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4、再見張靜之
傅督軍見到霍窈也有些意外，隨即神色變得越發鄭重起來。他當然也明白，如果不是情況確實嚴重，宋督軍不會讓自己的兒媳婦來南六省的。
揮手讓韓冉退了出去書房里只留下三個人了，傅督軍才指了指旁邊的椅子道：“都坐下說吧。”
霍窈謝過和冷颯一起在一邊坐了下來，傅督軍沉聲道，“宋野要你來做什么？”
霍窈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傅督軍明鑒，父親希望南六省能提供一部分武器和糧食，這是所需的單子和定金。”
霍窈將隨身帶著的一個不起眼的小箱子交給冷颯。冷颯接過來放在桌上打開，里面的東西并不多，只有一封宋督軍的親筆信和幾張匯票。
冷颯看了看，將匯票和信一起送到了傅督軍跟前。
傅督軍打開信仔細看了一遍，又翻了翻放在旁邊的匯票道，“宋野這次倒是大方。”
霍窈有些無奈地苦笑道，“這些是宋家短時間內能夠籌到的所有資金了，父親說督軍請放心，后續的尾款宋家會按時付清，絕不會拖欠賴賬的。”
傅督軍擺擺手道，“宋野的為人我倒是信得過的，但是…侄兒媳婦，這個事情不好辦吶。”
霍窈臉色微變，卻還是鎮定地看著傅督軍道，“請督軍明示。”
傅督軍道，“宋家如今跟大人杠上，我傅家再混賬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趁火打劫。只是…我聽說如今往西北的路不好走，不知道你聽沒聽說，嘉州那邊現在被曲靖給占了？”
霍窈點頭道：“略有耳聞。”
傅督軍道，“宋野要的東西我有，就算不夠我也能給你湊齊，但是…要怎么送回西北？”孫良顯然是要封死宋家的路，像霍窈這樣幾個人進出很容易，但大批的物資武器卻不是那么容易可以解決的。
特別是宋家現在這個幾面皆敵的情況下。
霍窈沉默了片刻，沉聲道，“這個我們也考慮過，如果實在無法通過，就只能繞道往北邊走了。”
傅督軍搖頭道，“不太可能，不說那邊一部分路段歸京城控制，他們肯不肯讓傅家或者宋家的人借道。就只是那邊靠近西北那一段，上千里的寒葉林連條能過騾馬車的路都沒有，你要怎么通過？”
無論是糧食還是武器，都是沉重又占地方的東西。就算沒有火車汽車，至少也得有路走。沒有平坦的大道想要靠人力運回去哪怕路上沒有人搗亂都是極其艱難的事情，更何況那些人怎么可能不搗亂？
“那…那要怎么辦？”霍窈也有些慌了，她離開西北的時候局勢還沒有這么糟糕，“糧食還好說，西北有大批的牛羊總還能撐一段時間，但是武器…如果大人或者是孫家主動發起進攻，再打上兩次打仗恐怕彈藥就要消耗殆盡了。”
霍窈沒說的是，如果宋家真的要單獨面對幾方進攻，就算兵工廠還正常運行，過不了多久西北的財政也會出問題。
打仗從來都是一件燒錢的事情。
傅督軍兩條濃眉緊鎖，顯然對目前的局勢也很惱火。
沉默了片刻，傅督軍才道，“你先去歇著，東西我讓人準備著，至于要怎么送回去，咱們再從長計議。”
霍窈還想要說什么，冷颯拉了拉她的衣袖微微搖頭，示意她先不要說了。
霍窈這才住口，起身道，“那就麻煩傅督軍了。”
傅督軍道，“去吧，老大媳婦，你讓人好好安置宋少夫人吧。”
冷颯也跟著起身道，“爹您放心，我會安置好阿窈姐姐的。”
兩人出了書房，霍窈才有些焦急地道，“颯颯，我…”
冷颯握著她的手道，“阿窈姐姐，不用著急，督軍既然答應了定然會有辦法的。現在督軍只怕是想要召集人開會議事，我們再等等。你要不要先聯系宋督軍和宋少報個平安？”
霍窈道，“宋朗去了邊境，那邊沒有電話，電報都不一定能聯系上。我先聯系父親吧，也正好詢問一下他有什么想法。”
冷颯道，“好，我們走吧。”
霍窈果然沒有聯系上宋朗，同樣也沒有聯系上宋野。
宋家傳來消息，兩天前宋督軍就常駐在軍中了，只能等家里那邊先找到宋督軍然后再等宋督軍回電。
冷颯看霍窈實在是累了，便讓霍窈先吃一些東西再休息一番等宋家有了回信再說。霍窈也確實是累了，只得謝過了冷颯先去休息。
安頓好了霍窈，冷颯回到自己的書房獨自一人坐在房間里出神。
局勢變化太快，不久前都還是一副天下太平之相，突然間就亂起起來饒是冷爺也有些反應不過來的。只是無論她再怎么反應不過來，西北大亂是事實，傅鳳城已經趕赴戰場也是事實。
叮鈴鈴…
不知過了多久，桌上的電話鈴聲響起。
這個年代的電話并不能看到對方的號碼，冷颯只得接起電話，“你好，哪位？”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笑，“傅少夫人心情不太好？”
冷颯一怔，很快反應過來，“張少？”電話那頭不是旁人，正是張靜之。
張靜之笑道，“打擾傅少夫人嗎？”
冷颯道，“沒有，張少特意打電話過來，是有什么事嗎？”
張靜之問道，“傅少去嘉州了？”
冷颯沉默了片刻，才道，“張少消息還是這么靈通。”
張靜之道，“倒不是我消息靈通，只是…碰巧看到了而已。”
冷颯愣了愣，“你在南六省？”傅大少今天早晨才出發，按照行軍速度這會兒最多也才剛剛跨出南六省的地界。張靜之既然說親眼看到，那他自然也在南六省。
冷颯蹙眉道，“我記得張少還在京城任職，這是出公差？”
張靜之道，“不，我辭職了。”
“…”冷颯沉默不語。
張靜之輕嘆了口氣道，“沒開玩笑，不久前我就辭職了，如今南下原本是想要謀一份差事，不知道少夫人給不給這個機會？”
冷颯道，“我可請不起張少。”
張靜之無奈地道，“張家如今無權無勢，張某能仰仗的也不過就是與傅少和少夫人的幾分交情罷了。只有傅少夫人看不上我，哪里有請不起的道理。”
冷颯心中暗道，你都這么說了我要是不答應豈不就是說看不上你？
冷颯問道，“張少現在在哪兒？”
張靜之報了個地名，冷颯并不驚訝張靜之現在果然已經到了雍城了。
張靜之笑道，“不如咱們見面談如何？”
冷颯點頭道，“好。”放下了電話，冷颯起身往外面走去。剛出門就碰到迎面走來的傅應城和水蓮。“大嫂。”
“少夫人。”
冷颯點點頭問道，“有事？”
傅應城連忙道，“是廠子那邊有點事。”
冷颯腳下也不停步，“要不要緊，我要出去一趟，車上說可以嗎？”兩人立刻點點頭，跟上了冷颯的腳步。
等上了車，冷颯啟動車子朝著城中開去傅應城才開口問道，“大嫂，你這會兒出門是有什么急事？”這會兒已經是下午六點半了，冷颯急匆匆地開車出來也難怪傅應城奇怪。
冷颯一邊開車，一邊淡淡道，“去接個客人。”
傅應城心中更加好奇了，什么樣的客人需要大嫂親自去接？不等他多問什么，就聽到冷颯道，“有什么事情先說說看吧。”
傅應城連忙道，“大嫂，是這樣的，咱們的廠子里…”
傅應城和水蓮之所以這個時候來找冷颯確實是有重要的事情。汽車廠的幾個老工人被人挖走了。雖然說不至于幾個工人被挖走了廠子就不能開工了，但走的那幾個都是汽車廠前年剛開的時候就在的老工人。而且無論傅應城怎么挽留對方都毫不考慮，儼然一副跟他們恩斷義絕的模樣。
不僅是如此，其他的工人中隱隱也有人蠢蠢欲動。傅應城讓人仔細打聽了才知道，據說有一個北方的大商人高價前來挖人，不僅薪酬是現在的三倍，而且還會幫他們將一家老小都接到北方去，甚至給家里的人也安排工作。這樣的條件確實是令人羨慕，但傅應城卻不可能也按照那所謂的北方商人的條件給薪酬。
他們汽車廠在整個南六省給的薪酬都已經算是高的了，而南六省是整個安夏最富庶的地方，因此在汽車廠工作的工人工資在整個安夏都絕不算低了。且不說將所有人的薪酬都增長三倍汽車廠是否能承受得起，這連帶的效應就不是他們能承受的。
如果汽車廠的工人薪酬增加，冷颯手底下其他人的薪酬要不要漲？如果只是冷颯的產業增加，南六省其他的同行要不要跟著漲？像冷颯這樣有傅家做靠山算是財大氣粗的還好說，最多就是盈利少一些。但還有更多本身就是小產業，如果讓他們將員工的薪酬增加三倍，還不如直接倒閉算了。
冷颯微微蹙眉，“沐經理那邊怎么說？”如今汽車廠傅應城主內，管工廠的生產運作。沐紅蓮主外，專管對外銷售以及跟上下游供應商之間的溝通。雖然同樣算得上長袖善舞，但在跟人打交道上傅應城比起沐紅蓮依然要略弱一些，同樣的沐紅蓮的消息和人脈也比傅應城要靈通得多。
傅應城道：“沐經理說她也不知道那個北方商人到底是什么來路，已經在查了。那人如今就在雍城一家酒店下榻，沐經理說她會去會會那人。”
冷颯微微蹙眉，“她一個人去的？”
水蓮笑道，“少夫人放心，衛冉跟沐經理一塊兒去的。”
冷颯這才放心了一些，“那就好，那幾個工人那里談得如何？”
水蓮道，“去談過幾次，他們的態度十分堅決似乎非走不可。我覺得，就算我們也同意給他們三倍薪酬，他們也還是不會答應留下的。而且他們還在鼓動其他的工人跟他們一起走，我覺得目前還是以穩住其他人為首要，至于那些人…他們去了北方也未必有什么好日子過。”
冷颯微微挑眉，“怎么說？”
水蓮笑道，“雖然我不知道那個所謂的北方商人是不是真的打算開汽車廠，就算他是真心想要開廠的，以咱們的汽車廠為例，因為我們可以拿到最好的供應零部件，而且絕大多數的供應商都在南六省境內即可完成循環，本身就大大降低了成本。而且我們之前拿到了一大筆軍方訂單，這才能在不到兩年的時間達到盈利。就算對方有同等的條件，如果真的工資上漲三倍，對方的盈利也會大大降低。如今南六省除了我們，去年又興起了幾家汽車廠，北四省也有自己的汽車廠，以目前安夏國內的需求，除非對方壓價否則恐怕很難后來居上。或者對方也能直接拿到軍方訂單，否則能不能盈利實在是個未知之數。”
這個時代的汽車廠可沒有什么自動化生產線，是極其消耗人力的。一下子將工人的工資提高三倍，除非真的是財大氣粗否則很難承受得住前期燒錢的時候。
現在汽車也并不普及國內需求不大，拿不到軍方訂單的話，燒錢也不一定能回本。
冷颯問道，“你覺得對方另有所圖？”
水蓮微微點頭道，“不排除這個可能，也有可能…對方是真的財大氣粗想要挖角，畢竟老工人對每一個工廠都是很重要的。但如果只是為了這個，他們應該悄悄將人挖走就是了，沒必要再鼓動剩下的人離職。畢竟不可能所有人都愿意跟著他們背井離鄉的去北方。”
冷颯點點頭，道，“既然要走就讓他們走吧。”
傅應城一怔，“大嫂，如果其他人被他們鼓動也跟著一起走，那我們…”
冷颯淡定地道，“沒關系，之前為了開設新廠不是提前培訓了一批員工么？讓他們先頂上就是了。我們去年跟雍城大學合作的機械工人培訓學校，第一批學員八月份也差不多可以上崗了。”
“啊…”傅應城望著冷颯的神色有些復雜，“大嫂，你早就猜到會有今天的事情？”
去年大嫂說要開設學校專門教導機械制造方面的工人時傅應城還有些不以為然，工人不都是直接招進來老工人帶新工人么？怎么還需要專門的學校了？
他當時只覺得大嫂懷孕天天蹲在家里憋壞了異想天開，而且萬一那什么學校教出來了他們又要不了那么多人，不是平白浪費功夫么？只是大哥和爹都不管他當然也不好多說什么了，沒想到現在竟然就真的派上了用場。
冷颯不由失笑，“我又不是神仙，哪里能猜到這種事情。”
她只不過是覺得機械制造應該也算是個技術工種，與其讓工廠里的老工人用自己的經驗慢慢帶出各種各樣的學徒，見效慢而且能力還參差不齊，還不如直接統一標準化培訓方便一些。除了一部分對技術要求極高的地方，大多數普通工人標準化培訓就足夠了。
即便是到了她那個時代，不也還有許多技術類培訓學校嗎？
如果順利的話，學校會漸漸擴大到時候這些學員可不僅僅是汽車廠，還有更多的地方都會需要他們。
“水蓮，你明天去學校看看情況。應城，那些要走的人盡快解決掉讓他們走吧，盡量不要讓他們影響其他員工。但是…自愿離開的人，以后都不再錄用。”冷颯吩咐道。
傅應城和水蓮雙雙點頭表示明白了。
冷颯的車一路開到了雍城火車站外面，剛要停車就看到不遠處路邊站著一個穿著襯衫長褲，將西裝外套隨意搭在臂彎上，另一只手提著一只箱子的青年。
青年容貌俊美氣質爾雅，帶著一副金邊眼鏡，一眼看過去就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氣質，不是張靜之是誰？
水蓮不認識張靜之，但傅應城卻是見過的，“大嫂，你…你要接的人是張靜之？！”
“是啊。”冷颯將車又往前面開了一點，停在了張靜之跟前。慢慢降下車窗笑道，“張少。”
張靜之一怔，很快就笑了起來，“傅少夫人，別來無恙。”
冷颯笑道，“別來無恙，上車吧。”
張靜之也不客氣，將隨身提著的皮箱放進了后備箱，才拉開副駕駛位的車門上車。
冷颯等他坐好，便掉轉車頭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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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點二更，么么噠(￣3)(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