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兩個兒子離開之后,宇文述轉身朝著一眾幕僚露出一個微笑。許意心這時候才抬起頭,盡量用安慰的語氣說道:“兩位郡王有此信心,此乃王爺的福氣。”
宇文述不太想在這個事情上糾結,轉而道:“許先生有多少把握勸服蕭梁答應結盟?”
說實話,他覺得這個事情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因為從太原那邊的細作傳回的消息來看,此番蕭梁可是選擇了嫡長公主聯姻的策略,與北晉結盟。
如此一來,他們豈會和自己聯盟?
甚至,他覺得許意心這種想法有些異想天開了。
“沒有把握。”許意心道。
宇文述:“......”
你在耍我開心?
“先生何意?”
要不是確定許意心是自己人,他一定拔刀剁碎他。
許意心不急不慌的分析道:“王爺,蕭梁之所以要和北晉結盟,一來是因為兩國相隔甚遠,一南一北,并無利益沖突。二來,陳國勢力強于梁國,加上我們不久前剿滅了朱桀和王闊雄,蕭梁擔心我們和陳國聯手攻打他們。三來,他們恐怕也存著另一個心思,等到北晉拿下青州,他們和北晉聯盟,這樣一來就能聯手攻打陳國了。”
“既然如此,我們就和蕭梁和解,組成三國聯盟,這樣一來,不是還有機會聯手的么,許參軍為何要說沒有把握?”一名幕僚開口道。
這也是宇文述想要問的,他默默的看著許意心。
許意心淡笑一聲,言道:“話是這樣說,但是蕭梁和北晉聯盟時間不長,其中利益糾葛我還不清楚。除此之外,蕭梁怕是也需要看見我們的誠意。”
“什么誠意?”
“邊境爭執。”許意心看向宇文述。
拿下南陽郡之后,他們便在新野布置了重兵,防備蕭梁駐扎在春陵的大軍,雙方劍拔弩張,摩擦不斷。
若是想要展現城意,他們就得從南陽撤軍。可是南陽、潁川、淮安幾郡都是產糧大郡,十分重要,若是蕭梁趁機出兵,這可不太妙。
簡而言之,蕭梁對這幾個郡也有想法,宇文述并不放心從南陽郡撤軍。
“孤會考慮的。”宇文述眼眸垂了垂。
許意心頷首,至于這個考慮的時間是多長,他就不清楚了。在他的心里,肯定是傾向暫時穩定蕭梁的,因為一個北晉就讓他們焦頭爛額,萬一打起來,后面再來個蕭梁,這誰受得了。
人心隔肚皮,國與國之間,最能靠得住的是看得見的利益,并非一紙空文。
譬如南陳,他們愿意結盟,不過是為了圖謀蕭梁罷了。
宇文述對蕭梁答應結盟......不抱希望。
一旦北晉南下攻打自己,蕭梁趁機攻打南陽、潁川等郡,這樣的機會,換成自己,他也不會放棄。
更可怕的是,蕭梁假意和自己和解聯盟,戰端開啟之時反水,到時候他該怎么辦?
而在另一邊,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也陷入了糾結之中。
“大哥,未戰先怯,我們已經輸了一半,為何如此畏懼北晉。”宇文智及語氣略帶不滿。
宇文化及道:“二弟,中原四戰之地,人心險惡,稍有差池便會功敗垂成,父王他們小心行事可以理解。不過你說的也沒錯,未戰先怯要不得。三軍士氣始于主將,若是我們做事情畏手畏腳,士卒也不會安心。”
“我覺得我們應該率先出擊!”宇文智及眸子中閃過一絲冷酷。
他覺得在對戰北晉之中,他們始終太過被動,每次都是依仗大河堅守,戰場擺在河南郡大本營,若是殺入并州,情況或許會大不相同!
“進入并州太危險了。”宇文化及嘆息道:“你不知道,潼關那邊需要兵力,青州的赤舉、南方的梁國都要兵力防守。如果我們三軍進入并州作戰,魏國兵出潼關進攻河南郡,到時候我們該怎么辦?”
宇文智及語塞,一時之間無語反駁。
這就是中原尷尬的地方,四戰之地,處處都需要兵力防守。如果說沒有北晉這個龐然大物在北方,他們的處境要好些,可是偏偏北晉在那兒。
兄弟倆沉默了一會兒。
“大哥,其實這次過來,我是為了另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宇文智及道:“我們應該勸父王登基!”
聞言,宇文化及臉色平靜,并沒有什么波動。現在他們對洛陽的掌控已經到位,根本不需要擔心這種事情暴露。
換句話說,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父王會登基,不過是時間早晚罷了,就如同北晉的那位昭王一樣。
“這要看父王的意思。”宇文化及道。
“哼,晉室早已失國,更已經失去了民心。父王若是登基,便可收攏民心,到時候封賞三軍,將士用命,何懼區區北晉。”
宇文化及沉吟,這話倒是說的不錯,皇宮里面的小皇帝不過是個笑話,根本沒有凝聚人心的作用,還不如勸父王登基,這樣一來也能讓臣子歸心。
“你可有章程?”宇文化及尋問。
聞言,宇文智及知道大哥這是同意了,旋即笑著和他說了自己的計劃。
半盞茶的功夫之后。
宇文化及搖了搖頭,“不妥,若是父王沒有登基的想法,將士們前去請命,這反而會適得其反,讓父王不痛快。”
“那大哥什么想法?”宇文智及撇了撇嘴。
“我們可以先試探一番。”
幾日后。
一名船夫在洛水岸邊發現一塊石頭,上刻‘宇文當王天下’。
洛陽城中有人看見鳳落徐王府,霞光漫天,祥瑞無比。
之后的幾天,又是歌謠,又是各種祥瑞,搞得洛陽百姓真以為上天有了指示。
作為當事人的宇文述心知肚明是誰干的,不過他卻沒有阻止,反而讓人大肆宣揚。
不久之后,群臣恭請宇文述登基稱帝,建立宗廟,安社稷百姓。
宇文述謙虛的表示自己乃是受先帝囑托,要輔佐小皇帝重振晉室,肅清宇內,豈能做亂臣賊子,遂駁之。
沒過幾天時間,群臣再請宇文述登基稱帝,宇文述哭著表示自己深受皇恩,豈能不思報國,再駁之。
到了除夕的前一夜,三軍將士聯合群臣堵在徐王府,哭喊著表示大晉天覆,唯有徐王能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重整朝綱,還天下百姓一個康寧盛世。
這一次,上萬的百姓都‘心甘情愿’的跪求徐王登基,拯救他們。
宇文述萬般無奈,只能對著群臣哭訴道:“你們這是陷吾于不忠不義!”
有臣子義正言辭道:“徐王大謬!晉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亂臣賊子縱橫,賊華民,暴社稷,唯有王爺深明大義,輔佐幼主。徐王若是不登基,天下百姓該怎么辦?”
經過群臣的死諫,宇文述無奈答應,卻言道:“若天下平復,吾當還政于晉。”
群臣再次為徐王的忠心而感動的流淚,百姓更是為徐王立下長生牌位。
除夕這一夜,宇文述在皇宮接受小皇帝的禪位。正式登基稱帝,立國大許!
隨即封兩個兒子為王,置百官,大賞群臣!
王祎與裴昀倆人也在受邀之列,置座與殿內角落。自從他們兄長離開洛陽之后,宇文述便懶得再管他們,隨便給他們安排個閑職,軟禁在府。
在宇文述看來,山東士族已經支持了姜承梟,幾名家主也在太原。王祎和裴昀兩人便沒了用處。
殿內喧嘩至極,吵得裴昀耳朵生疼。
“我還以為是大徐,沒想到是大許。”王祎嘿嘿一笑,灌了口酒。
裴昀冷笑道:“據聞是因為徐國位份甚低。”
“那為何不用趙、韓一類,偏偏用‘許’?”王祎不解。
“皆短命也。”裴昀搖晃著酒盞,嗤笑著又重復了一遍:“皆短命也。”
“慎言!”王祎提醒他。
裴昀笑了笑,沒再說話,眸子冰冷的注視著殿內的群臣。
此番宴飲,不長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