骯雅洞前,玉食堂殿。
收拾掉周圍所有巡邏小嘍嘍,一紅一白兩道身形躲在堂后耳室。
東西各是一間,另一邊乃是伙房,里頭一群小老鼠學著人樣兒忙東忙西。
而此處,卻像是個庫房,堆放了不少綾羅綢緞,與當時剛掉下來時所見隔間相仿,只是此處擺放物件價值連城,隨便翻開一個木箱都是珠玉美石。看得凌若雙眼冒光,恨不得將其悉數收入囊中。
“這黑牙大王何許人也,竟能斂到如此多財寶?”
師父不予置否,雙眼微瞇目視前方。
從耳室錯開的縫隙中窺到外堂金碧輝煌,一眾粉面小鼠精歌鶯舞燕,看著還挺是那么回事。
“幸虧這看不清,否則一想起那些個跳舞的曼妙身姿俱是張張毛臉,絕對看不下去。”
再往里瞧,南邊殿中央的舞池兩側整齊排了兩列桌子,作宴請之用。
洞府主人也是非常承接地氣,選用的桌席皆是用大泥巴砌成,寬寬矮矮顯得十分笨重,與周遭富麗堂皇的裝飾相比格格不入。
然,最讓二人吃驚的當屬坐在桌旁被宴請的賓客,個個華裾鶴氅氣宇軒昂,一看便知是功法加身的修士,那幾只小老鼠果然沒有騙他們。
可這就奇了怪了,好好的道不問、仙不修,怎跑到晦暗洞底與老鼠呼朋喚友稱兄道弟?
宴請那邊很是熱鬧。
桌席之間,一位雪青道袍的男人忽然站起身來對著眾位敬酒,“承大王美意,各位有緣聚在此地。今日我南道儀先干為敬,喝了這碗酒大家以后都是兄弟!”
“哈哈哈,說得好!”殿前不遠傳來一聲渾厚粗獷的聲音。
聞聲,其他眾位賓客皆是起身豪飲。某湖藍衣衫的修士一臉堆笑的配合道,“還不是多虧道儀兄好心告知帶我們前來,否則兄弟們又怎能知道這么個好去處。”
“就是就是!”
宴席賓客隨聲附和,個個群情亢奮,在座修士紛紛群起舉杯——
“敬大王!”
“敬緣分!”
“敬兄弟!”
喊罷,一飲而盡。
剛才那個湖藍衣衫的修士趁機套近乎,滿臉諂媚道,“依我看道儀兄資質尚佳,又這般風度翩翩,怎能讓南道銘那小子當了大。”
“可不。”
南道儀還未回答,坐在桌席另一側的修士接了話,“聽說他自打成了鴻芳閣道首,不僅代管所有門徒,連名位都升到了問字輩。”
“問字輩,何解?”一位不知情的年輕小修士發出疑問。
桌席最北頭坐著一位年紀偏大的修士,功法似是比周遭人略勝一籌。本是自斟自酌沉醉美酒,見這邊聊得激烈便也加入討論。
“一看兄臺就是沒有下山歷練過的新人,不大知曉江湖傳聞。這鴻芳閣乃是修道正派,南方翹楚。此派有趣之處乃是夫妻二人同為掌門,男掌門南潯逑,是個劍修,門下所有男弟子皆隨他姓。女掌門上官芳菲,是個靈修,門下所有女弟子則隨她姓。”
“哦”詢問之人恍然大悟,“這個鴻芳閣有點意思,那剛才提及的晉升字輩又是何解?”
回答之人似是很懂行情,舉起酒杯先是飲了一口,再徐徐道來。
“說起字輩排列就更有趣了,鴻芳閣是近幾十年的新起門派,當年創派之初二人皆是少年意氣,行的是仗義之事,走的自然是尋仙問道之路。便將字輩排為‘尋’、‘仙’、‘問’、‘道’四個階等,尋字輩自然只有掌門一人,門下弟子字輩越高當然越受器重。”
年輕小修士若有所思,又是發問,“既然你說那南道銘是首席弟子,緣何只停在問字輩?”
似乎早料到會被如此詢問,那人成竹在胸。
“江湖素有傳聞,說是掌門二人自覺終其一生都在尋與問之間。尋仙也好,成仙也罷,不過是個虛無縹緲的果,不可擅自使用,故鴻芳閣只剩三個字輩。”
“嚯,那南道銘這小子還真挺厲害!”
“那豈不是要改叫他南問銘了?”
“哈哈哈!”
“哈哈哈!”
幾位修士相聊甚歡,完全沒注意到臉色愈漸鐵青的南道儀。
其中一位許是喝的有些高,開玩笑道,“改了名字后當真難聽,問銘,問命!我看哪日待他被掃地出門時,不如去當個算命先生吧!”
“唷,怎么可能被掃地出門,人家如今可是春風得意,備受器重。”
起初最先開啟話題那人臉色有些難堪,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眼看著眾人越聊越偏,他還在想如何將話圓回來。
而南道儀則徹底沉不住氣,舉起酒杯又是一飲而盡。
可惡,為何即便到了這種地方,那個人也永遠是別人議論的焦點。他南道儀哪里比他差?
論天資,年紀輕輕便將劍技與劍氣融會貫通。論情分,小時孤苦無依,被師父從荒郊野外撿回來,一跟就是十五年,說是親如父子亦不夸張。論與同門關系…
可惡!南道儀大力將酒樽拍向桌席,泥桌登時凹下一個坑。
眾人聞聲,皆是會意閉嘴,各自坐會席位。
“呵呵,看來這人是個懷才不遇的失意少年吶。”
凌若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
小老頭打眼咂摸他這徒兒,陷入沉思。
那邊沉寂不久,便又聽到殿堂北面那聲渾厚粗獷之音。
“喝啊,聊啊,不要停。”
“哈哈哈哈!量是我黑牙也有幾分薄面,眾位仙家今日難得齊聚骯雅洞,當真蓬蓽生輝啊!勞什子想那煩心之事!”
“對,對!今朝有酒今朝醉,我們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
不多時,氣氛又重新被帶動起來。
“師父,坐在正殿那家伙就是黑牙大王!”
凌若激動的揪著小老頭的衣袖,只是一轉眼,手中的布料為何不是熟悉的明黃色,而是…極具艷俗的粉紅色。
“啊!”
“啊!”
兩聲尖叫,一人一鼠大眼瞪小眼。
原來剛才她聽得沉迷,竟沒注意到從東面耳室過來取東西的粉面小鼠。
小老頭亦不知身在何方,剛才說話時明明還在,一打眼的時候竟然不見了身影。
可凌若已無暇顧及他老人家,眼下還是先擔心她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