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梁王態度(六)
梁王府，書房。
姜承梟跪坐在案幾后面，案幾上放著一封圣旨，也可以說是皇帝的遺詔。
遺詔的內容讓姜承梟頗為意外，居然是讓他登基的詔書。
“主上，當時老主人和陛下見面的情形就是如此。”
黑兌單膝跪在姜承梟五步之外，講述了那日趙王與皇帝見面的事情。
姜承梟頷首，目光移落圣旨左側的傳國玉璽之上。
這玉璽是從祖龍手中代代相傳而來，底座的‘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八個字相傳還是李斯所寫。
至于真假？
當然是真的，這個無可置疑。
唯名與器不可假人，更何況傳國玉璽呢。
可以說，有了這真圣旨加上傳國玉璽，他可以合理合法的繼位。
不過讓他奇怪的是皇帝居然如此配合趙王，讓他寫傳位詔書，皇帝就真的寫了。
只怕皇帝的要求趙王也替他答應了。
皇帝什么要求？
自然是保住他的后裔血脈，不至于讓他的子嗣盡數被屠戮。
隨著太子昭病死，廢齊王自戕，現在皇帝僅剩下三皇子姜昫和兩個皇孫。
皇帝恐怕自己也知道，不論他的子嗣落在誰手中都難逃一死，所以才會配合趙王寫下圣旨，進而以此為條件，讓他保護三皇子等人。
這個買賣自然是賺的，可是姜承梟卻覺得毫無必要。
因為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立即登基，這封圣旨對于現在的他來說可有可無。
再者，這天下能有多少晉室的死忠大臣？
這些大臣會因為一封先帝的圣旨就對他俯首稱臣嗎？
就算是先帝，還不是弄到最后和大臣們離心離德。
不過也是有好處的，最起碼日后他繼位就是名正言順，不存在什么‘篡位’的說法。
“還真是會給我出難題。”姜承梟搖了搖頭，將圣旨緩緩卷起來。
黑兌道：“主上，老主人臨終之前曾告訴屬下，讓我們將他葬在武帝陵寢之側，不知主上的意思是？”
姜承梟緩緩道：“關中未取，天下未定，現在想要做到這一點恐怕有些難度，等等吧，等本王打下關中，屆時再將父王的棺槨遷至武帝陵寢之側。”
趙王心心念念他的好兄長，姜承梟自然不會違背了他的意思，只是現在關中一片糜爛，他怎么將趙王的棺槨送回去。
“屬下明白了。”黑兌頓了頓，接著道：“老主人臨走之前，讓屬下等人效命殿下，還請殿下收納。”
姜承梟略作沉思，書房中便安靜了下來。
這讓黑兌頗為忐忑，他們十八人除了殺人，替趙王殺人，已經不知道該如何生存。
倒不是說離開了梁王他們就活不下去，只是他們會失去信仰。
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效忠梁王。
如果梁王不收容他們，他們失去了效忠的人，該去往何方？
檀香陣陣飄起，姜承梟輕輕揉捻著衣角。
黑水十八騎，姜承梟會不收嗎？
答案是肯定的，這支軍隊堪稱古代版特種兵。
他們集偵察、暗殺、破壞、領導為一體，是真正的戰爭機器。
當年他離開洛陽的時候曾經和趙王有一番深談，趙王告訴他，黑水十八騎，每一人都是從萬軍之中挑選而出，他們是從死人堆中爬出來的戰士。
他們不僅武力超絕，而且戰爭智謀也是一等一的強。
姜承梟曾問過趙王，他是怎么樣培養出黑水十八騎這支軍隊的。
趙王告訴他，黑水十八騎一開始并不是固定的，而是北魏的精銳騎兵組成。
武帝登基之后，這支精銳的騎兵落在趙王手中，趙王帶著他們南征北戰，浴血沙場數十載。
每一代的黑水十八騎都會尋找一個繼承人，將自己畢生所學傳授給他們，一代一代的傳承，最終到了黑兌這一代。
若是沒有意外，這支精銳的騎兵還會繼續傳承下去，但是趙王被皇帝卸了兵權，十八騎也沒辦法在軍中挑選精銳的士卒加以訓練。
是故，黑水十八騎自此銷聲匿跡，成為趙王暗中的爪牙。
“主上，吾等都是老主人所養，一定會誓死效忠主上！”
看著沉默的梁王，黑兌沒忍住，當即懇求。
黑兌的一生只忠于趙王的命令，趙王讓他效忠小主人，那他自然是一心一意的效忠小主人。
若是小主人不要他......那種情況他不敢想象。
“我知道。”姜承梟淡笑一聲，“不過黑水十八騎并不好聽，我想給你們換個名字。”
黑兌臉上一喜，只要小主人愿意收下他們，什么都好說。
“請主上賜名！”
姜承梟閉目沉思片刻，旋即睜開眼，目光中露出些許笑意。
“梟獍十八騎，如何？”
黑兌暗想，梟者，食母之鳥，獍者，食父惡獸，這兩者加在一起，豈不是說他們是魔鬼？
不過轉念一想，他們本就是魔鬼，屠城滅國，什么事情他們不敢干。
他們就是在世生魔！
黑兌喃喃念叨了兩句，鏗鏘有力道：“屬下記住了，一定會替主上掃平所有敵人。”
姜承梟擺擺手，道：“現在我有一個重要的任務交給你們十八人去做，務必要在三年以內完成。”
“請主上吩咐。”
“你帶著這封信去遼東找到宮重藏，將信交給他，他一切都會明白。”
姜承梟從案幾上的公文中抽出一封信，將其交給黑兌。
趙王的喪期過了之后，姜承梟終于有了動作，在第三日，他召集了太原郡的大小官員，包括離石郡、樓煩郡、龍泉郡、恒山郡等地的郡守和各縣官吏。
當然，皇后、蕭妃、三皇子等人也沒有落下。
梁王府大堂之中，熙熙攘攘的官吏們擠在一起，都在商量著梁王今日會宣布怎樣的決定。
登基？
還是不登基？
他們之中，大部分的官吏都保持著沉默，因為他們都在觀望著王家的態度，如果王家點頭，他們自然跟著點頭。
如果王家反對......他們只能保持沉默。
另一邊皇后等人皆是默然的坐著，先前官吏們向皇后見禮之后，再沒有一人敢和皇后她們多聊一句話。
尤其在不知道梁王的態度之前，并州的官吏沒人敢和皇后等人走近一步。
不，哪怕是半步他們也不愿意。
姜昫此刻顯得很是惱怒，那些官吏竟然全部無視他，他已經身處憤怒的邊緣。
官吏們吵吵嚷嚷的，完全沒有將他放在心上，好像他不存在一樣。
便在此時，姜承梟從后堂走了進來。
眾臣見此，紛紛彎腰行禮。
“參見梁王殿下！”
聲音整齊劃一，好像是練習過一樣，這與先前吵吵嚷嚷的態度完全不同。
仿佛皇后在梁王面前，都沒有梁王貴重。
姜承梟一身素衣，長發豎起，身姿欣長挺拔。
看著站在中間的王洵，姜承梟瞇了瞇眼。
他本想借著皇后的事情來看看并州有多少人跟他不是一條心，可沒想到王家的影響力太大，王家沒表態，其他人動也沒動。
這讓姜承梟欣慰之余非常的警惕。
欣慰是因為王家忠于他，警惕則是因為王家的能量太大了，幾乎可以架空他在并州的地位。
“姜承梟，你想做亂臣賊子嗎！”姜昫突然站起身打斷堂中安靜的氣氛。
下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姜昫身上。
皇后和蕭妃皆是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她們就知道這個孽障會壞事。
“殿下何出此言？”姜承梟淡漠的回道。
姜昫走出來，指著姜承梟鼻子，厲聲斥責：“你見了本殿下不行禮，見了皇后仍然不行禮，你眼中還有皇后，還有大晉嗎！”
“本殿下抵達太原，你竟然威脅官吏不準拜訪本殿下，你安的是什么心，你也想學宇文述篡位謀反嗎！”
“閉嘴！”蕭妃怒斥一聲，站起身走到姜昫身邊，朝著姜承梟歉疚道：“梁王，三皇子年紀小，不懂事，還請你不要將他的狂妄之言放在心上。”
“見過蕭妃娘娘，皇后娘娘。”姜承梟簡單行了一禮。
皇后起身，緩緩走了過來。
“梁王不必多禮，如今晉室傾頹，梁王身負重擔，日后梁王見了本宮，一切俗禮皆可免。”
姜承梟意外的看了一眼皇后，這個姨娘看起來還挺聰明的。
皇后亦給了他一個眼神，仿佛在告訴姜承梟，我會謹守本分，不會搗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