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蕭憲有孕
昭王宮。
清日初陽，雪落滿地。
無難裹著冬衣，帶著毛帽，兩只小手戴著毛手套，整個人騎在小馬駒上，只露出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姜承梟牽著小馬駒，走在雪地上，身后跟著數十名侍衛、亦步亦趨小心翼翼的內侍和宮女們。
公主有早起鍛煉的習慣，昭王府服侍的老人都知道。入了王宮之后，后宮的規矩也就立了起來，公主自然是不準隨意在王宮跑來跑去，那不符合禮儀。
不過眼下，王上親自給公主牽馬，貌似更不符合禮儀。
麥從德心中嘆了口氣，等事情傳出宮，待會兒他肯定又要去面對那些吃飽了沒事干閑得發慌的御史。
那些家伙，朝堂上喜歡撒潑，私下里也喜歡撒潑。
“爹爹，我不喜歡王宮。”無難嘟著嘴，有一下沒一下的拉著韁繩。
“為什么？”
“不好玩，阿娘說我沒規矩。”
“那你覺得阿娘說得對嗎？”姜承梟踩著雪，看似漫不經心的笑問女兒。
小姑娘忸怩了一下，吶吶道：“阿娘說我是爹爹的女兒，是國家的嫡長公主，要守規矩，給天下的女子做出表率。可...可我不喜歡嘛。”
“為什么不喜歡呢？”
“因為好沒趣的啦。”無難嘟著紅潤的小嘴，亮晶晶的大眼睛可憐兮兮的望著爹爹，希望能從爹爹哪兒得到喜歡聽的話。
停下腳步，姜承梟望著女兒，眼中閃過一絲恍惚。
無難快要長大了！
她出生宏業五年，過了年便是七歲的小娘了。依這個時代的社會規則來說，七歲的小娘便是個小大人了。甚至在貧窮的農家，七歲的小娘子是要跟著父母下地干活的。
貴族的女子等到及笄之后會考慮婚嫁，那是因為貴族富裕，且疼惜女兒，不想女兒早早的生孩子在鬼門關走一遭。
可是絕大多數的底層百姓家的小娘，十一二歲便要嫁人。
“無難，還記得‘騎大馬’嗎？”姜承梟忽然問道。
無難點了點頭，“記得。”
“那你想不想騎大馬？”
“想...”沒說完，她失落的說，“阿娘會生氣的。”
“沒關系，有爹爹在！”
言罷，姜承梟伸手穿過無難腋下，將其從馬上抱下來，放在自己脖子上騎著。
“爹爹！”無難激動的尖叫一聲，俯下身子，緊緊摟著姜承梟頭。
見狀，身后的內侍和侍女們紛紛垂下腦袋不敢看。麥從德更是話到嘴邊，然后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南霽云看著前面的倆人，眸子中露出些許回憶。當年公主每次哭泣的時候，主上就是這般給公主當馬的。
抓著無難的兩只小手，姜承梟穩穩當當的走在雪地上。
“爹爹，無難很重的哦。”小姑娘興奮的在他耳邊呵氣。
“你是爹爹最乖的女兒，是小仙女，一點兒也不重。”
“爹爹，小仙女是什么呀？”
“就是最漂亮的。”
“比常樂妹妹還要漂亮嗎？”
“呃......應該是這樣。”
“那我是小仙女！”她激動的樂不可支。
握著女兒溫軟如玉的小手，姜承梟的眸光掃過昭王宮高高的宮墻。前面是宮殿、前面的前面還是宮殿，一層層重樓，如同一道道牢籠。
那牢籠不僅要鎖住他，以后還將會鎖住他的女兒。
殘留在靈魂深處的思想，讓他難以想象以后無難在他面前恭敬的摸樣。
再慢點長大吧，我的小寶貝。
一盞茶的功夫過去，當姜承梟和無難出現在鳳儀殿的時候，各宮的嬪妃正在給王后請安。
瞧見無難騎在姜承梟脖子上，長孫清漪頓時臉色變黑，不過此刻眾人在場，她卻是不好當面斥責，便忍了下去，領著一眾嬪妃盈盈行禮。
“參見王上。”
姜承梟放下無難，牽著她的小手，走到長孫清漪面前扶起她，輕聲道：“這是最后一次了，別嚇她。”
她知道夫君說的什么意思，臉色稍稍緩和，卻低聲道：“王上以后切不可如此了。”
“我知道了。”頓了頓，他說道：“免禮吧。”
“謝王上。”
待眾人落座，姜承梟掃了一遍殿內的妻妾們。
“搬進宮之后，孤諸事繁忙，你們都還適應吧。”
眾女看向王后，長孫清漪笑著道：“王上多慮了，姐妹們都習慣。”
姜承梟點了點頭，言道：“宮中不比以往的王府，宮規森嚴，孤希望你們都能遵守。王后秉持孤的意思，統轄后宮，孤要你們都聽王后的話。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孤希望你們心里清楚。”
“是。”眾女連忙答應。
姜承梟接著道：“年后，宮中可能會多添些人，你們要好生相處，莫要生隙。”
“是。”
王上要納良家子的事情，眾女都知道，因此也明白王上什么意思。
這應該算是進入王宮之后，他第一次在鳳儀殿這樣和妻妾們說話，算是提前立個規矩吧，免得到時候發生某些齷齪事。
“孤曾嘗聞，上行下效，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天下還未平定，百姓多有磨難，宮中一應事物，當以實用為主，百姓尚且不能果腹，孤又如何能享樂。孤希望，你們能繼續勤儉，為天下之表率，為生民之所慮。”
“王上仁德，臣妾等謹遵之。”眾嬪妃連忙答應。
雖然此前長孫清漪領著府中的妻妾非常節儉，但是姜承梟擔心入了王宮，有些人忍不住奢靡，一旦女人攀比起來那可就沒完沒了了，他還是提前說一下比較好。
蕭憲聽著昭王在上面說話，本想集中注意力，認真去聽，可是卻總是忍不住分神，腹內總是若有若無的有著一股惡心之感。她沒有多想，只是覺得應該是衣裳穿的少了，可能是受了涼。
沒想到，下一刻她卻是忍不住干嘔起來。
這邊的動靜打斷了姜承梟，眾人連忙看了向蕭憲。
“怎么了？”姜承梟起身走了過去，輕輕扶起她，“可是身子不舒服？”
蕭憲搖了搖頭，“臣妾也不知道，只覺得腹內煩悶惡心。”
聞言，眾人下意識想到了某種可能。
“王上，傳召太醫來為蕭妹妹號脈吧。”長孫清漪提醒道。
姜承梟心底也有所懷疑，點了點頭，立即讓麥從德去傳召孫十常。
鄭觀音臉色刷的一下變得難看起來。
“來，坐好。”姜承梟扶著她坐下。
蕭憲還不習慣在這么多人面前和他親近，臉頰攀上些許紅潤。
“王上，可能只是身子不舒服。”她坐正身子，低聲道。
雖然，她也想自己害喜，可是又擔心空歡喜一場。
“別擔心，等太醫來給你看看。”姜承梟拉著她的手，說道：“你也是心寬，身子若有不適，當早些去請太醫號脈。”
“王上......”她哼哼的低下螓首，顯得頗為害羞。這還是王上第一次在眾人面前這般與她親近。
不消一會兒，孫十常拎著小醫箱，跟著麥從德走了進來。
“參見王上，王后，諸位娘娘。”孫十常作揖一禮。
“免了，孫先生給蕭側妃看看吧。”
“是。”
孫十常的速度還是很快的，將小醫箱放好，取出白絲綢，放在蕭憲露出的一小節皓腕上。
旋即，他便開始了診脈，一邊診脈，一邊尋問蕭憲一些事情。如飲食之類。
半盞茶功夫過去，孫十常起身朝著姜承梟拱手道：“恭喜王上，蕭娘娘這是懷有身孕了，已經一個月了。”
聞言，姜承梟臉上露出喜色。應該是他十一月得勝回朝之后，與蕭憲歡好懷上的。
“恭喜王上，恭喜蕭娘娘。”眾嬪妃、內侍、宮女們紛紛祝賀。
姜承梟呵呵一笑，“每人賞賜一匹綢緞，蕭側妃宮中仆役賞雙份。”
內侍、宮女大喜，又是一番謝恩。
蕭憲漂亮的睫毛輕輕顫動，手撫腹部，她懷孕了！
姜承梟對著她說道：“日后要注意身子了。”
“嗯，臣妾知道了。”她忍不住開心，糯糯的說道。
長孫清漪身為大婦，自然對著蕭憲和顏悅色的說著一些懷孕以后需要注意的事項，同時也吩咐伺候蕭憲的宮女以后要更加的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