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王府。
“二哥,你不能去!”
王泠一把拉住準備前往府衙安撫百姓的王洵。
“四弟這是作甚,配合梁王,穩定太原,這不是父親的命令嗎?”王洵不解四弟的舉動。
王泠道:“二哥,你這一去,咱們王家可就成了梁王的眼中釘了!”
此言一出,王洵一驚,旋即道:“四弟這話何意啊,這不是梁王讓向咸過來的么。”
王泠不急不慢道:“二哥,這是梁王故意這么做的,今天你若是代表王氏前往府衙安撫百姓,梁王會怎么想?”
王洵不解的搖搖頭。
“咳咳!”王泠被二哥這一舉動給氣的咳嗽了幾聲。
王泠壓低聲音道:“二哥,你要知道,依照父親的說法,梁王是要在太原起兵的,此處可以說是梁王的大本營,但是你卻代表王氏安撫百姓,你這是在向梁王示威,告訴梁王這太原是王家的!”
“我沒這個意思啊!”王洵慌忙解釋,“我這不是想要幫梁王盡早的穩定太原么。”
“我知道二哥沒有那個意思,但是二哥你也不想想,你這一去,這百姓心中只有咱們王家,沒有梁王,這算怎么一回事。”
王洵一頓,旋即腦門冒汗。
他把這一茬給忘了,這名聲怎么能他們王家得,這不是惡了梁王么。
“四弟提醒的對,我差點釀成大錯!”王洵一拍腦門,恍然大悟。
雖然梁王可能不是試探王家,但是小心無大錯,尤其在這個時候千萬不能惡了梁王,否則將來還不知道他會如何對待王家。
“四弟,可是咱們也不能干等啊。”
王泠點頭道:“這是自然,我已想好對策,只等二哥同意。”
“快快道來。”
“目前梁王在并州和于秉鴻接連大戰數月,軍中糧草想必有些緊湊,加之需要安撫太原百姓,梁王更是無法拿出糧食來。我的想法是,咱們拿出十萬石糧食送給梁王,幫助他穩定太原,一切皆由梁王統籌調度,二哥以為如何?”
王洵略作思考,便道:“此計甚妙,如此一來,梁王必定會明白吾王氏之心,妙!”
說罷,王洵便離開房間,下去調動糧食。
看著二哥興高采烈的背影,王泠搖了搖頭。
這梁王可不簡單啊,當初十萬大軍硬是沒有進駐太原,反而駐扎在榆次。
他在防備王家啊。
“咳咳咳!”王泠又開始劇烈的咳嗽。
便在此時,一道環佩之音響起,一抹苗條的身影走入房間。
“爹爹,冬月已至,為何不好好保重身子,偏得女兒日日提醒,爹爹也不嫌煩。”
屋子中央立著一名身姿高挑,膚白貌美的少女。
她端著熱茶走過去,將茶盞放在案幾上,跪坐在王泠身邊,輕輕給他順氣。
王泠呵呵笑道:“鳶兒,有你時時提醒為父,無憂矣。”
少女嘟著嘴,“爹爹自個兒也得注意才是,女兒哪能日日提醒呢。”
“難吶。”王泠嘆息一聲,“這日后只怕是事情要多了。”
榆次大營。
姜承梟立在堪輿圖前,看著這副巨大的晉室堪輿圖陷入了沉思。
現在朝廷的情況就像外面的天氣一樣,進入了寒冬臘月。
東邊的李法主雖然被長孫晟和尉遲迥二人擋住了,但是關中的李源得到吐番人的支持,不是那么容易能打發的。
此外于秉鴻被他趕去了關中,只怕關中要徹底的亂了。
而南方已經和朝廷割裂,南陳,蕭梁已經死灰復燃,蜀中各郡混亂不堪,北地動蕩未平。
朝廷已是雪上加霜了。
洛陽,這座帝都現在聚焦著天下人的目光。
如果皇帝能夠擊潰李源的叛亂,那么還有轉機,能夠保住洛陽。
僅僅是轉機罷了,想要光復晉室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關中貴族已經徹底和皇帝決裂,公開造反,南陳和蕭梁得到南方士族支持再次復國。
天下三大世家集團,兩家已經入局,剩下的山東士族卻是暗中支持他姜承梟的。
皇帝拿什么翻盤?
看著堪輿圖上被涂黑的色塊,姜承梟露出一絲笑容。
這些是他掌握的地盤。
“天下大亂將至啊。”姜承梟嘆了一聲。
便在此時,南霽云走了過來。
“主上,太原王家的王洵請見。”
“王洵?”姜承梟一愣,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他有什么事情嗎?”
“他聽說三軍糧食告急,前來贈糧。”
“哦?”
姜承梟點點頭,目光落在堪輿圖上的‘太原’。
“王家果然才俊甚多啊,有意思。”
濟北郡,范縣。
尉遲迥和長孫晟率領七萬余人駐扎在此,對抗李法主的十幾萬大軍。
相比較薛倧雄,姜衛,張素虢之流,尉遲迥和長孫晟顯然不是好惹的,倆人被皇帝重新啟用之后,迅速整合了原張素虢手下兵力,并接連打敗李法主,迫使其停下西進步伐。
但是,他們現在還沒有反攻李法主的機會。
范縣衙門,尉遲迥與長孫晟二人相對跪坐。
外面下著小雨,天氣又陰冷,倆人都上了年紀,因此圍著火盆邊烤火邊商議軍情。
“咳咳咳!”
長孫晟咳嗽幾聲,說道:“反賊現如今屯兵在陽谷和東阿,我們難以突破,只怕對峙還要持續一段時間。”
尉遲迥嘆息道:“難吶,朝廷大軍都向關中而去,我們手上的不過是地方郡兵,如何能擊敗十幾萬人的李法主,恐怕也只能拖下去,等陛下鎮壓了關中才行。”
“養虎為患,當初李法主造反的時候若是派遣青雀剿匪,豈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長孫晟埋怨道。
如果說只有李法主一股賊兵倒也罷了,可是這天下叛亂四起,到處都是反賊,他們如何能剿得完。
“少說兩句吧。”尉遲迥打斷,嗤笑道:“我自己都沒想到,我還會有一天被陛下重新啟用,真是捉摸不透啊。”
聞言,長孫晟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咱們能做的,就是守好東邊,千萬不能讓李法主進入中原威脅洛陽。”
尉遲迥點了點頭,“若是手中兵將足夠,區區李法主,老夫不日可平,只是此時正值多事之秋,咱們也只能苦苦支撐。希望青雀能早日平了于秉鴻,屆時北邊禍患解除,關中賊子必定心神震怖。”
“但愿吧。”長孫晟滿臉的憂愁,于秉鴻起兵聲稱有二十萬人,盡管知道這是于秉鴻的威嚇,但是十萬左右的士卒應該還是有的。
想要平了十萬暴匪,這可不是一倆日的功夫能做到的。
尉遲迥嘆息道:“陛下若是愿意讓趙王掛帥,關中的暴亂我倒是不擔心,可換成了宇文述,我可不看好。”
長孫晟微微沉默,朝中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趙王才是最合適的平匪主帥。
但是皇帝偏偏就是不用,好像忘記了趙王的存在一樣。
哪怕以往趙王與皇帝政見不和,可是這都什么時候了,一致對外才是最重要的。
回想當年,左相高巽,右相楊太素皆是能征善戰的主帥。
只可惜,楊太素因為楊感的叛亂被誅殺,高巽則告老還鄉,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兒。
朝中年輕一輩將領沒有幾個突出的,宇文化及之流更是可笑之極。
現在,只能看青雀的了。
雨下的越發的大,滴在屋檐上發出‘劈里啪啦’的響聲。
長孫晟起身走到門口,西望天際。
他的眉宇之間充滿了憂愁,這天下到底還是亂了,還亂的這么徹底,四處戰火彌漫。
屋子中的尉遲敬看著火盆中的火苗,想起了自己的兒子尉遲敬還有女兒尉遲熾繁。
他忽然露出一絲會心的笑容。
不管局勢如何變化,于他而言已經無所謂,他只需要做好自己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剩下的,交給年輕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