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關中聚會

　　因為昭王宮的擴建，太原城在原有的基礎上擴大了不少，朱雀大街代替了以往幾條繁盛的街道，成為了太原現在最‘高規格’的街道，這條街道直達王宮，左邊的永寧坊和右邊的和嘉坊地皮價格瞬間飆升。

　　永寧坊是跟著昭王宮一起修建的，在昭王宮完工的時候，這里也修建了不少府宅，規格大抵相同，本質上屬于‘官宅’，目前能夠在永寧坊居住的人，大部分都是追隨姜承梟的一干將領，府宅都是姜承梟賞賜給他們的。

　　雖然永寧坊的府宅面積不大，而且也不奢華，但是地位很講究。能在這兒住的都是朝中重臣，一般的小官吏根本沒有資格在這邊居住。

　　知道內情的太原百姓，戲稱永寧坊是‘將軍坊’‘顯貴坊’。

　　相比較永寧坊，和嘉坊就不同了，這邊是姜承梟故意讓出來給下面人吃‘油水’的地皮。

　　工部建造昭王宮總是需要錢、原材料、人工的，這些如果都讓朝廷拿出來，那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和嘉坊的地皮就是朝廷拿出來給那些商賈的甜頭，讓他們在這邊買地皮掙錢的甜頭。

　　代價么，很簡單，王宮修建的七成物資都是商賈提供的。這算是一項傳承的老規矩了，但凡朝廷大的工程，這其中總免不了和商賈打交道，同時給商賈放放血。

　　不同意？

　　那是不可能的，沒有那個商賈和錢過不去，更沒有膽子敢和朝廷作對。換句話說，能讓朝廷給你放血，你應該感到心安，不然朝廷直接尋個由頭抄了你，那才是真‘放血’。

　　是故，昭王入住王宮之后，和嘉坊的地皮價格瞬間飆升上百倍。

　　誰不想住的和權力中心更接近？

　　誰不想有空沒有空能去永寧坊認識一兩個達官顯貴？

　　和嘉坊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屬于官吏自買的住宅，永寧坊不同，那邊都是昭王的，只有昭王才有資格分配。

　　頭上頂著‘銀青光祿大夫’散官頭銜的獨孤整、竇瑋等一干被打為平民的關中貴族，初來乍到，只能自己掏錢，在和嘉坊買了宅子。

　　此刻，獨孤府邸，一干關中貴族趁著年關拜訪的機會，紛紛聚集在獨孤整的書房中，商議他們的未來。

　　什么未來？

　　自然是地位！

　　昭王雖然拿走了他們的土地，但是沒有動他們上百年積累下來的錢財，這算是給他們放了一條生路。

　　不過，這些年支持魏弘和李源，實際上他們的資金消耗也有些讓他們肉疼。

　　來了太原之后，沒人沒地更沒商鋪，只能咬著牙吃老本。

　　吃老本他們咬了咬牙也就過去了，畢竟老本夠他們吃上幾百年，可問題是他們不甘心地位的下降。

　　從前他們可是叱咤風云的關中貴族，手握權柄的顯貴。隨著李源和魏弘的兵敗，他們被姜承梟一巴掌打成了平民。

　　如果不能重回顯貴的階層，沒有朝堂顯貴的身份，將來家族注定會漸漸沒落，甚至變成泥腿子和商賈。

　　這是他們不能接受的！

　　向北晉投誠的三成關中貴族，目前獨孤家和竇家屬于勢力第一階層，元家、陳家、莫家、趙家處在勢力第二階層，剩下的小魚小蝦們全都依附在六家手底下討生活。

　　獨孤整掃了一遍書房中跪坐著的二十幾名各家家主，心底不由的唏噓不已。

　　想當年，他們最鼎盛的時候，獨孤家、竇家、魏家、宇文家、李家、侯家、于家等等等，哪一個拿出來不是富可敵國，權傾朝野。

　　世事變遷，魏家造反被打落凡塵。李源兵敗，隴西李氏被朝廷連根拔起。宇文家就不用說了，宇文述那個王八蛋當年要是能和他們一條心，不至于走到現在這一步。

　　想到這里，獨孤整又有些自責，如果當年與魏家好好談談，現在絕不會是這樣的下場。

　　“諸位，好久沒這么聚在一起了。”獨孤整蒼老的臉頰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有落寞，也有灰敗。

　　依照目前的天下大勢而言，他們其實還是輸給了姜家。

　　他們在武帝手上逃了一劫，挖掉了厲帝的根子，卻沒想到出了個昭王。

　　這個小時候被權貴們戲稱‘犬子’‘藥罐子’‘短命郎’的昭王，一出手就沒給他們反應的機會，直接一巴掌打死。

　　“三四年了吧。”元家的家主元欣嘆道。

　　李源、魏弘、于秉鴻等人分別造反之后，關中貴族的勢力被切割成幾個部分。

　　一半支持李源，剩下的三成支持魏弘，一成支持于秉鴻，剩下的最后一成中立。

　　隨著他們接二連三的兵敗，關中貴族的勢力遭到消耗，但這并不是致命的打擊。

　　渭河的屠殺才是最致命的。

　　那七成的關中貴族，很大一部分都是中立的，沒有想好要不要投誠，或者說在想辦法和北晉討價還價。

　　但是姜承梟沒給他們機會，進城之后直接一刀切。

　　陳家的家主是支持魏弘的，李源打敗魏弘之后，對同為關中貴族的他們秋毫無犯，后來他又跟著獨孤家投誠了北晉，算是茍到了最后。

　　“諸位，我們現在可沒有時間敘舊，更沒有時間回顧往日的榮光，我們該想想怎么改變現在的處境。”陳家家主陳朝宗說道。

　　“怎么改變？”趙家家主趙長壽憤憤不平道：“我們來太原也有月余時間了，一次也沒有被姜承梟請過去，人手、土地什么都沒了，拿什么去和姜承梟談判！”

　　一想起來住他隔壁的居然是商賈，這就讓他一陣惡心。

　　“趙兄，稍安勿躁，要是生氣有用，大家干脆都生氣得了。”莫家家主莫隀哼道。

　　“夠了！”竇瑋怒喝一聲，恨鐵不成剛道：“大家都到了如此境地，你們還有心情在這里拌嘴，干脆我們明天都回關中養老吧！”

　　“還請你？”竇瑋對著趙長壽冷笑道：“你有什么資格讓姜承梟請你？你想被他怎么請？刀架你脖子上請過去嗎！”

　　聞言，趙長壽臉頰抽搐，無話反駁。

　　獨孤整頭疼的揉了揉眉心，到了現在，還是沒法子團結么。

　　“諸位，聽我一言吧。”

　　隨著獨孤整開口，書房內安靜了下來。

　　“最近太原發生的事情大家想必都有了解，明面上是徹查官吏強買糧食的案子，實際上姜承梟卻下令清理了吏部、禮部、戶部的相關涉案官員。姜承梟的劍，真正指向誰，大家想必都清楚吧。”

　　“我想告訴大家，姜承梟和李源、魏弘他們都不一樣。此番他敢下狠手清理裴家和王家，那是因為他已經穩定了北晉，離了山東士族，照樣能繼續強勢下去。”

　　“北晉數十萬大軍，只效忠姜承梟一人，山東士族在他面前也只能卑躬屈膝。他敢對山東士族動手，自然也敢對我們動手。甚至，隨便找個理由，山東士族就會先把我們撕碎。你們都知道，我們想做的事情，山東士族是最大的反對者。”

　　“獨孤公，那我們該怎么辦？”莫隀問道。

　　“不過你們也不用擔心，山東士族越是反對我們入朝，姜承梟就會越會想辦法用我們來對付山東士族。他想要平定天下，不可能不用我們！”獨孤整說的信心滿滿。

　　“那他為何到現在也沒有見我們？”趙長壽問道。

　　獨孤整嘴角一勾，“我們要入朝，他自然得想辦法清理位置出來，你們沒看見嗎？”

　　聞言，眾人臉色頓時一喜。

　　竇瑋更是心中暗自嘆服，獨孤整到底還是老謀深算，暗中若不是推了一把那件事情，豈能鬧得滿城風雨。

　　他早就猜到了姜承梟會這么做。

　　獨孤整接著道：“我猜測，不久之后姜承梟應該就會見我們，但是我要告訴大家，我們現在可不能端著了！”

　　眾人一凜，不解的看著獨孤整。

　　只聽他嘆道：“人為刀俎，吾等為魚肉。我們要放下曾經的榮耀，我希望大家從今以后，私下里不得稱呼昭王其名，你們明白嗎？”

　　聞言，眾人心中明朗，獨孤整這是在告訴他們，自此之后，要效忠姜承梟，不能私下里做小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