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安靜又空曠。
蘇地不在,趙繁也不在,孟拂按照楊花的指示,把所有所有房間的燈都打開了。
窗戶外,接近十二點,萬家燈火,煙花爆竹聲齊鳴。
客廳里的落地窗窗簾沒有拉起,這個角度能看到空中一瞬即逝的煙火。
跟外界隔開的窗戶里面卻是非常安靜,連燈都是冷色調的白熾燈,安靜冷清,能聽到門外服務員微小的“新年快樂”聲。
孟拂只覺得眨眼間房間門就被人關上了,她連給她送醒酒湯的小哥臉都沒看清,就被人拽進了房間內。
她眨了眨眼,纖長的睫毛微微翕動。
蘇承關上門,手臂繞過她的后腰抓住她左邊的手腕,明明帶著侵略性的氣息偏偏又顯得有些溫柔,下頜就抵在她的頭頂邊緣,帶她往沙發邊走,“喝了幾瓶?”
沉沉的呼吸聲自頭頂傳來,聲音顯得有些淡,但氣勢迫人。
孟拂忽然清醒:“一…”
對方淡淡的低頭看過來,冷光將他原本就冷硬的眉眼勾勒的更為鋒銳,這幾天估摸著在操練手下的兵,整個人猶如出鞘的劍芒,深邃的眸光掃過來。
猶如冰雪。
隱隱約約的,似乎還有些血氣。
孟拂:“兩…”
“行了行了,也就三四五六七八瓶吧。”
單手將人按坐到沙發上,蘇承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把碗遞給她:“坐好。”
孟拂接過碗,抬頭用余光看他,一眼就看到他進了房間。
孟拂:“…”
兩分鐘后。
劈里啪啦,一堆被捏癟的啤酒罐被丟在她面前。
孟拂捧著還溫熱的碗,抬頭看著蘇承,原本冷白色的臉因為剛洗完澡,肌膚微紅,像是被白熾燈籠罩上了一層光圈,她默默道:“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四五六七八瓶吧…”
說完后,她低頭又喝了一口湯。
蘇承低頭看著她,這一連幾天周身原本冷硬肅殺的氣息漸漸溫柔下來,他彎腰,眉宇間有些疲憊,有些粗糲的手指將她還沒完全干透的頭發放到耳后,良久,好聲好氣的道:“我離你太遠,你喝多了來不及找你。”
孟拂“哦”了一聲,然后往旁邊坐了坐,給他讓了一點位置,“你今天干嘛?”
“看演練,嘉獎護衛隊。”蘇承手撐在沙發上坐下,伸手將孟拂撈了過來,靠在她脖頸間,深吸了一口氣,然后伸手拿了遙控器,開了電視。
電視上,春晚還在排節目。
“蘇地說你明天還要祭祀?”
“嗯,上午九點。”蘇承有些懶散道。
蘇地是蘇承的一把手,他都那么忙,蘇承應該會更忙。
她看了蘇承一眼,然后撈起茶幾上的電話,撥通了前臺的熱線,讓她送些吃的上來。
今年大,酒店準備了很多菜,孟拂電話打過去沒多長時間,門鈴就響了。
孟拂要下去開門,身邊蘇承已經起來開了門,轉合間,已經恢復了以往的風度優雅,聲音都不急不緩:“謝謝。”
他向酒店服務人員道謝,然后把一個木制籃子拿進來。
籃子里放了四碟菜,還有一碗湯。
蘇承把菜擺到茶幾上,擺好筷子,看向窩在沙發上的她,“晚上吃了沒?”
“跟導演他們吃了,”孟拂腳縮在沙發上,目光看著電視上并不好笑的小品,跟蘇承認真評價:“還沒何淼搞笑。”
“嗯,”蘇承隨意的看了眼電視,就坐在椅子上,把人撈起來,“陪我吃一點。”
孟拂去房間把自己的手機拿過來。
坐到蘇承身邊,打開微信,看有沒有紅包漏掉。
蘇承吃飯很快,但不失優雅,從小就受到了嚴苛的禮儀,夾了這么多菜,孟拂都沒看到他的筷子碰到過碗。
孟拂把徐莫徊發給她的紅包收下,就沒有其他紅包了。
主要是西方沒過年這個習俗。
她就放下手機,手懶洋洋的撐著下巴,然后看身邊的蘇承,“承哥,你今天有沒有忘了什么?”
蘇承坐在椅子上,趕過來的路上風塵仆仆,但他也不顯得狼狽,就這么坐在這里,也風姿奇秀,他吃吃了口魚,“什么?”
孟拂看著他精細的眉眼,“啊”了一聲,“沒什么,要喝水嗎?”
她起身,拿了個杯子去飲水機邊接溫水。
電視里,最后一個歌舞節目播放完畢,主持人已經站在一起,等著倒數跨年。
蘇承吃完了,把東西收回到木籃子里。
孟拂接完水,剛要回去。
門又被敲響了,孟拂單手去開了門,門外是何淼劇組的男二,聽說也是帶資進組的富二代,就是砸得錢沒有蘇承多,雖然咖位比何淼高,但只拿了個男二。
男二看到孟拂,臉有些紅,“聽、聽溫姐說你喝多了,這里是醒酒湯。”
孟拂看了他一眼,“謝謝,我剛剛喝完了。”
男二一愣,“那、那我們都在樓下KTV,你要去嗎?”
“不去了,我要玩游戲。”孟拂看著他,“你還有其他事嗎?”
“沒…”
孟拂頷首,“謝謝,新年快樂,玩得開心。”
她關上了門。
蘇承把東西收好了,正在抽了張紙擦手,他看著孟拂:“隔壁劇組的?”
“是啊,”孟拂關好了門,去把手里的杯子遞給他,有些莫名其妙,“溫姐不是讓人送了一碗醒酒湯給我?”
蘇承看了孟拂一會兒,忽然笑出聲,眸底的冰凌消融。
“你笑什么?”孟拂瞥他一眼。
蘇承喝了一口水,坐到沙發上,示意她坐在他身邊,“他可能看上你了。”
“是嗎?”孟拂不太在意,只道,“那他很有眼光。”
畢竟娛樂圈長得比她好看的不說不多吧,至少一個沒有。
蘇承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孟拂看著主持人已經進入倒數二十秒了,隨意的詢問,“什么?”
蘇承聽著主持人倒數到十,他偏頭看著她,眸底帶著光,侵略而又溫和,然后不緊不慢的道:“因為我已經搞到手了。”
孟拂聽著一連排的主持人倒數到“1”。
電視上,窗外,爆竹以及煙花聲達到最大聲。
她被蘇承的一句話,沒太反應過來,“…等等?”
蘇承卻是聽著倒數到“一”,突然俯身,把人往懷里攬了攬,輕笑著在她耳邊道:“新年快樂。”
電視上,主持人數完倒計時,后面還有其他節目。
外面燈火如皺。
孟拂回過神,“謝謝,新年快樂。”
蘇承低眸,看著她的眉眼,不急不緩道,“你怎么謝我?”
孟拂琢磨著,覺得自己該讓個步,她忍痛道:“我給你發給紅包。”
蘇承對上她的視線,目光往下移了移,眼身微暗,伸手覆上她因為拍戲而拉直顯得有些蓬松的頭發,“嗯,那你給我發個紅包吧。”
孟拂盯著他看了兩秒。
然后慢吞吞的摸起手機,給蘇承發了個紅包過去。
蘇承秒點。
“困嗎?”蘇承低聲問。
孟拂打了個哈欠,“還好,導演明天給我們放半天假,《神魔》還有一個星期大概就能收工,收工完我就回去…”
孟拂這半個月來都沒怎么好好睡過。
導演加班加得太狠了。
這十第一次睡到自然醒,睜眼的時候,房間還很暗,孟拂睫毛顫了顫,記憶還停留在她在沙發上看電視。
她坐在床上,幾乎要懷疑昨晚自己是做了個夢的時候。
眼睛一瞥就看到枕頭邊放著的一個紅包。
紅包很厚。
孟拂想了想,大概是她這幾年收的紅包加起來那么厚。
她看了紅包幾秒,才收起來,然后踩著地毯下床去拉開窗簾。
外面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
孟拂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已經上午十一點了,手機屏幕,是繁姐給她發的微信——
《變異3》官方微博轉發一下,今天上映第一天就破了個七億。
孟拂轉發了一下微博,然后刷牙洗臉去劇組找導演。
“新年好!孟老師!”
“新年好!”
一路上都是喜氣洋洋的聲音。
孟拂把圍巾往下拉了拉,慢悠悠的回著,“新年好。”
導演在給劇組的工作人員發新年紅包,特地給孟拂留了個大的。
“導演,”孟拂坐到導演面前,手支著下巴,“咱們能不能商量一下?今天把我的戲份拍完。”
“那你要熬夜,”導演看著孟拂,一愣,“這么急著趕回去嗎?”
孟拂沉默了一下,“嗯,有點事。”
導演本來想問為什么的,忽然想起來前段時間孟拂爺爺的事。
這段時間孟拂在劇組跟以往沒什么兩樣,導演差點兒就忘了孟拂身上發生的事。
算起來,她爺爺,明天有個七七。
導演不動聲色的,“你等等,我去召集一下劇組人員。”
孟拂要提前拍完戲份,自然要整個節目組的配合。
好在孟拂人緣好,知道她要提前拍完,沒人不同意,反而大多是人是舍不得她走。
年初二。
孟拂帶著導演還有溫姐給她的殺青紅包,一早就回到了江家。
楊花在江家花園跟江鑫宸說話,孟蕁不是特別耐煩的跟著他們倆,忽然間孟蕁感覺到了什么,回頭看了眼大門外。
與此同時,傭人驚喜的聲音響起,“大小姐回來了!”
傭人連忙去接過孟拂手里的行李箱。
“回來的剛好,”楊花看著平靜的孟拂,伸手抱了抱她,笑著道,“去看看你爺爺吧。”
“嗯。”孟拂頷首,去江家祠堂。
她不是第一次來祠堂。
上次來的時候,還是因為江鑫宸犯了錯,她過來看他。
祠堂有些陰冷,孟拂抬頭看著祠堂的牌位。
最下面的一個,已經換成了最新的牌位。
是江老爺子的。
孟拂抿了抿唇,再次看到這個,她平靜了很多,只在旁邊拿了香點燃插進了香爐里,她聲音聽起來依舊很平靜:“爺爺,我來看你了。”
祠堂很冷,地板磚也是冰涼的。
江泉已經一個多月沒看到孟拂了,聽到孟拂回來,第一時間就來祠堂找她。
還沒到祠堂里面,他就聽到了祠堂里孟拂喃喃的聲音:“爺爺,你在這里冷嗎?”
江泉腳步猛地頓住,他站在階梯上,眼睛紅了紅,然后又悄無聲息的離開。
路上,看到楊花,江泉朝楊花搖搖頭,示意她不要進去。
楊花愣了一下,然后嘆了一聲,隨江泉一起回大廳。
孟拂再回到大廳的時候已經恢復了以往的模樣。
大廳里面,江泉在跟楊花商量帶往京城的東西,“阿拂舅舅腿不好,帶上這個剛好,還有這個,對了,鑫辰,你去舅舅家一定要乖,好好學習,京城的學生學習聽說都特別好,你能稍微丟一下臉,但不要那么丟臉。”
“唉,我們T城的臉要被你丟…”
江鑫宸艱難的開口:“爸,我跳…”
“哎,阿拂,你來了,”江泉一抬頭,就看到走過來的孟拂,連忙朝她招手,興沖沖道,“你看看我們要帶過去的禮物,還有沒有少的!”
江鑫宸:“…”
也行吧。
江家整個布置的非常有年味,傭人跟楊花江泉在一起商量。
偶爾旁邊鳥籠的鳥也叫一聲,其樂融融。
孟拂也笑了,她走過來,懶洋洋的數著腳底下的東西,“這太多了,少帶點兒吧。”
“這不能,明天鑫辰第一天去你舅舅家。”江泉堅決不同意。
孟拂妥協,“你說的對。”
她任由江泉給他們準備的一堆東西。
江家現在就江泉一個人,十分繁忙,他初一初二還在家,初三就要開始跑生意伙伴,在T城各大家族周旋。
江鑫宸跳了一級,今年去高三,提前初八開學,初三就要去京城熟悉環境。
“不錯啊,校長讓你跳的?”孟拂在江家找了幾個零件,還有江鑫宸的幾個機械寶貝,隨手拆開,抬眸看了江鑫宸一眼。
她手指又細又長,這些東西在她手中倒更像是藝術品。
“嗯,他說我沒必要留在高二了,”江鑫宸看著孟拂擺弄這些機械,也不生氣,只好奇的看著孟拂手上的機械,“這是什么?”
孟拂頓了一下,“做個小型飛行器。”
江鑫宸眼前一亮,他之前就聽楊花說過孟拂幾乎什么都會,她的手機收拾孟拂親手做的,“這飛行器能干什么?”
孟拂擺弄著機械臂,不緊不慢的回,“用處多著呢,蔽日,飛進軍事基地,也沒雷達能發現它。”
江鑫宸看著孟拂,眼睛亮晶晶的,“姐,你真厲害。”
“不然怎么是你姐?”孟拂漫不經心道。
孟拂忙忙碌碌的,在江家停留了一天,初三就趕往京城。
京城。
楊家初二就去了段老太太家拜年,初三按理要去給段家那邊的親戚拜年的,不過今天孟拂跟楊花還有江鑫宸過來,楊家人幾乎都沒有出門。
在家里等孟拂等人過來。
孟拂他們趕了最早一班的飛機,雖然路上堵車,但也擦著點,十一點到達了楊家大門口。
楊家。
裴希放下拜年禮物,就跟楊寶怡起身。
外面,楊管家笑瞇瞇道,“寶珠小姐回來了!”
楊夫人立馬起身,楊萊眼前也一亮,控制輪椅往外面走。
裴希坐在沙發上,未抬頭。
外面,楊花孟拂孟蕁跟江鑫宸進來。
傭人把帶來的禮物一趟一趟的往回搬。
楊夫人早就準備好了三個大紅包,遞給三個孩子,笑瞇了眼:“我整天算日子,可算把你們盼回來了!”
孟拂取下圍巾,滿身清冷的進門,一一打招呼,“舅舅,舅媽,”看到楊寶怡,頓了下,“大姨。”
孟蕁隨孟拂叫。
楊寶怡放下茶杯,朝他們略微頷首。
裴希依舊淡淡的喝茶。
就一個江鑫宸不認識,楊萊親自介紹,“鑫辰,這是阿拂大姨,這是大表姐,你跟著叫就行。”
“寶怡,希希,這是阿拂的另一個弟弟,江鑫宸,”楊萊又笑著對楊寶怡道,“今年高二,轉來京城上學,就是數學有些不太好。”
江鑫宸十分有禮貌,雙手規規矩矩的放在身前,“大姨,大表姐。”
楊萊繼續笑著道,“鑫辰,你希希表姐數學特別好,你有什么不明白的,記得問你希希表姐。”
幾人身后,孟蕁嘴角抽搐了一下。
孟拂則是沒注意,去暖房看楊花種的花去了。
江鑫宸笑了笑,倒是非常平靜,“好,謝謝舅舅。”
楊寶怡看著江鑫宸,淡淡笑著,“是個好孩子。”
沒有多交流的欲望。
裴希卻放下茶杯,看了眼江鑫宸,也沒說話,只起身:“舅舅,舅媽,小姨,我有事,不能留下來吃飯,得先走了。”
正在跟楊花說話的楊夫人挽留:“這么著急嗎?你們不留下來吃飯,寶珠馬上就要到了。”
裴希淡淡搖頭,“不了,我要去實驗室,今天中午外婆要跟我見一位教授,下午還要去工程院,最近幾個研究很忙。”
楊萊笑著開口,“希希現在是個大紅人,忙著呢,別耽擱她事情。”
楊夫人知道裴希忙,就跟楊萊送兩人出去。
等兩人走后,楊管家看著江鑫宸并不是很在意的樣子,不由笑著開口:“別看裴小姐這樣,她已經進入了核潛艇的研究中心,現在是團隊年紀最小的研究員,不過你平時應該見不到她,也可以問問照林少爺,他已經遞交了洲大了申請。”
暖房。
孟拂看著角落里,黑乎乎硬邦邦的土,又看著冒出一小撮的綠芽,不由懷疑。
這玩意兒真的能在這里面長出來嗎?
兜里,手機響了聲。
她以為是李院長找她,沒想到是高爾頓老師。
“老師,”孟拂手戳了戳硬邦邦的土,懶洋洋的開口,“我記得我上學期的檢測是交了吧?”
“交是交了,你獎章沒領,論文上自然雜志了,”那邊,高爾頓放下手里的東西,“倒也不完全說這個,你們幾個重點實驗室的項目你參加沒?”
“李院長還沒找我。”孟拂不太確定。
她還有事要求李院長,孟蕁跟金致遠也在他手上,他找她的話,如果困難不是很大,那她拒絕不了。
“行,獎我已經替你拿過了,”高爾頓那邊也不催孟拂,“有時間回來蓋個章,你要是確定參加了,記得找我,我這邊順帶有個研究。”
兩人說完,高爾頓掛斷電話。
身邊,助理送了一堆文件給他,“這是去年兩個月的專利,剛寄到這邊來,需要您審核。”
每年大部分新證明,寄到聯邦,需要兩三個月,所以當時高爾頓要自己幫孟拂走快車處理。
高爾頓拿起這些證明,一個一個的往下看。
一個一個的蓋章。
眼睛一瞥,看到旁邊一個論證,高爾頓整個人一頓,眼睛危險的瞇起,伸手拿起來看了看——
橢圓的無窮解 ------題外話------
不好意思兩人的戲份寫得很卡,但是很認真的在寫,就是晚了點…
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