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笑完宋瓷,蘇蓓蓓真的伸手將那個有些年頭的瓷器骨灰罐抱了出來。
宋瓷像個放哨的,環顧著四周。“守門人不在,你動作快點兒。”
蘇蓓蓓捧起骨灰罐,端詳起罐子的底部,沒發現異常,又將那罐子轉了個圈。骨灰罐上印著一幅駕鶴西去圖,還挺別致。
怎么看,這都是只是一個普通的骨灰罐。“外觀沒毛病。”外觀沒毛病,里面就說不準了。
蘇蓓蓓忽然看了眼宋瓷,對她揚了揚下巴。
“做什么?”宋瓷覺得蘇蓓蓓的眼神有些不懷好意。
蘇蓓蓓說:“宋瓷,你把它打開。”
宋瓷嘴巴抽了抽,趕緊搖頭,拒絕了蘇蓓蓓。“我們美少女從來不撬人家骨灰罐。”多缺德啊。
蘇蓓蓓瞪了她一眼,美少女了不起哦。“行吧,那只能讓我這個惡毒少女來。”蘇蓓蓓看了看四周,叮囑宋瓷:“你放哨。”
“好。”
宋瓷盯著四周,謹防有人過來。
撬人家骨灰罐跟撬墳墓沒多大區別,惡毒少女蘇蓓蓓也是第一次干這種缺德事,心里也是犯慫的。
蘇蓓蓓做好心里建設,給足了自己勇氣,心一橫,這才擰開骨灰罐。
咔噠。
“開了。”
聞言,宋瓷沒回頭,她也慫,怕回頭看到什么嚇人的東西。她盯著別處問蘇蓓蓓:“看出什么名堂來沒,有沒有骨頭啊?”
沒蘇蓓蓓沒答話,宋瓷心里就跟貓兒在抓一樣,十分好奇。控制不住好奇心,她回頭靠著蘇蓓蓓的肩膀朝骨灰罐里望了一眼。
灰白色的骨灰跟骨渣混在一起,這就是人死后的模樣。
“沒什么問題啊。”宋瓷讓蘇蓓蓓將蓋子蓋好,“走吧,這沒問題。”
“等會兒。”蘇蓓蓓將骨灰罐放回了柜子里,卻沒有將它蓋上,而是將手伸到了自己的包包里,從里面掏出來一枚透明的一次性手套。
就肯德基贈送的那種免費一次性手套。
猜到蘇蓓蓓要做什么,宋瓷嘴皮子哆嗦了一下,“蓓蓓,你不是吧?”
“噓。”蘇蓓蓓把手放在嘴邊,沖宋瓷比了個安靜的手勢。
宋瓷悄悄地吞了口唾沫,提心吊膽地觀察著四周動靜。
蘇蓓蓓只是一個懸疑小說作家,筆下塑造過不少令人聞風喪膽的變態,但她并不是真正的變態。她也是第一次摸人的骨灰,心里也是有些害怕的。
強忍住恐懼,蘇蓓蓓將手伸了進去。
那觸感怎么說,其實跟摸煤灰沒什么區別,就是心里瘆得慌。蘇蓓蓓繼續在罐子里面摸,手指伸到骨灰罐底部,終于摸到了一個觸感不一樣的小東西。
“找到了!”蘇蓓蓓語氣難掩激動。
宋瓷大吃一驚。
還真有?
她回頭看向蘇蓓蓓的手,只見她手里捏著一只小小的U盤。那U盤樣式很普通,純黑色的,一看就是很多年前的老東西。
宋瓷與蘇蓓蓓對視了一眼,都有些驚喜。
“走!”
宋瓷跟著蘇蓓蓓回到了她咖啡館樓上的住所。
走進書房,把門一關,蘇蓓蓓第一時間找到電吹風,遞給宋瓷。“把U盤上面的灰吹干凈。”
宋瓷這次沒反抗,任勞任怨地打開電吹風,吹骨灰。
蘇蓓蓓坐在小凳子上,打開筆記本電腦,等宋瓷吹干凈了,就讓她把U盤插到電腦接口上。宋瓷插上U盤,問蘇蓓蓓:“能用嗎?”
“能,沒壞。”
這U盤里面,一共有三個文件,第一個文件被命名為‘徐湘湘’。
“打開。”宋瓷催促蘇蓓蓓。
蘇蓓蓓也沒猶豫,直接打開了文件。
跳入她們視野的,是一頁頁的圖片。湊近了,才能看清這些圖片是被人用相機拍攝下來的信件。
信件上的字體秀氣,字跡一樣,寫信的人應該是同一個女生。不用猜,信的主人必定是徐湘湘。
蘇蓓蓓打開第一封信,見上面寫著——
阿冕,今天是你去望東大學讀書后的第二十天,你過得還好嗎,學校里一切都習慣嗎?
我找了一家紡織廠,每個月工資550塊,包吃住。
上次你說你想要買一雙球鞋,我存了一些錢,給你買了一雙白色的球鞋,聽說還是名牌呢,要一百五十塊呢。
我想,你穿上那雙鞋在球場上打球的樣子,一定很帥。
你父親沒給你生活費吧,我在鞋子里給你放了兩百塊錢,你記得拿出來,自己留著改善伙食。
阿冕,你好好好讀書,等你大學畢業,我再去找你...
盼安好。
徐湘湘。
1995年,9月17號。
看完這封信,蘇蓓蓓與宋瓷心中都挺不是個滋味的。
“她好慘。”宋瓷為徐湘湘感到惋惜,“一個月五百五的工資,她為穆冕花了三百五。這畜生心狠手辣,卻深得好姑娘喜歡。”
無論是徐湘湘,還是杜婷婷,她們對穆冕那都是一片癡心。
他何德何能!
蘇蓓蓓心事重重,沒應聲。蘇蓓蓓繼續往后翻看圖片,兩人將徐湘湘對穆冕的一往情深看在眼里,感觸頗深。
信的最后,徐湘湘這樣寫到——
阿冕,好久不見。
聽聞你結婚了,對象是一個溫柔漂亮的大家小姐。她家世優渥,品學兼優,還是你們美術系的系花呢!
這幾年你回復我信件的頻率越來越低,我便猜到,你也許已經移情別戀。但我沒想到,你不僅僅是移情別戀,你竟然已跟別人結婚了,連孩子都一歲多了!
穆冕,你當真是騙我好苦!
我們好歹相愛一場,就這么草草收場,想來總覺得遺憾。
下周我要去望東城,我想見你一面,就算要分手,我們也應該當面說清楚。
你追求我的時候,可是風雨無阻的為我送了一個月的早餐。分手時,我也希望你能親口對我說一句:徐湘湘,我不愛你了。
一段感情,總得有始有終。
徐湘湘。
2002年,4月9日。
這是徐湘湘寫給穆冕的最后一封信。從第一封信到最后一封信,時間跨度超過了七年。
他們異地戀了七年,而在第二年,穆冕就遇見了杜婷婷,并對杜婷婷展開了猛烈的追求。
等于說,穆冕一邊與杜婷婷相親相愛,一邊吊著另一個對他癡心一片的女孩子,竟長達六年之久!
論渣,還是穆冕渣。
大概徐湘湘怎么也想不到,望東城之旅,將是她的喪生之旅!她怕是到死都不敢相信,她從高中時期,愛了十年的男人,竟然會狠心要了她的命!
“真令人唏噓。穆冕拿著徐湘湘給的錢,穿著徐湘湘寄來的衣服鞋子跟杜婷婷談著戀愛,真不知是該說他臉皮厚,還是恬不知恥!”
“他們結婚了婚,生了孩子,都還不肯給徐湘湘一個了斷,還繼續吊著對方。一個女人,最好的青春時光,就蹉跎在他身上了。”
“我替她不值。”
宋瓷義憤填膺地罵道:“穆冕真是絕世大渣男!”她為徐湘湘憤怒不值,說話時咬牙切齒,恨不能手刃了穆冕替徐湘湘報仇。
蘇蓓蓓沉得住氣些,她沒有破口大罵,反倒問宋瓷:“你說,穆冕為什么不跟徐湘湘分手?他跟杜婷婷不是真愛么,還繼續吊著徐湘湘,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所謂真愛,也挺廉價。
不是當事人,這事誰能猜透。宋瓷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徐湘湘好慘。”被穆冕欺瞞了一輩子的杜婷婷也很慘。
“還有一張圖片沒看。”蘇蓓蓓點開最后一張圖片。這張圖片則是穆冕從一張報社上面拍下來的報道內容——
望東城日報:昨日,一年輕女子從我市蝶衣大廈高空跳樓自殺身亡,經調查,該女子乃海城人士,系孤兒,獨自來望東城打工謀生,因生活壓力跳樓身亡...
一場情殺,就這么被草草定義成了自殺。
將鼠標拖到叉號上,蘇蓓蓓關了這些圖片。
一邊點開第二個名為‘錄音’的文件,蘇蓓蓓一邊同宋瓷說:“穆冕保存這些圖片,表明他享受著整個犯罪的過程。尤其是犯罪結束后,沒被警察偵破徐湘湘跳樓死亡真相后的沾沾自喜。拍下這些照片跟報道,就是為了事后回憶。”
“這種人,我們將他們稱之為心理變態。”他們是極端危險的。
說話間,蘇蓓蓓已經打開了錄音文件。錄音文件里面只有一段通話錄音,點開錄音,一道男音穿破電腦,在書房里無限放大——
“穆冕!那天的事,我都看到了。”聽到這聲音,蘇蓓蓓猛地一怔,握著鼠標的指尖輕輕顫動。
宋瓷猜到了原因,她問蘇蓓蓓:“這是你父親的聲音?”
蘇蓓蓓緊皺著眉頭,低聲說:“我不知道,我已經不記得爸爸的聲音了。”盡管不記得,但這聲音在蘇蓓蓓聽來,卻是熟悉的。
直覺告訴她,這聲音就是她爸爸蘇不忘。
錄音中,穆冕故作鎮定,問蘇不忘:“哪一天?你看到了什么?”
蘇不忘說:“四年前,你殺人的那個晚上。”說罷,蘇不忘停了下來,期待能看到穆冕心虛恐懼的反應。
但穆冕不僅不心虛不害怕,他在短暫的沉默后,竟還饒有興致地問了句:“哦?哪一個晚上,我殺了誰?”
他不會不打自招,他要聽蘇不忘講完原委,才能對如何處置蘇不忘這人做出決定。
蘇不忘渾然不知,一只惡魔已然張開了血盆大口,等著將他吞入口中,拆骨入腹。
“四年前,我們正處于創業初期。我工作繁忙就沒空陪伴你嫂子,也沒空陪伴蓓蓓。那晚你嫂子在電話里跟我吵了幾句,生氣了還說要離婚。我心煩意亂,沒心情加班,便跑到大廈頂樓去抽根煙。”蘇不忘大概是在回憶那晚的事,說話的語氣有些緩慢,聽上去像是在講故事。
那時候的大廈頂層管理不像現在這么嚴格,想上就能上。
“我到大廈的時候,在大廈樓頂上看見了一個年輕的姑娘,我還跟她聊過幾句話。她告訴我她叫徐湘湘,是海城人,是來望東城來找她男朋友的。”
“聽到你的腳步聲,她就說是她男朋友了,我就走到了另一邊去抽煙。老實說,當看見她的男朋友是你的時候,我相當驚訝。”
嘖嘖兩聲,蘇不忘陰陽怪氣地稱贊穆冕:“穆冕啊穆冕,你的演技是真的好,這么多年,我竟然沒有看出來你竟然還是個陳世美!”
“真想不到,弟妹那么優秀美麗,你竟還在外面養著一朵野花。”蘇不忘的譏諷,并沒有惹怒到穆冕。
穆冕仍很鎮定,他冷靜開口,問:“所以,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你跟那個女人拉拉扯扯,大聲爭執,她揚言威脅你要去跟杜婷婷攤牌。你動怒了,假裝安慰她,抱著她,趁她不注意的時候,一掌將她推下了大廈...”
聽完這話,穆冕沉默了下來。
“你真的看到了。”他語氣莫名。
蘇不忘呵呵地笑了起來,“怎么,怕了?”他無不諷刺地說道:“穆冕,如果被杜家人,尤其是你當做心肝呵護的杜太太,知道了你與別的女人牽扯不清多年,還殺過人...你說,杜家人會怎么對你?弟妹又會怎樣看你?”
就是這句話,為蘇不忘夫婦之后的死埋下了禍端。
穆冕在電話里竟還沉得住氣,他說:“你大可去試試。”
蘇不忘那頭靜了靜,才嘆道:“穆冕,你真狠啊。”
“呵...”
對話到此,戛然而止。
這段錄音,顯然是穆冕自己保存下來的。
那個時候,針對‘悅色’購物網站未來的發展走向,兩人產生了不同的意見。有了分歧,兩人合作伙伴的關系就產生了裂痕。
那時候,公司里的員工都分成了兩派。
蘇不忘想要將穆冕從悅色趕走,穆冕同樣想將蘇不忘踢走,自己掌權成為一言堂。蘇不忘的這番威脅,徹底斬斷了穆冕對他殘留的一絲情分。
他對蘇不忘起了殺心。
蘇不忘的死因是被車追尾后,墜河溺水身亡。在這場事故里面,穆冕將自己的嫌疑摘得干干凈,因此從沒有人懷疑過穆冕。
而那場公司內斗,也以蘇不忘的去世而收場。
聽完這段談話,蘇蓓蓓有些心神不寧。宋瓷瞧出來她的狀態不對勁,便說:“你去旁邊坐,我來看看下一個文件。”
“好。”
蘇蓓蓓坐在一旁,想抽煙。
她打開抽屜柜,拿出煙,撕開了煙盒上的密封薄膜。抽了一支煙出來,用貝齒咬著,蘇蓓蓓正要點燃打火機,突然想到了黎離。
媽的,她答應黎離要戒煙了。
蘇蓓蓓將煙丟回了抽屜里,起身去外面的冰箱里找了一跟老冰棍。秋天里,一根冰棍塞進嘴巴里,蘇蓓蓓整個人都冷靜了。
宋瓷打開第三份文件,發現那是一段視頻。“蓓蓓,這個好像是行車記錄儀拍下的視頻!”
聞言,蘇蓓蓓含著老冰棍站了起來,走到宋瓷后面。“打開。”將下巴放在宋瓷的頭頂,同她一起看那段視頻。
宋瓷打開視頻,兩人一起看了起來。
這份車載記錄儀,拍攝到的是車頭前面的路況。夜里,車子行駛得很平穩,視頻里看不見人,但能聽到一男一女對話的聲音——
蘇不忘:“這個穆冕,是越來越能耐了,他竟然說要搞什么綠樹免費借貸。”
蘇媽媽就問:“綠樹免費借貸是什么?”
“就是一種借貸方式,凡是用悅色購物網站的用戶,在經過實名制認證后,每個月可以跟悅色提前借貸一筆錢,用以購買悅色的產品。等到下個月,用戶主動償還借貸,還不起就收利息。”
宋瓷心道:這不就是現在的某寶花唄跟某東白條嗎?
穆冕這人雖然渣了點狠了點,但商業頭腦是真的有。那個年代就能想出這種暴力賺錢的方式,的確是個人才。
“這不是挺好?”蘇媽媽說:“購買也是一種欲望,這種免費借貸,更能刺激用戶的購買欲,尤其是女性用戶。”
“這本沒有什么不好。”蘇不忘語氣有些不滿,他指出:“這項決策一旦通過,穆冕在公司的威望就會遠超于我,我遲早會淪為第二股東。”
同為悅色的創始人,蘇不忘也不甘于屈居人下。
但蘇媽媽卻看得很開,“老公。我們一開始只是想要一顆糖,結果我們現在擁有了一包糖。但你又不滿意了,想得到一個糖果屋。人都是貪得無厭的,但我們應該學會知足。”
“我倒覺得穆冕的決策對公司是好的,你身為公司最大的股東之一,也會跟著享受利益。我們這么想,是不是就沒那么氣了?”
“你倒是想得開。”車內靜了一會兒,蘇不忘突然又說:“你怎么了?是不舒服還是困了?”
蘇媽媽困惑的說道:“我睡了午覺的,這才九點多鐘,我困什么。但好奇怪,我覺得好累,眼皮都有些睜不開...”說著說著,蘇媽媽的話音便消失了。
見妻子說著說著就睡著了,蘇不忘覺得不對勁。“老婆,你是不是感冒了?”
沒有人答話。
過了一會兒,蘇不忘突然罵道:“穆冕,你卑鄙,你竟然給我們下迷藥!”蘇不忘情急之下想要停車,但人卻昏睡了過去。
鏡頭中,車頭開始偏離了原定車道。
碰——
一聲碰撞聲響起,鏡頭一陣晃動,車子便掉進了御龍淵大河。
行車記錄儀的監視鏡頭隨著車子一起沉入河里,河水將車包裹,車內的人慢慢地被河水吞沒,直到死去...
鏡頭就像是個無情的殺手,默默地記錄著這一幕。
宋瓷趕緊關了視頻,回頭去看蘇蓓蓓。
蘇蓓蓓的反應比她想象中要更鎮定,只是臉色有些白。見宋瓷憂心忡忡地看過來,蘇蓓蓓對她勉強一笑,“我沒事。”但她的心卻跳動的很快,雙腿也有些發軟。
等蘇蓓蓓身體恢復了力量,宋瓷這才將U盤備份了,然后抽出穆冕的那只U盤,遞給蘇蓓蓓。“你去,交給林隊。”
蘇蓓蓓捏著那個U盤,她有些猶豫。“在這些錄音跟視頻中,穆冕只主動承認他殺了徐湘湘的事實,卻無法證實他的的確確加害了我的父母。”
一切,都只是蘇不忘的猜測。“只怕還不夠徹底干翻他。”
“你等等。”
宋瓷給韓湛打了個電話。
聽到韓湛電話響起,黎離他們默契的停止了談話。韓湛沖他們點了點頭,這才拿著手機走到外面去接聽。“怎么了瓷寶?”
宋瓷問韓湛:“那個朱袁文,他跟穆冕是什么關系?”穆冕這樣的人,心思深沉,要找合伙人,肯定只會找知根知底的。
朱袁文一定有什么把柄,被穆冕捏在手心里。
“朱袁文么?”韓湛將自己調查到的信息,全都告訴了宋瓷。“朱袁文跟穆冕都是海城人,是一個地方考出來的。大學時朱袁文念的是醫學院,穆冕讀了計算機專業。”
“大學時,朱袁文曾因過失導致同班一名男生車禍身亡,那一幕恰好被前來找他玩的穆冕看見。朱袁文的把柄被穆冕捏在手里,自然就要聽命于他。”
這些,都是韓湛調查了許久,才推測出來的結果。后來他讓龍雨去恐嚇過朱袁文,那朱袁文是個膽小的,被龍雨嚇了一遭,就什么都承認了。
“韓哥我問你。你說穆冕要殺人,朱袁文是不是他最信任的合作伙伴?”一個醫生想要殺人,是非常容易的。
韓湛聽出了宋瓷的暗示,他不禁懷疑問道:“你跟蘇蓓蓓在搞什么?”這兩人一定背著他在搞大事。
宋瓷告訴韓湛,“我們找到了穆冕當年加害徐湘湘的證據,也找了一些能指證穆冕謀害蘇蓓蓓雙親的線索,只是需要進一步調查。你上班,我跟蓓蓓要去破案了。”
掛了電話,宋瓷拉起蘇蓓蓓,拿上那個U盤,“走,我們去警察局。”
被掛了電話,韓湛有些心不在焉。他回到辦公室,瞅了眼啥也不知情的黎離,沒好氣地問他:“你知道蘇蓓蓓在做什么嗎?”
黎離蒙了一下,才說:“寫小說吧,她的出版書文稿快要寫好了,我們這兩天都沒空見面。”
韓湛冷哼。
寫什么稿子,人家背著你忙著抓壞人呢。
宋瓷他們到了警察局,才知道朱袁文跟穆冕已經被帶到了看守所拘押。兩人又開車去了看守所。
朱袁文犯罪已成事實,他暫時是不能見家屬跟朋友的,只能見自己的律師。
宋瓷只好給外公打了個電話,讓外公給她開了個后門。得到準許,宋瓷這才帶著蘇蓓蓓一起進了看守所。
朱袁文被提領到了審訊室,本以為會看到審訊官,結果看到的卻是兩個年輕貌美的姑娘。
見到宋瓷,朱袁文微微瞇起了眼睛。
宋瓷盯著朱袁文那張臉,心臟砰地跳了一下,差點跳出了體外。“是你!”宋瓷認出了朱袁文,上一世臨死前,她最后一眼看見的人,就是這個朱袁文。
那時,他就站在手術太旁,冷漠地注視著她,等著她一咽氣,就挖走她的心臟。
突然見到上一世殺了自己的人,宋瓷的臉色都有些白,背上冒出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
朱袁文也認識宋瓷,他說:“你運氣不錯,上次被人帶走了,逃過了一劫。”朱袁文指的是上次宋瓷出車禍,最后卻被韓湛強行帶走的事。
宋瓷也憶起了那事,看朱袁文的眼神一片冷漠,不帶感情。“身為醫生,你把一把本該救人的刀,變成了殺人的屠刀。朱主任,夜里睡著,你會不會也噩夢纏生呢?”
朱袁文搖搖頭,“心狠手辣的人見得多了,噩夢那玩意兒,也就不怕了。”
“不愧是朱主任,這魄力就是強。”宋瓷語氣充滿了嘲弄。
蘇蓓蓓懶得聽他們陰陽怪氣的談話。
她拉住宋瓷的手,沖她搖頭。
宋瓷明白蘇蓓蓓的暗示,她忙閉上嘴巴,裝啞巴。
蘇蓓蓓盯著朱袁文那微胖的臉,突然說道:“大學的時候,因為失誤導致同學車禍身亡,是你這輩子最后悔的事。”
注意到朱袁文在聽到自己這話后,瞳孔忽然顫了顫,蘇蓓蓓身子不動聲色地朝朱袁文靠近了一些。
緊盯著朱袁文那雙不安的眼睛,蘇蓓蓓又道:“這輩子時常會忍不住想,如果當年我沒有誤殺他,我就不會被穆冕那狗東西一次次威脅。我呢,會成為德高望重的心外科專家醫生,榮譽、風光、敬仰,我都將得到。”
“如果,當年那件事沒有發生,就好了。”
蘇蓓蓓說完,就干脆的閉上了嘴巴,觀察著朱袁文的反應。朱袁文的臉上,反復閃現了許多種情緒,悔與恨,懊與愧。
宋瓷偷偷對蘇蓓蓓豎起大拇指,玩心理戰,還是得蘇蓓蓓這種黑暗少女來做。
朱袁文抬起雙手,用力地擦了把臉,這才瞇著眼睛,盯著蘇蓓蓓那張高冷的美麗臉蛋瞧了起來。
嘴唇哆嗦了幾次,朱袁文才啞聲問道:“你是誰?”
蘇蓓蓓將自己父母的照片從包里拿了出來,放在朱袁文的面前。朱袁文垂頭看了一眼,沒做聲。
蘇蓓蓓詐唬朱袁文:“十四年前,你被穆冕威脅,偷偷往一對夫婦的茶水里投了迷藥,導致他們開車中途昏迷不醒,除了車禍事故,夫妻雙雙跌入御龍淵大河,溺水身亡。”
朱袁文臉上的橫肉輕輕地顫動起來,他瞧著蘇蓓蓓,將她的年齡跟那對夫婦的孩子對上,頓時就驚變了臉色。
“你是那個小女孩?”
朱袁文是見過蘇蓓蓓的。
那是朱袁文第一次殺人,他心里愧疚難安,徹夜都睡不著。翌日天未亮,他便去了御龍淵大橋的岸邊,躲在暗處偷看打撈隊的進展。
親眼看到打撈隊將蘇不忘夫婦的尸體撈起來,朱袁文當時腿都是軟的,差點像攤爛泥坐在了地上。
那天下著小雨,一個老太太抱著一個小姑娘出現在蘇不忘夫婦的遺體旁。小女孩跪在兩具尸體之間,哭得令人心碎。
朱袁文這輩子倒是沒怎么做過噩夢,卻時常夢見當年那個哭泣的小女孩。夢里,他總是被小女孩追著問:叔叔,叔叔,你為什么要殺我的爸爸媽媽?你把我的爸爸媽媽還給我好不好?
見到在夢里纏了自己多年的小女孩,朱袁文心里最后一道城墻終于崩塌。
他低下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愧疚開口:“對不起,對不起,我真不想殺他們的。可我沒辦法,穆冕拿我的前程威脅我,我不幫他,他就要去舉發我。”
“那時候我孩子剛出生,我要是坐牢去了,我孩子老婆怎么辦啊!”朱袁文痛哭淋涕,“我不想殺人的,可我也想過好日子啊!”
蘇蓓蓓與宋瓷一臉冷漠地注視著朱袁文,沒有同情他,也沒有可憐他。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是他咎由自取,不值得被同情。
“錄音收了,可以了。”宋瓷說。
蘇蓓蓓關了錄音筆,拉著宋瓷的手臂站了起來。朱袁文還在那里哭,嘴里說著對不起。
蘇蓓蓓盯著朱袁文那略胖碩的身軀,沒有表情地說:“你的對不起,換不回來我父母的命。別哭了,假惺惺的,令人作嘔。”
兩人離開審訊室,出來時,與過來提審犯罪嫌疑人的林隊碰見了。宋瓷知道林隊是可以信任的人,便將那個錄音筆跟U盤,交到林隊的手里。
林隊捏著它們,問宋瓷:“這是什么,宋小姐。”
宋瓷:“我們要報案,舉報穆冕參與了兩宗命案。為十四年前去世的蘇不忘夫婦,以及十八年前去世的跳樓身亡女子徐湘湘,沉冤昭雪!”
林隊眸子瞇起,“我知道了。”
為了穆冕的事,杜婷婷這些天一直在東奔西走,四處找關系,想要盡可能的他減刑。
但每一個曾經與他們關系匪淺的人,都搖頭嘆息地拒絕了她。“弟媳啊,這事我們管不了,也不能管。你不知道現在多少雙眼睛盯著這事,這件事,已經引起了全國人的關注,要是穆老弟判刑輕了,是會引起社會不滿的。”
杜婷婷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可她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丈夫去坐牢。穆冕也不年輕了,幾年牢獄之災坐完,出來人都老了。
他真要去坐牢了,只怕是連穆秋最后一面也看不上。
想到這些,杜婷婷便心如刀割。
四處奔波無果,杜婷婷只想去見一見穆冕。但穆冕是重要罪犯,被警方帶走后直接拘留到了看守所,杜婷婷根本無權去探視他。
她只能通過律師來獲悉穆冕的情況。為此,杜婷婷特意花高價去聘請了一名金牌律師。
她這個案件,都沒有律師愿意接手。
沒有幾個律師,愿意為罪大惡極的壞人辯護。
后來杜婷婷將聘價漲到了五百萬,才有一名金牌律師愿意接這個案子。這天是律師去見穆冕的日子,杜婷婷知道后,等穆秋睡著了,也跟著去了一趟看守所。
到了看守所,民警果然不許杜婷婷進去探視。
杜婷婷就只能呆在看守所的大廳里等候,她等了許久,才等到律師出來。律師出來時,臉色非常難看。
杜婷婷忙站起來,問律師:“金律師,怎么樣?我丈夫他還好嗎?你們都說了些什么?”
金運沒好氣地沖杜婷婷說:“這案子我不接了!”
杜婷婷大驚失色。“為什么?金律師,你可是收了我的錢的,這案子你怎么就不接了?”
慌亂之下,杜婷婷打開自己的包,從錢包里掏出一張銀行卡。“是嫌錢不夠嗎?我這里還有,我可以再加錢!”
杜婷婷急得都要哭了,她用力要把那張卡塞到金律師手里。“我這卡里還有兩百萬,金律師,你一定要幫幫我丈夫,好不好?”
金律師沒有半分猶豫的將卡推了回去。
金律師這幅強硬態度,讓杜婷婷意識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否則金律師態度不會這么堅決。“到底出什么事了?”
金律師見杜婷婷什么都不知道,他長長的嘆了口氣,將卡塞回杜婷婷的包里,這才告訴她:“穆夫人,你都不知道你的丈夫,到底做了些什么事。”
聞言,杜婷婷心里一驚,難道穆冕還背著她做了一些天理不容的事?
杜婷婷盡可能的維持住鎮定,問金律師:“穆冕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金律師一邊搖著頭,一邊說:“真的是歹毒,太歹毒了。你是不知道,他身上還背著三條命債!”
“你丈夫十八年前就殺過人,殺的是還是從高中時候就跟他談戀愛的初戀女友!不僅如此,你們的老友蘇不忘夫婦,也是他謀殺的!”
“你說,你丈夫這樣蛇蝎心腸的人,哪個律師愿意為他辯護?這是個人,都不會昧著良心為他減刑!”
金運再愛財,也不敢要這個財,怕往后這輩子回想起這起案子就寢食難安。說完,金運就快步離開了看守所。
杜婷婷猛然聽到這驚人的真相,腦子里轟隆隆地響了起來,眼前冒出一點點的金光,眼前的人和物都開始顛倒起來。
砰——
杜婷婷直接倒在看守所大門口的水泥地上,一邊嘴角抽搐起來。
“有人暈倒了!”
“叫救護車!”
穆冕聽到樓下的喧嘩聲,他沒當一回事,過了很久才聽到救護車趕到的聲音。一陣吵鬧后,外面便恢復了寧靜。
這時林隊走了過來,他抱臂站在門外的走廊上,隔著鐵柵欄的縫隙盯著穆冕。瞧見他那副像是什么事也沒有發生過的鎮定模樣,心里只覺得悲哀。
“知道剛才樓下發生了什么嗎?”林隊開口問。
穆冕盯著他,嗤了一聲,“管我什么事。”
林隊說:“剛才,樓下有一名女士突發腦溢血暈倒,被救護車拉走的時候已經失去意識。她是隨金律師一起來的。”金律師,是杜婷婷為穆冕聘請的律師。
誰會隨著金律師一起來警局?
答案不言而喻。
上一秒還鎮定從容的穆冕,聞言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幾步奔到拘留室的大門口,穆冕手握住鐵欄桿,焦急地問林隊:“她現在怎么樣?你們送她去醫院了嗎?腦溢血是會死人的!”
只有在這一刻,看著為杜婷婷而暴走擔憂的穆冕,林隊才覺得他像是個人了。
“急性腦溢血,情況嚴重的確是會死人的。穆冕,她是在聽說了你干的那些事后,怒火攻心,才突發的腦溢血。”
盯著突然安靜下來的穆冕,林隊冷冷地翹起唇角,對他說:“是你,穆冕,是你害了她。”
穆冕踉蹌的走回到墻壁邊上,一屁股坐在了鐵床上,一聲不吭,像是泄了氣的皮球。
林隊轉身就走,這時突然聽到穆冕說:“我認罪。”
林隊腳步一頓。
他沖身旁的下屬使了個眼神,兩人便羈押著穆冕去了審訊室。
在審訊室里,穆冕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我愿意坦白我的罪行,但我希望,你們能讓我去見一見我的夫人。”
這是穆冕唯一的請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