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梁王態度(八)
從皇后承認詔書和玉璽是真的這一刻開始，姜昫就知道自己危險了。
他所能依仗的無非是自己乃是先帝之子的這一層身份，依目前的情況看他是第一順位繼承人。
當然，他其實并不是第一位，按照嫡長制度，其實應該太子昭的嫡長子姜佑更有資格。
只是他心里下意識排除了姜佑。
可是姜承梟拿出了真的傳位詔書和玉璽，那么他的優勢就蕩然無存。
他現在忽然有一股恐懼襲上了心頭。
皇后看著詔書，心中忽然就明悟了當時皇帝的話。
還記得當初皇帝召見她的時候告訴她，等他大行之后，一定會有人保護她們未來的安全。
當時皇后真的不知道誰會保護她們，直到今天梁王拿出了這份詔書。
她明白了，皇帝一定是以此為條件和梁王進行了交換。
換她們一個安穩的下半生。
一念至此，皇后眼眸濕潤。
她平靜的收好圣旨，將其鄭重的交給姜承梟。
“既是先帝的傳位詔書，殿下應當慎重保管才是。”
姜承梟頷首，將圣旨交給霽云，由他收了回去。
王洵這個時候陷入了兩難境地，他不知道是否該立即勸梁王登基，畢竟他繼位的詔書都拿了出來。
可是想起了兄弟的話，他又有些憂疑。
一旦他開口，只怕下面的官員都會跟著他的意見，這可不太好，會讓梁王忌憚的。
好在，梁王這個時候開口了。
“我知道，你們都想知道我會不會登基。”
姜承梟瞥了一眼垂頭喪氣的姜昫，對著大堂之內的官員，接著道：“不過我要告訴你們，現如今我沒有心情想這些！”
話音落下，下一句開始，姜承梟的聲音徒然拔高一個檔次。
“現如今篡位的亂臣賊子宇文述還在洛陽興風作浪，蒙蔽天下百姓，朝中六部尚書，諸寺大員深陷賊寇之首，每每念及至此，青雀無比痛心疾首，恨不得以頭搶地！”
“你們讓我如何能在太原登基，如何朝拜姜家的列祖列宗，不平了宇文述，我有何顏面登基！”
說著說著，姜承梟雙眸紅腫，語氣慷慨激昂。
王洵內心恍然，原來姜承梟不登基是因為這個原因。
梁王還是有情有義的，這個時候都在想著救出朝中官員。
至于其他的官員更是心中感動異常，其實梁王拿出了傳位詔書是可以直接登基的，但是他選擇了先救出洛陽官員。
單是這份心，這份意志，就讓他們頗為感動。
“殿下深明大義，吾等自愧不如！”王洵拱手深拜。
“殿下大義！”官員們拱手一拜。
姜承梟道：“關于登基的事情，等我救出了洛陽的大臣再做商議，現在，一切依照原樣！”
這次的會面，姜承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暫時不登基，一切等他救出了洛陽大臣再做打算。
其二，奉養太后與蕭太妃于晉陽宮，太子昭的兩個幼子協同姜昫皆居住晉陽宮。
一應所需皆按照禮制配給。
其三，立即調動糧草大軍，梁王要親自率軍南下征討宇文述。
說到底，目前的形勢并沒有變，梁王依舊掌控著所有的權力，而且因為先帝遺詔的關系，手底下的大臣變得更加靠攏他和認可他。
不同的應該就是多了太后等人。
不過這無關輕重，因為姜承梟拿出了先帝遺詔和傳國玉璽，那么太后等人就已經變得無足輕重了。
現在是真的‘奉養’太后了。
而太后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她安然的接受了這個安排，帶領著宮女去了晉陽宮。
對她來說，能有一個安穩的下半生那就足夠了。
不論姜承梟能不能拿出來遺詔，她都清楚自己的處境。
梁王府，書房。
虞慶則和杜如明二人跪坐在姜承梟之前，他們正在看著先帝的詔書。
姜承梟則是立在堪輿圖前觀看目前的局勢。
雖然一日前他當著諸多官員的面下令征討宇文述，但其實他手下大軍早就開拔了。
裴元儼率領兩萬黑鷹軍已經撲向了河內郡，尉遲敬率領三萬青鷹軍穿過滏口陘，已經抵達的魏郡。
他將會率領一萬揮云重騎軍和一萬青鷹軍走平城，壺關南下。
此次，他動用了七萬精銳大軍。
后勤糧草輜重皆以配給完畢，只等他明日出發。
不多時，姜承梟心中理順了出兵的思路，轉身走到案幾前跪坐下。
而虞慶則和杜如明也看完了圣旨，杜如明將圣旨放好，苦笑道：“原來殿下早就心有準備，屬下孟浪了。”
想起那日靈堂鬧事，杜如明心有愧疚。
“不算孟浪，你不過是為了我著想。”
姜承梟伸手給他和虞慶則倒了杯茶，“你們怎么看待先帝的這份詔書。”
虞慶則整理思路，緩緩道：“依屬下來看，先帝應該是預料到了今日之事，是故留下圣旨，讓殿下繼位。一來則是因為宗室諸王之中，唯有殿下有能力肅清宇內，二來也是想要殿下保護太后等人。”
“不錯，我與虞大人所見相同。”杜如明道：“現如今天下大亂，宗室之中唯有殿下有能力還河山于晉室，先帝這么做，倒是一次明智之舉。”
“那你們覺得，我什么時候登基為好？”姜承梟突然轉換話題。
倆人面面相去，虞慶則緘口不言。
杜如明倒是直言不諱道：“殿下現在絕不可登基。”
“說說看。”
“殿下，現如今太原官員皆以王洵馬首是瞻，太原本就是王家大本營，殿下若是在此地登基，一時之間或許會得到王家的全力相助，可是時間久了，難免會被其掣肘。”
“現如今天下未平，殿下需要的是一個穩定團結的后方，是故太原不能亂。再者，殿下若是倉惶登基，難免會受到詬病，朝中大員皆在宇文述手中，沒有德高望重大臣的為殿下背書，行此舉，大不妥。”
“其三，現如今諸郡不穩，殿下不能擅動。”
姜承梟欣慰的笑了，杜如明還是老成謀國。
“你說的對。”
虞慶則道：“殿下，關于此次征討宇文述，屬下有些看法。”
“你說。”
“宇文述現如今扶持小皇帝登基，建立偽朝，殿下主動出擊自然是沒問題，戰機把握的恰到好處，但是殿下不可不考慮宇文述手中的十二衛精銳大軍。”
姜承梟頷首，“你說得對，十二衛驍勇善戰，比之黑鷹、青鷹、二軍也是不遑多讓。此次我出兵征討宇文述，若是不成，會讓太原軍民士氣受挫，若是成了，則好處多多。”
“是故，此戰不能敗，我已經決定兵分三路進攻，裴將軍從河內郡，尉遲將軍從魏郡，而我將率領兩萬軍直接南下長平郡，統籌調度。”
“殿下思慮周到自是妥帖，只是殿下還要考慮關中的于秉鴻，若是他去而復返，這可不太妙。”杜如明道。
“這個倒是沒關系，祖燕率領揮云軍駐扎在龍泉郡，依永和關和渡口堅守，于秉鴻輕易是進不來的，再者，關中的局勢也沒那么簡單，我得到消息，于秉鴻已經向西進兵，看來他是準備以延安郡為根基，穩固關中了。”姜承梟道。
虞慶則道：“現如今關中混亂，殿下正好可趁著這個機會鞏固并州。”
“不錯，這正是我目前的第一步，不過現在我們要來考慮考慮，怎么給宇文述一個教訓。”
聞言，杜如明悄然的松了口氣。
如果梁王說要立即拿下宇文述，他一定會勸阻。
現在萬事都沒有理出個頭緒，貿然和宇文述決一死戰是最愚蠢的做法。
可是聽梁王的口氣，應該是沒有想著現在就剿滅宇文述，這就好。
遂說宇文述篡位，可是他的實力卻是不能小看，以目前的情況而言，想要剿滅宇文述，那是千難萬難。
杜如明欠身笑道：“屬下倒是有個想法，可以助殿下削減宇文述的實力。”
“說說看。”姜承梟笑著道。
杜如明道：“十二衛大軍大半子弟出身關中，現如今關中局勢糜爛，李源借兵吐番，這或許是個好機會。”
聞言，姜承梟眼睛一亮，這里面確實是可以做些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