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龍案之后,姜承梟將兒子放在懷里,一手拿著奏折批改,一邊教育道:“你看,似李藥師將軍這般行文舒暢,文字清晰井然有序之狀,可見其做事心細,認真之態......”
姜恒懵懵懂懂的點頭,聽見不懂的會及時出口詢問。有的時候問出來的答案他也不甚明白,可是姜承梟還是細致的給他講解了。
謝映景三人走至近前,躬身拜道:“參見王上。”
“你們怎么來了,不是讓你們下去犒賞三軍么。”姜承梟停下筆,郁悶的看著三人。
尉遲敬道:“回王上話,下面都處理好了。”
“哦。”姜承梟點了點頭,也不疑有他。
然后,他看著尉遲敬三人,問道:“你們,有什么事情嗎?”
三人面面相覷,一時間氣氛有些安靜。
這倒是讓姜承梟奇怪了,什么事情能讓他麾下的三名大將這么躊躇?
看著他們三個嘀嘀咕咕的樣子,更讓姜承梟好奇了。
須臾,三人之中口才略微出色的裴元儼被推了出來。
裴元儼拱手道:“王上,臣等...等...”
聽著裴元儼結結巴巴的話,尉遲敬臉頰抽搐,說好了勸進,怎么到了現場拉胯了。
不過他和謝映景都不敢站出來,實在是因為王上心思不好琢磨。
“什么?”姜承梟皺眉道:“元儼,有話就說。”
“末將以為,洛陽不愧是我朝之都,氣勢果真不俗。”裴元儼干巴巴,尷尬的說。
尉遲敬:“......”
兄弟,你可真行。
謝映景默默低頭:“......”
早知道不來了。
好丟人啊。
姜承梟聽了也是楞了一會兒,這話沒頭沒尾的,聽起來怎么感覺是裴元儼顧左右而言他的話呢。
不是重點吧。
“元儼,你想說什么?”姜承梟手指敲著案幾。對于麾下大將的想法,姜承梟是很重視的。
“臣以為...洛陽是極好的,王上以為呢?”他小心翼翼道。
這下子姜承梟有點懂了,這三個家伙是在隱晦的暗示他登基啊。
關于登基的事情,他從來沒有在任何地方漏過口風,這就導致百官對他的想法不好猜測,沒人敢隨意提起登基的事情。
現在許國覆滅,晉室曾經的都城洛陽回歸,他麾下的大將覺得時候到了。
“洛陽乃天下第一杰出靈地,自是不俗,孤也心向往之。”姜承梟笑著回了一句。
他沒有表明要登基,但是他這話相當于在告訴裴元儼三人。登基是肯定會登基的,不過不是現在。
聞言,裴元儼三人目光一亮,王上沒有拒絕!
他們也能明白王上的意思,這話就說明王上對登基的事情態度松動了,大有可為啊!
緊跟著,姜承梟拿起案幾上的奏折,言道:“洛陽的事情暫且不提,李藥師將軍送來了消息,他已經擊潰了梁軍。孤猜測,梁國不久之后就要派遣使者來議和了。”
許國敗了,梁國自己也被李藥師打敗了,他們現在唯有求和一條路。
尉遲敬暫時放下勸進的心思,拱手道:“末將以為,我軍新勝,大可從魯陽關南下,攜大勝之勢,取下梁國!”
聞言,姜承梟略作思忖,“孤記下了,你們還有其他的想法嗎?”
旋即,就梁國的事情,君臣四人說了半個時辰。最后離開大殿的時候,裴元儼還在責怪尉遲敬忘了重點。
尉遲敬道:“依我看,王上應該是想要找個機會登基。”
“什么機會?”謝映景不解道:“奪回洛陽,不正是最好的機會么?”
尉遲敬搖了搖頭,“王上的想法豈是我們能猜透的,不過,最有可能的就是王上會在剿滅所有反賊之后再登基。”
“嗯,有這個可能。”裴元儼點了點頭。
關于是否要登基,姜承梟此刻也在糾結。
他想要登基,其實隨時可以,而且因為先帝傳位詔書的關系名正言順。
但是,他總感覺還有一絲不足。
不夠到位,或許可以這樣說,他覺得此刻登基有點不夠到位,至于什么地方不夠到位,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空乏?
不滿足?
亦或者功績不夠?
不,都不是,這些都不是他缺失的那種感覺。
或許,等他拿下南方的兩個反賊,一切就會順理成章。
“霽云,陪我去太廟吧。”
“是。”
被尉遲敬他們這么一弄,姜承梟有些心煩,想不通的事情肯定會讓人感到心煩。
姜恒留在殿內休息,他則帶著南霽云去了太廟。
太廟之中,列祖列宗的牌位安靜的待著,煙霧繚繞。
姜承梟目光看著趙王的牌位,作為敬愛忠誠兄長一輩子的大晉趙王,他生前盡忠,死了也想要陪在兄長身邊。不過因為當時長安尚在反賊之手,所以姜承梟沒有滿足趙王的心愿,只是將他的牌位放在武皇帝的牌位之側。
到底,缺少的是什么呢?
這是姜承梟第一次迷茫,明明登基的事情暢通無阻,可他為什么會感到一絲不足。
這種感覺始終在他心間繚繞。
“唉,到底缺少的是什么呢?”姜承梟低低的呢喃。
南霽云也不知道主上在苦惱什么,他只能無言的陪伴在側。
過了一會兒,一名親衛來報。
“主上,宗室幾位長者求見。”
聞言,姜承梟思緒回歸,轉身看向親衛。
“誰?”
“幾位宗室皇叔,觀王姜雄等人。”
姜承梟眼睛微微瞇起,所謂宗室皇叔,不過是一群旁支子弟。因為厲帝的兄弟都被殺的差不多了,所以負責宗室的是旁支的幾位成員。
至于具體哪幾位,不好意思,姜承梟還真不知道。
宗室之中,除了厲帝的嫡系皇族,其余最出名的便是趙王一脈,觀王一脈,其他的皇族都是臭魚爛蝦。
武帝、厲帝,倆人都對爵位把控十分嚴謹,皇族無大功者不封王,不入朝。
這么做,乃是吸取了曹魏‘二王之亂’的教訓。
當然,說是這么說,具體針對的還是旁支皇族,嫡系皇族該封王還是封王。
老雙標了。
“現在何處?”姜承梟問。
“已經抵達太廟了。”親衛道。
“看來是有急事,讓他們進來吧。”
“是。”
不多時,觀王姜雄以及幾名白發蒼蒼的老頭走了進來。
雙方隔著十步距離站定,互相看著對方。
除了觀王姜雄,其他人姜承梟一個也不認識。
“皇叔,好久不見了。”姜承梟和觀王打了聲招呼。
觀王笑了笑,可是不管怎么看,那笑容都有些勉強。
“是啊,好久不見了。”
一來一去,也就幾句話的事情,招呼打完了,也就直奔正題了。
“幾位來此,有何貴干?”姜承梟問。
一名老者上前一步,沉聲道:“世子,你剿滅反賊,功不可沒,不愧是先帝贊嘆的冠軍侯啊。”
世子?
姜承梟眸子平靜的看著那人,“還有什么事情?”
觀王咽了咽口水,低下了頭。他兒子姜師彥在遼東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所以他其實并不想跟過來。
另一名老者道:“如今先帝大仇得報,吾想知道,世子何時擁立新君即位啊?”
“新君?”姜承梟依舊平靜問道:“誰可為新君?”
最后一名老者出聲道:“國不可一日無主,新君自然是先帝血脈,這有何異議。”
頓了頓,他接著道:“世子,吾等知曉你為光復晉室立下了汗馬功勞,待新君即位,吾等會請示新君,封世子為攝政王,總覽政事。”
在他們看來,姜承梟也就值一個攝政王。
至于昭王?
那是斷斷不會承認的。
姜承梟沒說話,轉身拿起祭香,放在火燭上點燃。
見他風輕云淡的摸樣,觀王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他身旁的幾位宗室長者還信心滿滿的等待著姜承梟的回復。
待姜承梟點燃了祭香,將其插在爐中之后,他的聲音緩緩傳來:“幾位說的有道理,如今先帝血脈身在太原,還請勞煩幾位長者先一步前往太原與眾朝臣商議,孤整頓兵馬,隨后就來。”
“好,世子果真是赤子忠心!”幾名長者喜笑顏開的贊嘆,旋即先后告辭。
他們迫不及待要收拾東西去太原物色新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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