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8、碰釘子
孫良是典型的西南人模樣，跟孫銳有幾分相似。
身形不算高卻長得精壯，相貌平平無奇比起冷颯曾經在報紙上見過的龍督帥宋督帥毫無出眾之處，跟張弼這樣的官宦之家書香世家出身的就更沒有可比之處了。
如果不是那一身精悍的氣勢和眉宇間難以掩蓋的狠厲氣息，這幾乎就是一個丟進人堆里就找不出來的普通人。
冷颯第一眼看到他，就感覺到這人絕不是什么省油的燈，哪怕他自以為笑得和善。
孫銳站在孫良的身邊，臉色有些難看。
先前還宛若瘋狗的孫少在自己父親面前卻像是一只乖巧無害的小土狗。
蕭軼然懶洋洋地靠在沙發里，看到冷颯和傅鳳城下來也半點沒有起來打招呼的意思。
蕭南佳坐在蕭軼然身邊，微微垂眸看不清表情，但心情顯然并不十分美好。
看到冷颯和傅鳳城攜手從樓上下來，孫良哈哈一笑道，“傅賢侄，看來果然是已經恢復如初了，正是一件可喜可賀的大喜事，我該好好恭喜傅兄才對。”
冷颯心中暗道，可真沒聽出來你恭喜的誠意。
傅鳳城點了下頭，“孫督帥，久等了。”
“無妨無妨。”孫良擺擺手笑道，“年輕人事情多，我這個老頭子沒什么事兒，多等一會讓也沒關系。”
目光落到冷颯身上，“這就是傅家大少夫人？”
冷颯微微蹙眉，她不喜歡孫良的眼神。
孫良的目光太過熾熱且毫不掩飾，就仿佛是在打量著一個可以隨意擺弄的美人又或者是一個唾手可得的物件。
孫良本身未必對冷颯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心思，只是他習慣了用這樣的眼光打量女人，而且是一個漂亮的女人。
冷颯不閃不避，抬起頭來與他對視，“正是，孫督帥，幸會，我是冷颯。”
孫良一愣，這才第一次與冷颯的目光對視。
那雙眼眸并不是他印象中女人應有的柔情順從，而是帶著仿佛利刃出鞘一般的銳利鋒芒。
一瞬間孫良甚至有一種被利刃劃破了眼睛的冰冷和刺痛感。這當然是他的錯覺，但片刻后他還是微微錯開了眼神，臉上的神情卻變得正經肅然了許多。
傅鳳城眼底掠過一絲暗芒，伸手扶著冷颯的腰帶著人一起走到沙發邊上坐下，“孫督帥想必是剛到京城，這個時候上門是有什么事？”
孫良微微瞇眼打量著傅鳳城冷峻的面容，很快又笑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聽說這小子這幾天在京城跟傅少和少夫人有些不愉快？我這不是就押著他來賠禮道歉了么？”
傅鳳城掃了一眼站在旁邊明顯有些憋屈卻不得不忍耐的孫銳，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大廳里一時間有些安靜，傅鳳城這個態度顯然是有些微妙。
這個點頭既像是在說你說的我都知道了然后呢？又像是在說既然是來道歉的，那就開始吧。
一時間，就連坐在一邊發呆的蕭南佳都覺得氣氛有些凝重和尷尬，抬起頭來看了眾人一眼。
孫良一開口就碰了釘子，臉色頓時就難看起來了。
他在益江稱王稱霸二三十年，哪里有人敢對他不敬？如果是傅政也就算了，傅鳳城一個晚輩也敢給他甩臉子，孫良的臉面頓時有些拉不下來了。
臉色一沉，孫良看了傅鳳城和冷颯一眼有些陰惻惻地道，“年輕人脾氣還是不要這么沖得好，話說回來傅大少這脾氣倒是挺像傅兄當年的。當年…傅兄可沒少為了這個吃虧。”
傅鳳城道，“多謝孫督帥提醒，我會小心與孫少共勉的。”我脾氣不好，你兒子脾氣又好在哪兒了？至少我惹得麻煩自己能解決，現在被打臉的也不是我。
孫良也不由瞪了孫銳一眼，輕哼了一聲，道：“好，年輕人有骨氣。那傅少說罷，這事兒你想怎么解決？”
傅鳳城淡定地道，“也不難，孫兄只需要踐約就可以了。”
“…”蕭軼然忍不住身子一歪，險些一頭撞到沙發扶手上。暗暗給了傅鳳城一個“你牛”的欽佩眼神，正襟危坐地盯著眼前的幾個人。
“傅鳳城！”孫良終于忍不住了拍案而起，“小子狂妄！”
這一聲怒吼瞬間驚動了站在外面的崗哨，門口的守衛立刻轉身沖了進來四把槍齊刷刷地瞄準了孫良。
孫良并不擔心，也不覺得害怕。只是掃了一眼他們望著傅鳳城瞇眼冷笑，“怎么？傅少想在這里對我開槍？”他當然是篤定了傅鳳城根本不會開槍。
傅鳳城抬手對門口的人做了個下壓的手勢，守衛這才收起槍敬了個禮轉身出去重新守在了門口。
傅鳳城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才淡淡道，“孫督帥還請小聲一點，我這里的人膽子都不大。我自然不敢傷了孫督帥，但如果他們一時控制不住失手走火了，我也不好跟孫家交代。”
孫良眼神陰沉，“傅政的兒子，果真是虎父無犬子。既然傅少不肯給孫某這個面子，那就罷了。”站起身來就要往外走，顯然也并不打算真的讓孫銳履行約定。
傅鳳城不肯松口就算了，嘴長在孫銳身上傅鳳城還能替他叫不成？
冷颯在這對父子身上看到了兩個大寫的“賴賬”，輕輕磨著牙盯著孫銳的背影，“孫少，欠債不還言而不信，是會遭報應的。”
孫銳回頭看了她一眼，露出了一個猙獰地笑容，顯然并沒有將冷颯的話放在心上。
孫良卻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盯著冷颯打量了一會兒，才笑了一聲道，“傅少夫人好膽魄。”
冷颯笑道，“多謝孫督帥夸獎。”
孫良對傅鳳城道，“你爹當年也跟你一樣眼光好，就是不知道你跟你爹是不是一樣的命。”說完也不等傅鳳城回答，直接轉身走了出去。
“…”傅鳳城盯著他的背影眼神陰郁，蕭軼然坐在旁邊只看一個側臉都覺得這人身上殺氣四溢。忍不住輕咳了一聲，“那個啥…他這話是什么意思？”
冷颯笑看著蕭軼然道，“三皇子，你好像每次來都要帶點什么麻煩過來？”
蕭軼然連忙喊冤，“什么叫我帶了麻煩過來，難道不是因為你們麻煩才找上我的？要不是我父皇覺得我跟傅大少交情不錯，這些屁事兒能輪上我？”
到底誰給誰找麻煩，心里能不能有點數兒。
冷颯不以為然，“那可是你未來妹夫。”
蕭軼然呵呵，“你也說了是未來，他要是讓傅鳳城弄死了，就不是我妹夫了。”
冷颯挑眉扭頭去看傅鳳城，傅鳳城抬起眼皮對蕭軼然道，“你放心，我不會破壞皇室婚姻讓你當不成大舅子的。”
“…”其實不必這么認真，皇室換個駙馬也不是什么大事。
孫良的到來自然整個京城都會關注，而孫良來到京城之后的第一站竟然是傅家也同樣讓人驚詫。不過大家很快就明白過來了，孫督帥這是來給兒子擦屁股呢。對于傅家和孫家的賭注雖然這兩天孫家一直裝死不回應，但這個死也不能一直裝下去。總不能以后三不五十就有人問起這個吧？所以事情想要徹底結束還是要有個結果的。
別墅里里外外不知道蹲了多少想要挖掘八卦的消息人士，于是孫良進了傅大少暫住的別墅不久又怒氣沖沖地出來這件事自然以極快的速度傳遍了整個京城的上層圈子。
孫家名聲不好，看熱鬧的人自然很多。不少人都背地里嘲諷，孫良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不過也有人擔心傅大少年輕氣盛過剛易折，去年那事兒未嘗沒有傅大少這些年風頭太盛的原因。
還有一些自以為和事佬的人上門勸說希望兩家握手言和，被傅大少毫不客氣地請出了別墅。
對于這事兒傅督軍的態度倒是跟兒子高度統一。
“握手言和？誰要跟姓孫的握手言和？我呸！也不怕臟了我老傅家的名聲！”傅督軍在電話里怒氣沖沖地道，聽上去像是很想順著電話線爬過來直接找孫良單人pk。
“我跟你說，一定要狠狠地修理那對父子倆，出了什么事老子擔著！”
傅鳳城和冷颯對視了一眼，對傅督軍這個反應倒是不怎么意外。
傅鳳城問道，“孫良來京城真的只是為了孫銳和朝陽公主的婚事？”
電話那頭傅督軍頓了一下，才開口道：“不好說，就算真想要娶公主也用不著那么著急。不過最近孫家和宋家暗地里有些沖突，姓孫的在和孫家接壤的地方做了些偷摸勾當，被宋野給懟回去了。孫良進京可能也是為了這方面的原因，你提醒宋家那小子，小心點。”
“他想在京城找盟友？誰？軍部可不會幫他。”軍部如今守著京城這一畝三分地，絕不想介入地方上的爭斗。
就算真的想要擴大地盤，他們也不會考慮向地廣人稀的西北方向擴張。西北不僅是宋家的地盤，而且氣候惡劣民風彪悍極其排外，宋家在西北的名聲非常好。這樣的地方別說是軍部，就算是傅家和龍家也未必能拿得下來。
傅督軍嘆氣道，“所以才覺得麻煩啊，益江那地方，宋野也未必會費心思去搞他，畢竟就算拿下了一小塊地盤想要治理也難，說不定把自己給拖垮了。宋家還要防備北邊那些不安分的，沒那么多功夫跟他扯淡。”
見傅督軍也沒有確切消息，傅鳳城就沒興趣再跟老頭子閑聊了，“沒事，掛了。”
傅督軍連忙阻止，“等等！”
“還有事？”傅鳳城挑眉道，對面的傅督軍自然看不到兒子的表情，輕咳了一聲問道，“這次一起去納加的都有哪些人？”
“…”傅大少無語，有哪些人你能不知道？出訪的名單都早就在你桌上了吧？
“有什么事可以直說。”傅鳳城平心靜氣地道。
傅督軍想了想，還是道，“那個…你們在京城這幾天，見過那個誰了嗎？”
冷颯湊到話筒邊上跟傅鳳城一起聽，恰好就聽到這一句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不由笑道，“爹，您說的是哪個誰呀？”
傅督軍沉默了一下，咬牙道，“北四省那個云州次…哦，不對，好像是升職成州長。就是那個卓琳，你沒見著？”
冷颯搖頭，“沒有呀。”
說來也挺奇怪的，她是知道的卓琳這段時間一直都在京城，而且之前她參加的兩次宴會卓琳也參加了，但是偏偏兩人就是沒有遇上。
甚至就連遠遠地看一眼都沒有，也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有人刻意為之。
冷颯道，“爹特意提起卓女士，是有什么話要我帶嗎？”
傅督軍哽了一下，好一會兒才道，“我跟她能有什么話說？！沒有！我這不是看你們都是女的說不定有共同話題嗎？她是長輩，說不定還能指點你一些呢。你們這些小輩也是，人家不見你們你不知道自己上門求見請教啊？真是一點兒也不謙虛！”
冷颯忍著笑正想要回兩句，傅鳳城已經先一步開口道，“最近夫人很忙，要請教什么時候不行？這次那位卓女士也會去，在船上有小半個月時間相處。”
“爹，安親王說你跟卓女士很熟呀？”冷颯眼睛一轉，突然開口道。
“什么？”傅督軍聲音瞬間拔高了幾度，“蕭鑄那個小人說我什么壞話了？！老子警告你們他說的話一個字都不能信！”
冷颯笑瞇瞇地問道，“所以，爹您其實跟卓女士根本不熟？也對，聽說卓女士當年是京城大學的高材生，爹您好像沒念過大學哈。安親王太壞了，竟然騙小孩子。”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然后傳來嘟嘟嘟的聲音，電話被掛斷了。
冷颯偏著頭有些無辜地望著傅鳳城，她說錯什么了嗎？難道是攻擊傅督軍學歷低，傷到傅督軍的自尊心了？
傅鳳城淡定地將電話給掛上了，“沒事，老頭抽風。”
冷颯聳聳肩道，“看來安親王之前說的確實是督軍啊。”
傅鳳城微微點頭，身為傅督軍的兒子他當然比冷颯更清楚自己老爹的做派。或者說早在很久之前，傅鳳城就知道老頭子對卓琳的態度很不一樣。
但是這并不影響什么，畢竟這兩位至少也有二十多年沒有見過面了。
冷颯嘆了口氣，“還挺好奇當年督軍和卓女士的事情的。”不過當年的事情知道的人已經不多了，而知道那些事情前因后果的卻又藏藏掖掖顯然并不打算全盤告知他們。
這些老一輩的人，真是很沒勁。
傅鳳城道，“別著急，已經在查了，總是能查到的。”不過他們現在沒有多少時間放在這上面，畢竟馬上就要出發前往納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