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莉莉婭娜的決定
利劍的鋒銳，近在咫尺，離著莉莉婭娜的頭頂只差分毫。
林瀟的身影出現在圣地之門的同時，抬眼看到的，便是這副讓他眥睚欲裂的景象。
他甚至來不及喊出什么，身體本能地便沖了上去。
只是，還在半空中時，一股強大到了讓圣者都顫栗的氣息，猛然間爆發出來。
胸口的短劍，倒飛而出。
艾格蕾絲的雙眼睜開，卻再也找不到瞳仁的存在，純粹的漆黑，徹底占據了整雙眼睛。
不同于薩奇斯帶來的那種邪惡的魔力，騎士小姐的身上，是更加精純，不含絲毫雜質的力量。
當然，也更加黑暗！
“轟！”
一聲爆響傳來。
A級上位的圣堂武士，身軀如同一塊兒破布，瞬間被高高地拋起。
緊接著，在他根本無法抵抗的間隙，魁梧的身軀如同被分解了那樣，直接化作點點黑色的光斑，消散在夜光石的微光之下。
這也僅僅只是“艾格蕾絲”的一個眼神而已。
諾伊斯和大司祭也不由地停下手來，駭然地望向這邊。
他們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手段，更沒感受過這么強大的氣息。
就算圣者，也不過螻蟻。
她…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艾格蕾絲”嬌小的身軀，在沒有任何依托的條件下，憑空漂浮了起來，緩緩升高。
直到到了讓所有人都需要仰望的高度，她的發束自行散開，黑色長發飄蕩著。
一座巍峨的神像，在她的身后升起，模糊的人影看不真切，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碎裂。
但即便如此，卻也沒有任何人敢與之對視。
強大的壓迫感，猶如千萬重山，毫無分別地施加在面對著她的人身上。
“撲通！”
當第一聲跪倒的聲音響起后，絡繹不絕的撞擊聲，此起彼伏。
黑暗神殿的執法團，圣堂的苦修者，一一跪了下來，這無關個人意志，而是下意識地反應。
直到最后，就連第六席諾伊西竟然也止不住顫抖的雙膝，“撲通”一聲拜倒在地。
大司祭哈瑞特虔誠的整個人匍匐于地面上，口中頌唱著薩奇斯的贊歌。
“神跡，這一定是神跡！”
艾格蕾絲身上的魔力，在大司祭眼中，就是純粹到了極點的黑暗之力。
他打心底已經完全認定，這個女孩兒，必然是薩奇斯冕下的化身或者轉世。
不然，又怎么可能強大到這種地步！
強大到僅僅憑借眼神，就能然圣堂的第六席都抑制不住地膜拜！
他的眼中充滿了狂熱，在艾格蕾絲的身上，哈瑞特已經看到了黑暗神殿的未來。
在眾神凋零的時代，這個女孩兒必將引領黑暗，鋪滿整個維特利安。
“艾格蕾絲”絲毫沒有理會哈瑞特。
純黑的雙眸，不帶任何情感地掃過了全場。
此時她的意識還不夠完善，只是本能之中，對那幾個差點殺掉莉莉婭娜的家伙，有著無比的排斥。
她的手臂緩緩抬起，指尖輕輕揮動。
緊接著，眾人的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幕，再次發生。
包括了諾伊斯在內的，其余八名圣堂武士，身軀頓時如同塵埃般散開。
黑色的星點，在空中隨意飄蕩。
“不…”
即使是強如諾伊斯這樣的圣者，也只來得及在嗓中不甘地憋出一聲吶喊，隨后在絕望中凋零。
這種力量，太奇特，太詭異，并且不容抗拒。
當那雙淡漠的黑眸，向著哈瑞特看過來的時候，一瞬間，他整個身體里的血液全部沖了腦袋。
哈瑞特瘋狂地叩首，口中不斷念叨著——
“薩奇斯冕下，我是無比地崇敬您，愛戴您！我是您最最忠實的信徒…”
只是，這樣虔誠的宣誓，卻完全不能阻止艾格蕾絲的動作。
她的手指又微微顫動了一下。
但仿佛是那些禱告真的生效了一樣，哈瑞特的身體并沒有出現異樣，反倒是“艾格蕾絲”的動作有了一絲停頓。
然后，她腦袋忽然后仰，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筆直地從高空墜落下來。
一個身影出現在那里，精準地接住了她。
林瀟一手抱著艾格蕾絲，一手抱著莉莉婭娜，滿身血跡地站在眾人面前。
“林瀟哥哥，你、終于來了，姐姐她…”
莉莉婭娜急切地想要說些什么。
可當她望向姐姐時，卻驚訝地發現，在艾格蕾絲的胸口，那道原本恐怖的傷口，不知何時，已經消失。
白皙的肌膚完整無缺地填補了那里。
完美到不可思議！
林瀟也感到些微訝，他剛剛看到了艾格蕾絲的慘狀，只是眨眼之間，女孩兒的身體除了氣息微弱了些，于原先的健康并沒有什么差別。
不過，他現在也顧不得那些。
眼下當務之急的，便是將姐妹倆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伴隨著整個事件的結束，可能被觸發的任務似乎已經全部完成，界面中，確認離開的對話框又一次彈了出來。
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林瀟抱著姐妹倆，轉身就要離去。
與此同時，一道黑影破空而出，裹挾著驚人的魔力，直沖他的后背而來。
他縱身越開，被擦到的背心處，鮮血飚射，一陣腐蝕般的疼痛蔓延全身。
魔道的余威擊打在邊沿的墻壁上，亂石崩碎之下，林瀟只覺得自己的右手一空，他來不及絲毫反應，反手間取出月刃，日曜的光輝籠罩下，筆直的一劍就刺了過去。
“砰！”
一聲巨響，林瀟的身子重重撞在了身后的石柱上。
他定眼望去，大司祭哈瑞特的身后，魔力包裹著艾格蕾絲，虛空漂浮在那里。
而在哈瑞特的身上，濃郁的黑暗，正散發著噬人的氣息。
他狀若瘋狂，甚至有點抽搐，盡管日曜的力量對他有著不小的壓制，甚至手心處都留下來一片焦黑的痕跡，但哈瑞特依舊瞪大著眼睛，死死盯住林瀟，將艾格蕾絲嚴密地擋在身后。
“你…你不能帶走她！”
他用顫抖的聲音說著。
“她是薩奇斯大人的化身，是黑暗中興的希望，我們蟄伏了上千年的時間，終于等到了神子的出現。”
“黑暗終將重臨維特利安，我們都將重獲自由。”
“任何人、任何人都無法阻止。”
哈瑞特仰面大聲叫喊著，他的狂熱感染了所有幸存下來的黑暗信徒們。
這群人納頭就拜，口中念念有詞頌唱著邪神薩奇斯的贊歌。
林瀟沒有忽略過哈瑞特的存在。
邪神的力量仍然縈繞在這位大司祭的周身，這確實是達到了S級以上的魔力。
他放下了莉莉婭娜，將星刃一并取出。
白焰的光輝籠罩雙臂，林瀟沒有任何停頓，閃身又沖了上去。
“轟！”
暗影魔道的力量與雙刃發生了強烈的碰撞。
面對這圣者以上的魔力水平，蝕日的效果被壓制了，單純的破魔屬性，并不足以撕裂眼前的暗幕。
薩奇斯頭都沒回，瞬時間，數道黑影，宛如長龍，呼嘯著從林瀟的頭頂上貫穿下來。
迭羅衣的魔紋再次布滿全身，但此刻的林瀟已然感到有些不適。
先前的無雙，耗費了他不小的魔力，在無法轉化的前提下，這樣的消耗，并不能持續太久。
他不得不閃身推開，同時手下雙刃劃過，灑出數道劍氣。
只是打在哈瑞特的暗幕之上，僅僅留下些許的裂痕，立刻又被源源不斷的魔力所填滿。
魔道的余波，沖擊著林瀟的身體，讓他不由地向后劃出一小段距離。
他手扶著地面，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起來。
汗水順著鬢角滑落，林瀟在勉強自己。
他心知肚明，以目前的狀態來說，想要對抗一位真正的S級，就算有著圣器的存在，也無異于癡人說夢。
擾人的對話框，又一次彈了出來，如同是在催促著他那樣。
果然還是沒法阻止吧！
進入黑暗神殿，就仿佛是艾格蕾絲既定的命運，即便他的到來，也無法改變軌跡。
A級的實力，就算是巔峰，在這命運的齒輪之下，都顯得微乎其微。
所幸哈瑞特此時的關注點并沒有多少在他的身上。
伴隨著自己包裹在艾格蕾絲身上的魔力，被女孩兒的身體慢慢吸收進去，他仿佛發現了更大的驚喜，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像是在看稀世瑰寶。
“完美，實在太過完美了！”
他張開雙手，迎著艾格蕾絲便拜了下去。
林瀟狠狠咬了咬牙，數次確認無果之后，對話框的主動選擇按鈕已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則是幾個不斷跳動著的數字。
倒計時，只剩下了5分鐘。
沒時間了，他也不敢在拖延下去。
如果進入黑暗神殿是艾格蕾絲必定要走的人生，那么，他至少也要幫她分擔一部分牽掛。
林瀟不再猶豫，一把將莉莉婭娜抱在懷中，隨后閃身竄出了圣地祭壇。
哈瑞特和執法團的人，并沒有阻止他或者追上來的意思，他們需要的僅僅是艾格蕾絲就夠了。
但林瀟不能將莉莉留給這群人。
他們自私、冷漠，而且喪心病狂，莉莉婭娜的存在，就是艾格蕾絲最致命的軟肋。
如果騎士小姐注定要走上這條霸道，那她就不能因為莉莉而被任何人左右，尤其是黑暗神殿的人。
畢竟她的這種力量太過強大，注定會引起人的覬覦和貪念。
快點，再快點。
林瀟的心中不斷催促著自己。
他將速度提到了極限，一路所過之處，幾乎掀起了一陣風暴。
林瀟已經想過了，既然圣堂的人能夠出現在這里，那么他們一定有著能夠通過死亡海的交通工具。
他要在所剩不多的時間里，將圣堂的船只或者別的什么東西，清理出來，然后莉莉婭娜送出這片是非之地。
只要到了維特利安，以莉莉婭娜D級超凡者的身份，雖然年紀還小，但也不至于生存不下去。
他會留下食物，足夠多的食物，包裹里十分充裕。
林瀟盤算著一切，甚至連包裹里還有什么值錢的東西都仔細回憶了一遍，可就在這里，莉莉婭娜嬌小的身軀，卻不安分地動了動。
“林瀟哥哥，你要帶我去哪？”
懷中的小女孩兒輕聲問道。
“送你離開這里，你不能留下來…”
他還想解釋些什么，莉莉婭娜卻先一步開口。
“是因為姐姐吧？”
林瀟低頭望去，一貫天真的小姑娘臉上，一反常態的顯得格外平靜。
他木然地點了點頭，短暫的片刻中，沒能弄明白莉莉婭娜這不同尋常的反應，究竟意味著什么。
小姑娘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其實我沒有那么笨的，只是因為有姐姐的存在，所以很多時候不太需要用到腦子。”
她蒼白的小臉上，掛了一些與年紀不相符合的沉穩，明亮的雙眼中，閃爍智慧的光彩。
莉莉婭娜其實都明白的。
包括姐姐瞞著她的試煉。
也包括林瀟對待姐姐時的特殊情感。
只不過…
“林瀟哥哥，放我下來吧！”
她扭動了一下小身軀，說道。
“不行，我的時間不多…”
林瀟想要拒絕，可莉莉卻說：
“我知道自己應該去哪的。”
他瞥了眼倒計時的對話框，時間只剩下三分鐘了。
林瀟將莉莉婭娜放開。
女孩兒跳下身子，將褶皺的裙角抹平，剛才在他的懷中，夏日里幾乎毫無阻礙的接觸，讓莉莉婭娜感到有些羞赧。
“你和姐姐，是原先就認識的嗎？”
她的心中，有些事情還是想要確認一下。
林瀟只是點了下頭，并不打算多說什么，時間緊迫，他趕忙開口：
“你先告訴我，你究竟打算怎么做？”
莉莉婭娜的小嘴抿了一下，眼神里帶著一絲黯然，但她很快又抬起了腦袋。
“我知道自己應該去哪里。”
“事實上，從剛才姐姐覺醒的時候起，我的腦子中，也多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它們在召喚、渴望著我的到來。”
“我想如果眼下的這條路，就是姐姐所要走過的，那么，我應該也有屬于自己的命運吧。”
她撫著自己的心口，拍了拍。
“在這里。”
林瀟知道，莉莉婭娜指的是她身體里埋藏的那個東西。
“所以，究竟是哪里？”
林瀟不放心地又追問了一句。
莉莉婭娜小小地嘆了口氣。
隨后，纖細的手臂揮過，一面黑色的通道，伴著漣漪，在她的身后張開。
林瀟看著眼前詭異的一幕，有些難以置信。
這竟然是個完整的深淵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