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誰主沉浮(下)
此刻的關中已然虛弱到了極致，先前魏國和李源決戰，雙方為了打敗對方，早已將各地的守軍抽調的七七八八，現如今北晉入關，如同猛虎進入落單的羊群。
姜承梟此刻只想感慨一句：“我是天選，我更是唯一。”
是夜，天空繁星點點。
長安城下和長安城上皆是火把明亮，這個時候雙方都不可能睡得著。
面對北晉圍城，李源等人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之中。
有人主張拼死突圍，有人主張堅守長安等待救援。
面對這兩個提議，李源一個也沒有采納。
暫不說能不能突圍，就算能突圍，最后能逃走多少人？根據他們推算，北晉很可能是從蒲津關進入的關中，他們突圍能跑得過北晉的騎兵嗎？
更別說長安城中的關中貴族們了。
第二個等待救援，李源心里更是不抱著一點期待。因為先前和魏國的血戰，隴西那邊早已無兵，哪來的人救援他？
還有人建言聯系宇文述。
這個提議，根本不現實。北晉動用十萬大軍在中原牽制宇文述，河內郡那邊還有裴元儼在虎視眈眈想要渡河攻打河南郡，此刻宇文述自顧不暇，怎么可能派兵來援。
他不得不承認，這次被北晉抓住了七寸！
簡直就是天要他死！
在他極度虛弱的時候被北晉抓住了機會，將死在長安城。外無援，內無糧草兵馬，如何堅守，如何突圍？
先前拿下魏國的喜悅早已被北晉的到來沖的干干凈凈。甚至，他仿佛掉入了冰窖。
“父親，現在我們只有兩條路。”
大營之中，燭火在側，李安民臉上一片決絕之色。
“說。”李源顯得很是沉默。
“其一，堅守長安，直至最后的一兵一卒。其二，拼死突圍，奔向大散關，進入漢中，再圖將來。”
聽到‘漢中’，李源臉上多了一絲神采。
“二郎，你有多少把握突圍？”
李安民道：“我們現在還有七萬兵馬，整編魏國士卒之后，應該能達到十萬。北晉目前只有五萬兵馬，我們可從四門同時突圍，三虛一實，定能成功。”
“大郎，你認為呢？”李源看向李濟世。
李濟世拱手道：“父親，我贊成二弟。固守長安城并非長久之策，城中糧草早已耗盡，若是固守，哪怕北晉不攻城，我們也撐不了多久。不過從大散關南下，兒臣不看好。”
“為何？”
“北晉知道我們的意圖一定會讓騎兵奔襲我們，所以......”
騎兵是硬傷，李叔方的人頭還掛在城下，李氏父子紛紛沉默。
“可是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李安民咬牙切齒。
他難受啊，好不容易拿下了魏國，眼看就要享受勝利果實，眼看就要在關中立國，眼看就要爭霸天下。
結果，沒幾個時辰的功夫，北晉軍就這樣堂而皇之的出現在長安城下。
他心里是埋怨父親的，若是此前他們出兵攻打靈武郡，北晉絕不敢小覷他們，安敢如此大膽，行此險策，奇襲關中。
可現在抱怨那些已經沒用了，他只想要突圍！
李源道：“若是我們突圍了，留在城中的諸位大臣該怎么辦？”
諸位大臣其實就是支持他李源的關中貴族，他們拍拍屁股突圍逃亡漢中，難不成要將那些人丟在長安嗎？
若是失去了關中貴族的支持，他在漢中又能堅持多久？
“父親，只有我們活著，才能有機會卷土重來，若是留在長安，只能被姜承梟所擒，到時候一切都將成空！”李安民急促道。
都這個時候了還在想著別人，不先保住自己的命，將來如何能有機會再謀關中。
“父親！”李安民喝道：“不能猶豫了，決定吧！”
李源咬了咬牙，決定道：“好！”
決定突圍，從大散關南下漢中的策略之后，他們要先拖時間，最起碼要先整編了魏國的降卒，讓這些人充當炮灰去牽扯迷惑北晉。
為此，李源決定先派人去晉營議和。
晉軍大營，姜承梟負手立于‘關中堪輿圖’前。
現在的長安是座孤城，由于此前魏國和李源雙方的血戰，關中各處的守軍全都被抽調進入正面戰場，各處關隘的守軍已經非常的薄弱，比如之前的蒲津關。
但是這并不意味這可以放松警惕，目前守在潼關和武關的還是魏國士卒，魏國覆亡還沒多久，那邊應該還不知道魏國已經沒了，所以姜承梟讓賀甫伯率軍前往武關、潼關，務必要奪下這兩處關隘。
拿下潼關，這樣就能保證宇文述沒有辦法進來搗亂。
實際上姜承梟并沒有放松對宇文述的警惕，現在中原大戰進入了宇文述反攻的時期，同時他還有大量兵力被牽扯在孟津渡，短時間內宇文述應該沒辦法抽調兵力進入關中。
除非他不想要中原了。
而武關的重要性稍微弱一點，因為此刻蕭梁正在和陳國大戰，應該沒空分兵進入關中。
至于兩國盟約？
姜承梟從未將那種東西放在心上。
便在此時，暗處的拾叁走了出來，半跪在地。
“主上，零號他們已經得手，薛氏兄弟投降，李將軍已經率大軍從蕭關進入了關中。”
姜承梟頷首，“知道了。”
言罷，拾叁退了下去。
對于蕭關守將的投降，他做了兩手準備，成功率在七成以上。
這個時候，南霽云走了進來。
“主上，扶風郡鷹信，蕭關守將投誠，李將軍率軍南下，進入雍縣，已經拿下李源留在后方的人馬。同時，大散關也已經被秦玉京將軍率軍拿下，龍驤將軍率軍一萬正在趕來。”
“好。”
姜承梟顯得很平靜。
盡管他內心很激動，可是還是保持著冷靜。現在這種時候，他必須要沉住氣，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小心，防止功虧一簣。
“讓杜如明過來。”
“是。”
不消片刻，杜如明走了進來。
“參見王上。”他手上拿著冊子，剛剛正在輕點運送過來的糧草和攻城器械，雖然這些不歸他管，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去核實。
因為這個時候，他也很小心。
“如明，李藥師已經兵進扶風郡，現在蕭關和大散關已經全部拿下。”
“好啊，如此一來，賊寇再無退路！”杜如明先是一喜，旋即又道：“希望賀將軍能盡早拿下潼關和武關。”
姜承梟輕蔑道：“李源若是要突圍，不可能走潼關，他只有兩條路。一條路是走武關進入南陽，割據南陽。另一條路走大散關南下進入漢中，圖謀巴蜀。”
潼關之外就是河南郡的宇文述，李源若是走潼關突圍，還是死路一條，宇文述可容不下李源。
杜如明道：“李源應該還不知道李藥師將軍進入扶風郡的事情，所以大散關我們要防備，武關同樣也要防備。不過王上，萬一李源狗急跳墻走潼關......”
“不錯，不能大意，希望賀甫伯不要讓我失望吧。”
姜承梟揉了揉眉心，“唉，長安城不好打，打完了不好處理啊。”
“王上所言極是，李源若是要拼死頑抗，我們強攻之下必定損失慘重。”頓了頓，杜如明不解道：“王上是擔心不好處理關中貴族？”
姜承梟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事實上他就是在考慮這個問題，若是拿下長安，那些關中貴族該怎么處理是一個讓人頭疼的事情。
這些家伙不安排好，最后肯定鬧事。
杜如明抿了抿嘴，低聲道：“李源拒不投降，我們拒不受降。”
聞言，姜承梟瞇了瞇眼，嘴角輕輕一勾。
“知我者，如明也。”
便在此時，南霽云又走了進來。
“主上，李源遣使來議和。”
“議和？”
姜承梟乍一聽先是一楞，旋即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他有什么資格議和，現如今長安是孤城，他能拿出什么，讓自己退出關中？
還是說李源病急亂投醫，已經瘋了？
“有意思。”
姜承梟輕輕一哼，看了一眼杜如明。
“臣明白。”
杜如明躬身退下，隨著南霽云去見李源的使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