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戰室內,蘇醒的眾位“將領”圍在沙盤前共謀戰略部署,全然沒有注意到大殿之內還有兩位格格不入的外來者。
凌若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側著頭與羅肆至耳語道,“你說,他們是不是看不到我們?”
并不排除這個可能,聞言黑衣男子默默點了點頭。只是,他在思考方才莫非是觸發了何種機關嗎?那么蘇醒的戰士沒有對陣殺敵,而是重現千百年前的某一場畫面又是何意?
之于闖入者,亦或之于他們自己。
除非即將看到的場景包含著什么重要信息。
羅肆至眉頭緊皺,不知墓主人又是玩的什么把戲。而紅衣少女卻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就在此時,石門方向有一位異域衣著的蒙面女子蓮步入內。赤足,腳踝上系著一串銀鈴,身著鮮艷亮麗綢面分身衣裙,腰間綴滿垂珠纓絡,一步一搖。最外裹著輕紗,質地薄如蟬翼,姣好的身姿若隱若現,看著甚是飄逸。
在她身后跟著兩位相似衣著的使女,一位伏首躬身,小心翼翼的捧著玉琵琶。另一位亦是恭敬無比,捧著一塊小小木匣。
“將軍…不要去好不好。”
聞聲,在場眾位將領皆是驚詫,隨即對眼前女子行屈身禮齊聲道:“拜見圣女。”
女子置若罔聞,先是急切的向前走了幾步,卻又忍住停在不遠處。“預言是無法打破的,別再做無謂的嘗試。將軍,帶著他們離開吧…”
站在沙盤中央的將領始終屈身拜禮,低著頭道,“此乃軍營重地,還請圣女盡快離開。”
“呵。”女子滿目凄愴,語氣悲涼,“世末歌者,唯愛不得。忠誠之血,染紅黃沙。”語畢又是苦笑幾聲,“預言刻在顯生石上,改不了的。”
凌若與羅肆至完全不知所云,但是之于喜好挖掘坊間秘聞的紅衣女子仿佛聽到什么驚天消息,關于王國與愛恨情仇。
片晌,將領抬起頭,一張久經沙場的戰士獨有的剛毅面容,禮貌而疏遠道,“還請圣女記住肩負的天下和平之重任。”
“你!你明知道我…”
“戰事在即,還請圣女盡早離去。”對方再次對她下了逐客令。
“明知王上被奸佞蒙蔽,你為何還非要趟這趟渾水。舉兵進攻極北之地根本就是一個錯誤,而那所謂的傳聞,縱然是真,也無法改變預言的結局,你…你何必。”說到后面,女子已是泫然欲泣。
而對面將領仍是無動于衷,“你最沒有資格說這些話,而我只是償還自身孽債。”
“這不是孽債!”女子激動道。
“還請圣女記住自己的身份。”說著,將領對著她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你知道的,你知道自己的下場會是什么,也知道這個國家的結果會是如何。”女子在笑,笑聲中藏著不盡的無奈,“人人都說我是禍國歌姬,是世末歌者,你也這樣認為嗎?”她的神情中滿是悲愴,多么期待可以得到否定的回答。
“王朝終將覆滅,不足十年便會被其他部族代替。即便有長生之法、復生之術,也都是無畏掙扎罷了。不要再守護他,與我走,浪跡天涯。”
將軍眉頭微抖,隨即又恢復冷靜無波的面容。“國之戰士,職責所在。”
聞聲,圣女愁眉緊鎖。“職責所在…為何背負預言的人是我不是別人,而我又憑什么不能追求屬于自己的幸福?!你說啊,為什么你就可以輕易地放棄,我對于你究竟算什么?”
女子越說越激動,將軍卻是閉口不言,堅定的站在沙盤前,仿佛此處就是他二人的界。而身旁其他將領亦是不曾言聲,默默佇立一旁。
“我可以走,終歸是最后一面也無所謂再多說些什么。你,保重。”
說罷,圣女望著他,極富深情的最后一眼后,轉身離去。
順預言則昌盛,違預言則衰亡。再來一次,結果也不會不同。
雖不知前因后果,這些只言片語足夠凌若在心中編排出一場愛恨情仇的大戲,故而在一旁看得很是感慨。只是有一件事感到奇怪,大殿中“復生”的乃是帶著生前意識的青銅人像,但是這位圣女是何情況?
正想與羅肆至商討,卻見圣女向她走來。
“你來了。”
聞聲,紅衣少女訝異無比,對著來者方向揮著手臂,可是剛要碰觸,便穿過了她的身體。
圣女莞爾一笑,“別試了,你看到的不過是幻影罷了,真正的我大概早已化為塵土。”說著,又神情悵然的看了一眼沙盤方向道,“你看,無法避免的終局。”
二人不知此人意欲何為,更不清楚她是敵是友,從一開始便不敢放松防范。凌若警惕道,“不知閣下現身于此有何用意?”
圣女嗟嘆一聲,“永遠無法忘懷這最后一面,你就當此地的存在是我的任性吧。”
聽這意思,凌若忽然道,“作戰室難道不屬于始祖皇陵?”
聞聲,女子先是有些疑問的皺起眉頭,隨即了然,“原來后世這般稱謂。小姑娘說的對,此處乃是傾我之力創建的一處虛無,超越時空,用以緬懷。而你們嗎…算是我的有緣人。我早知道會在很久遠的以后與你們相見,終于等到了這一天。”
哎?凌若聽得稀里糊涂,難不成早在千百年前,這位圣女就知道她的存在,也知道今日會與羅肆至一同出現在此處嗎?
圣女似是看透凌若的不解,“小姑娘,你的身上肩負著重要使命,只是卻比我幸運的多。”說著,看了身旁的羅肆至一眼,“至少這位不會輕易放手。”
她還是不懂圣女此番出現的目的何在,難道就是為了讓她看一場過去的經歷,再告訴她往后感情會十分順利?不,對方并沒這樣講,少女突然臉紅。
“千百年來,皇陵一直沉睡在地下。只是近幾十年來,不知溜進什么東西,在暗處偷偷搞小動作。你們一定要解決此事,否則…天下蒼生會有危難。”
凌若本想噎她當年不是也枉顧天下蒼生去追尋所謂的幸福了嗎,可終是沒有說出口。
“稍后,我會留下線索,你們一路循去,或可加快找到作祟之人。”
“那你呢?”凌若一臉疑惑,既然她已經有了線索,緣何不自己親自去查。
但見圣女又露出方才的凄清之色,“我啊,要繼續在這里守著他。”
說罷,歌者身形徹底散去,大殿中的將軍、士兵亦變回之前青銅人像,沉默不再言語,一如這千百年間的每一個靜寂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