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劈里啪啦的燒著,火光照亮殘破的小屋子,姜承梟坐在一旁,時不時向柴火里面添些干柴。三個小家伙排排坐在他身邊,目光緊緊盯著火上架著的烤野雞和獐子。
回來的時候,南霽云率人在周邊掃蕩了一圈,打了幾只獵物。
姜承梟拿起放在腳旁的小陶罐,這里面放的是豬油,用野豪的肥肉皮榨出來的油。
鐵鍋問世之后,很快受到了喜愛,從此菜肴不再限于蒸、煮、燉,各種新式的菜品隨著鐵鍋的問世也開始出現。
拿著干凈的毛筆刷,沾了豬油,伸手在烤肉身上刷著油,時不時用刀子劃破肉皮,撒些鹽、花椒、豆醬。
火苗吞吐,香味早已彌漫在四周。烤肉上的油脂被火光照亮,顯得格外的誘人。
“咕嚕。”三個小家伙眨巴著眼睛,咽著口水,一刻也不愿移開視線。
將刀子插進木樁里,姜承梟大量了一圈四周,這是一處村中的民宿,一般都是用來給司農寺的屬官下來調查時候住宿的。
不過基本上沒有官吏愿意住在村里,所以有些破敗。剛剛來的時候,袁黌勸他去城中的客棧,不過姜承梟拒絕了。
不少司農寺的官吏有些擔心王上會因為此處的破敗而遷怒他們,實際上姜承梟什么也沒說。
越是如此,姜承梟越能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擔子。
遠離百姓,怎知百姓疾苦?
若是身在中樞的官員也就罷了,可是這些底層的官吏也是如此,這就很讓人擔憂了。
“腳還疼嗎?”姜承梟拍了拍姜恒的小腦袋。
姜恒搖了搖頭,拿起樹枝放進火堆里面。
“不疼了。”
“爹爹,什么時候可以吃啊?”姜恪在一旁問道。
“快了。”姜承梟應了一聲,而后又轉動烤架,給獐子和野雞翻了個身。
豬油滴進火里面,發出‘嗤嗤嗤’的聲音。
“今日耕田,你們有什么想說的嗎?”姜承梟一邊給烤肉刷油,一邊問三個兒子。
“比練武還累。”姜恪耿直道。
姜恤點了點頭,又補充道:“以后要好好吃飯。”
姜恒想了想,言道:“虞師說以民為重,要愛護百姓。”
姜承梟笑了笑,將陶罐放下,“不錯,百姓很辛苦,所以你們要記著,日后一定要愛護百姓。”
他也只是實時的提點兩句,想要教育好他們,必須要時常這樣,否則他們很快就會忘記。
好在,幾個兒子還小,以后可以慢慢來。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姜承梟瞧著火候差不多了,便伸手拿起刀子割了一只野雞翅膀下來放在早已準備好的陶罐里面,將其順手交給姜恒。
姜恒兩只手拿著先給了姜恤,然后從父親那兒接了另一只陶罐給姜恪,最后他才拿著一塊肉低頭吃著。
姜承梟割了一塊獐子肉,挑在刀尖上,撒些青鹽,一口包進嘴里。
肉烤的還不錯,就是配料差了點意思,只能吃出來咸味和豆醬的味道。
“好吃嗎?”姜承梟看著三個低頭啃著肉的兒子。
三個小家伙吃的滿嘴油,姜恪抓著野雞腿撕的很起勁,姜恤也鼓著嘴吃著野雞翅。姜恒小口小口的吃著肉,比兩個弟弟要干凈些。
“有點咸。”姜恤舔了舔嘴唇上的青鹽。
“好吃。”姜恪道。
姜恒抿了抿嘴巴,“油多了,吃多了會難受。”
“還有些胡餅。”姜承梟又給了他們一些胡餅,讓他們搭配著吃。
半個時辰后,三個小家伙吃的很飽。
吃飽了,困意也就上來了,姜恤年紀小,靠在姜承梟身上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姜恒和姜恪倆人也在緊跟著趴在他身上睡著。
姜承梟給三個小家伙弄好,又給他們裹好被子,然后坐在他們身邊,一只手摟三個,腦袋挨著姜恒,很快就瞇著眼睡了過去。
南霽云見狀,熄了炭火,走到門口柱劍而立。
在屋子外面,上百名精銳騎兵游曳四周。
幾日后,昭王所作的那首名為的五言絕句通過某個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司農寺屬官傳了出去。
太原的士子們紛紛沸騰了,一時間聚在一起紛紛議論這首絕句。
一家酒樓之上,士子們在日常的高談闊論。他們先是聊一番天下大勢,聊完之后提起了這首五言絕句,一時間贊嘆不已。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這兩句在我看來是寫的最好的,雖然簡單易懂,但是卻將辛苦耕作的農民百姓其狀、其景、其形、描繪的淋漓盡致。讓人讀之,仿佛眼前就有了一副景象一般。”
白衣士子感慨道:“王上之詩才,旁人難及其萬一。言雖少,然意卻真切,王上若不是真的深入了一番田野,豈能如此了解百姓耕作之狀。得之幸哉,我王如此寬厚,百姓有福。”
另一名士子道:“我倒是喜歡后兩句,王上實行禁酒令,就是知道糧食來之不易,天下戰亂不休,豈能浪費糧食。”
你一眼我一語,士子們紛紛感慨王上詩才厲害。
得知這件事情的姜承梟,莫名的紅了紅臉,然后又給自己點了個贊。
干得漂亮!
昭王宮,垂拱殿。
姜承梟面前跪坐著王鴻,后者今日神情頗為灑脫,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
在姜承梟的手中放著一份奏折,那是王鴻主動請辭的奏折。他早已不是吏部尚書,只是暫代吏部尚書的職責。這次請辭,其實就是辭掉‘暫代’的職責。
不過姜承梟很清楚,王鴻這是決心退出朝堂了,否則他不會親自過來見自己。
還是老規矩,姜承梟言辭懇切地挽留了一番王鴻,后者三拒,然后姜承梟在奏折上提筆寫下一個‘準’字。
“孤是真舍不得王公離開孤啊。”姜承梟放下朱筆,飽含深情的看著王鴻。
“昔年,晉室初復,百廢待興,若無王氏定力相助,豈能有今日,王公功不可沒。”
王鴻含蓄的笑了笑,安慰道:“王上,如今我朝興盛,人才輩出,老夫又上了年紀,早就該回家安養天年,含飴弄孫。王上切不可悲懷,日后但凡王上有召,老夫萬死不辭。”
姜承梟頷首,“日后少不得叨擾王公。”
君臣一番感懷,旁人見了或許會認為這一切都是真的。
王鴻離開昭王宮后,一封詔書緊跟著傳遍了朝野。吏部尚書王鴻告老,朝廷加封大司空、紫金光祿大夫、衛郡公,可隨時入宮面見王上。
隨著這封詔書公示,朝野上下都明白,王氏要退出朝堂了。相應的,吏部尚書職位正式空缺了出來。
作為另一個被撤職的尚書,戶部尚書鄭善愿此刻卻顯得憂慮重重。他擔心自己也要主動入宮請辭,因為溫大雅現在可是戶部侍郎。
誰敢保證,昭王沒有心思讓溫大雅接任。
“唉。”
書房中,鄭善愿看著已經空掉的茶盞,整個人神情十分低落。他并不想要離開朝堂,最起碼現在還不行。
鄭仁果問道:“父親,王太后那邊怎么說?”
現在誰也不知道昭王怎么想的,他們也只能從王太后那邊打探消息。
鄭善愿搖了搖頭,“前些時候,我借著選妃的事情入宮一次,找機會見了王太后......不好說啊。”
“為何?”
“王太后似乎并不愿意多管朝廷的事情,只是告訴我,一切自有王上做主。”
“王太后這意思是不管我們鄭家了?”鄭仁果蹙眉,怎么說她也是鄭氏嫡女,怎么一點不為家族考慮。
鄭善愿沒說話,實際上他也對女兒的態度有些不滿。
“觀音呢,她可有說什么?”
“沒有,自從蕭妃有孕之后,王上就更少去觀音那兒了。”鄭善愿臉上顯露出一股戾氣。
他原以為觀音入宮之后,有王太后在,不說寵冠后宮,但也絕對不會受到冷落。
可實際情況卻打了他的臉,鄭觀音在昭王心中似乎并不怎么得寵。
“觀音也是無能。”鄭仁果冷哼一聲。
有王太后在,居然爭寵都爭不過一個蕭氏。
“行了,靜觀其變吧。”鄭善愿抿著嘴,緩緩闔目。
現在,他只能靜候昭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