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津渡。
中軍大帳,姜承梟看著堪輿圖上的洛口倉位置,兀自嘆息一聲。
杜如明聽見嘆息,放下手中案牘,笑著道:“殿下還惦記著洛口倉呢。”
“畢竟是天下第一糧倉,若是能夠拿下,明年一年的軍餉就不用愁了。”
杜如明道:“殿下,洛口倉確實很重要,但是正因為它很重要,所以宇文述一定無比重視,若是我們鐵了心要打洛口倉,宇文述很可能為此與我們決一死戰,這可就得不償失了。”
“而且,殿下可別忘了,汜水關那邊還有重兵把守,千萬不能沖動啊。”
“你說得對。”
姜承梟緩緩跪坐下來,言道:“我派遣嚴壺和衛仲烮過去騷擾洛口倉,截殺宇文述的援軍就是為了告訴他,不要以為龜縮在洛陽城中我便拿他沒辦法了。”
此番他所率領的大多是騎兵,沒打算要硬攻城。
況且洛陽乃是天下第一大城,沒有十萬大軍圍攻,根本奈何不得。
便在此時,南霽云帶領著衛仲烮和嚴壺走進來。
“參見殿下。”
“免禮吧。”姜承梟抬了抬手,問道:“說說情況。”
衛仲烮拱手道:“我們在偃師附近截殺了馮紹祖率領的一萬兵馬。”
“一萬么......”姜承梟略微沉吟。
杜如明道:“如此看來,宇文述也是想看看殿下是不是真的鐵了心攻打洛口倉,所以只派遣了一萬兵馬過來試探。”
姜承梟點了點頭,宇文述會這么做并不奇怪。
洛陽。
收到馮紹祖派回來的斥候消息,宇文述不出意外的又罵了姜承梟。
其實他明白姜承梟攻打洛口倉主要是為了試探他,如果他對此沒有什么反應,那么姜承梟很可能會真的攻打。
但是他派人過去,這就足以告訴姜承梟。
你少打洛口倉的主意,否則我們決一死戰。
可是,這還是讓宇文述感受到了壓力,只要梁王一日待在河南郡,他就一日沒有安穩的日子,更沒辦法全心全意的穩定洛陽。
這個時候他不禁懊悔,那個時候就應該多派人堵住盟津渡的,不然哪來的這么多事情。
一條大河,足以阻隔梁王的野心。
但是現在也只有將希望放在許意心身上,希望此次的談判能成功,先送走這只惡鳥。
聞喜縣公府,鄭善愿等人聚集在一起。
他們幾人雖然因為不配合宇文述,被他卸了朝職,但是宇文述并沒有將他們完全的軟禁,只是派遣了大量的人手監視他們。
而且對他們的行動并不加以阻攔,或許也想看看他們還能整出什么幺蛾子,然后抓住他們的把柄,將他們一網打盡。
“看樣子宇文述被青雀打的有點慘啊。”裴矩一邊喝著茶,一邊笑吟吟的說道。
他們身在洛陽之中,自然是聽得見這幾日宇文述頻繁調動大軍出去的消息。
鄭善愿分析道:“宇文述雖然號稱有三十萬大軍,但是洛陽四周都是敵人,南邊的朱桀、王闊雄、蕭統。東邊的李法主,西邊的李源和于秉鴻,現在青雀又率軍渡過了大河,他的三十萬大軍,分散防守,能動用的兵力不過十萬左右罷了。”
王祎接過來道:“而且這幾日從雙方的交戰結果來看,宇文述損傷慘重,宇文化及更是失手被擒,現在主動權掌握在梁王手中。”
聞言,眾人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們支持的人還是沒讓他們失望的,看準了時機在這個時候攻打宇文述,占盡了便宜。
裴矩道:“其實宇文述完全可以放棄京兆郡,那邊有于秉鴻和李源,他無論如何也守不住,還不如鞏固洛陽。”
“他是身在局中,咱們是旁觀者清。”王鴻道:“獨孤家和竇家支持李源,魏家支持于秉鴻,關中哪還有他宇文述的位置,真是異想天開。”
一旁的裴昀沒有深入這個話題,反而擔憂道:“不管怎么說,宇文述也有十萬大軍在手,若是逼急了,他與梁王決一死戰,到時候可不太妙。”
聞言,眾人皆是一默。
鄭善愿道:“這個倒是不用太擔心,青雀抵達河南郡已有數日,若是他想打下洛陽,這個時候應該早就動手了,但是此刻他卻沒有動作,想必是另有打算。”
“再說了,宇文述若是真要一決死戰,青雀完全可以退回河內郡,到時候宇文述必不敢追過去,損失的還是宇文述。”
眾人皆是點了點頭。
王鴻突然道:“你們對先帝遺詔的謠言怎么看的?”
先帝傳位梁王的遺詔早就傳遍了天下,對遺詔的態度,各方勢力都選擇了無視。
皇帝都死了,遺詔算什么?
不過王鴻等人卻是很想知道遺詔到底是真還是假。
裴矩瞇了瞇眼沒說話。
其實他內心也有些奇怪和好奇。
按理來說,以梁王的聰明,不可能弄出來一份假遺詔來給自己貼金。
他的背后有他們山東士族支持,想要名正言順的登基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何必弄出個假詔書出來給自己抹黑呢。
可奇就奇在這里,若不是梁王做的。
難道遺詔是真的?
鄭善愿道:“等我們去了太原,自然就知道了。”
許意心第二個抵達盟津渡大營,接待他的還是虞慶則。
這次雙方都沒有整花活,直入正題。
“我家主公實在拿不出一百萬石糧食。”許意心直接開門見山,拒絕了上一次虞慶則提出的要求。
對此,虞慶則內心其實一點不意外,不過臉上還是略帶惱怒道:“看樣子你們是不在乎宇文化及的死活了。”
許意心趕忙道:“不是不是,虞大人你誤會了。”
“哦,怎么說?”
“我家主公愿意以人換人。”
虞慶則內心一喜,臉上淡漠道:“怎么個換法?”
許意心道:“我家主公知道大理寺卿鄭大人是梁王殿下外祖,愿意將鄭大人交給梁王。”
聞言,虞慶則冷哼道:“笑話,許大人,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什么叫換人。”
“額,虞大人此言何意啊?”許意心不解。
“鄭大人乃是朝廷重臣,宇文述無端囚禁他,這本就是罔顧王法的行徑,你卻用鄭大人來做交易,這不是笑話么。”
許意心內心直罵娘,這混蛋實在太過分了,到這程度還要裝無知。
“虞大人,我家主公這次很有誠意,希望虞大人不要過分了。”許意心語氣略微一沉。
“我過分?”虞慶則道:“你們囚禁朝廷大員,還說我們過分,許大人,枉你熟讀圣賢書,如此簡單的是非黑白你都分不清了么。”
許意心為之一頓,這筆糊涂賬不管怎么算都是他們的錯。
他能承認嗎?
不能!
許意心冷冷道:“虞大人,我家主公的條件就是以人換人,若是你不同意,那我們就決一死戰吧。”
虞慶則內心稍稍一動,他是不是逼急了許意心呢。
“決一死戰?好啊,煩請許大人回去吧。”說著,虞慶則站起身,伸手請許意心離去。
許意心哪里能走,他此番必須要贖回宇文化及,然后讓梁王退兵,若是走了,說不得以后還得回來。
“虞大人,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梁王殿下究竟有什么要求,除了糧食之外,我都可以做主答應。”許意心內心憤恨,表面討好的說道。
情勢如此,逼得他不得不低頭。
誰讓他們處處掣肘于人呢。
聞言,虞慶則明白,這應該是宇文述最后的底線了。
虞慶則清了清嗓子,“想要贖回宇文化及,必須釋放被囚禁的朝官。”
許意心瞪大了眼睛,他原以為虞慶則最多多要兩個人,這一張口居然還要全部。
這要是洛陽的官員都走了,宇文述算什么?
光桿將軍?
“這不行,虞大人不覺得這個交易不等價嗎。”許意心拒絕。
對他的拒絕,虞慶則也不意外,倆人就贖回多少人開始了長時間的扯皮拉鋸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