁。
羅肆至心牽凌若,此刻卻抽不出身,只能施展魔攻同時稍許留心觀看。但那是方才,自修士劈斬魔旋風后,便向著黑衣男子走來。方才被吸走的魔氣,大有被奪回之勢。
情局逆轉,不得不找尋新的方法。
黑衣男子從未料想會在此地被人逼到使用中階魔攻,為了在一旁輔助凌若,他已是壞了規矩,擅自使用所謂修士才會施展的五行術法,如今體內氣息紊亂,魔攻亦不具原有威力。
早知,從一開始便該蓄力狂攻就是,勞什子思慮那般多,束手束腳根本不是他玉面閻羅作風。
“水…”場地另一邊凌若虛弱出聲,揮手指向石池道:“水,有問題。”
是的,其實從一開始便覺石室之中這一方池水太過突兀。只是不知與這尊青銅人像有何干系。
修士仍未放棄,他就像是一頭被激怒的猛獸,越戰越勇。亦或說,他心存執念,務必要將在場敵人殺光殺凈。
仰頭又是一醒,碩大粘稠物朝羅肆至襲來。為了閃躲這下攻擊,黑衣男子強行中斷所施之法。
在羅肆至與修士戰斗時,凌若也沒閑著,療傷之余一直觀察修士的攻擊路數。雖有魔氣與殺伐之氣附體,可擅長的仍是仙門道法。一個失去心智的人,等于失去劍意,縱是他生前劍技出神入化,如今不過是耍花槍,不足為懼。
反倒是異化后的魔煞攻擊,似乎永遠都不就感到疲累一般的戰斗。尋常修士,不管是修內力的還是修靈力的,施展功法皆會消耗,若是戰斗結束之前已經耗干,那么便意味任人屠宰。可是眼前這位異變者,他的氣息仿佛源源不斷。
凌若冒著生命危險進入幻想空間內,所見結果驗證她的猜想,水,那一池水便是魔源,并且還是其中還摻有金屬性的靈息。
遇火衰金,如果能斬斷魔煞氣息,再以火靈克之,或許可扳回一局。火系術法交給凌若便是,縱然她現在虛弱無比,不便以血畫符,再不濟也還有小雪,當日在塘溪縣時已經確定貓兒能馭火系術法。
至于石池之水嗎…她暫時還沒想到辦法。
正在此時,羅肆至對著凌若喊了一句,“將墨玉指環丟進去,快!”
少女來不及思考,二人的生死存亡皆在旦夕之間,聞言她馬上從手上摘下指環,對著那方石池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