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華宮。
清脆的巴掌聲再度縈繞在一眾內侍宮女耳邊,他們下意識縮了縮脖子,低頭緘口不言。
“說,是不是你讓沈丘阻止朝廷調撥糧食給梁王的!”
蕭妃抽完兒子,妖媚的臉怒意連連。
姜昫嘴角抽搐,臉上的巴掌印十分的清晰。
“是又怎么樣!”姜昫抬起頭,毫不畏懼的看著母妃。
“我就是要給那只惡鳥一個教訓,讓他知道到底誰才是主人!”
從未還嘴的姜昫突然反駁自己,頓時讓蕭妃氣得難以自己。
“你這個孽障!”蕭妃當即又一巴掌揮向姜昫。
姜昫伸手擋下,冷聲道:“母妃,后宮不得干政!”
說罷,不等蕭妃反應,姜昫轉身就走。
身為皇帝的唯一兒子,他豈能繼續被母妃打臉。
這成何體統!
蕭妃愣在原地,這還是她那個言聽計從的兒子么,怎么突然就變得這么陌生了。
良久之后,蕭妃惱怒的掀翻案幾。
“你們父子倆都給我氣受!”
沈丘被皇帝革職的消息很快傳遍朝野,由于兵部尚書宇文述尚在長安,是故兵部的事情暫由崔文蠡代管。
打了十幾年醬油的崔文蠡突然管著兵部的事情,這讓他既是高興,又是為難。
高興是自己終于有機會一展所長,為難則是他對糧草調運的事情一竅不通。
以往要么是李子通負責這個事情,后來變成了宇文述,他在兵部就是整理造冊罷了。
突然接到了這個任務,他有些兩眼抓瞎。
好在,他還有朋友。
“王大人,此番就麻煩你了。”崔文蠡苦笑著朝著王鴻拱手。
倒不是說他崔文蠡是尸位素餐之輩,只是這糧草之事他從未涉及插手,突然接任有些不適應。
況且,此事又是陛下親定,他一點兒也不敢大意。
王鴻自無不可,梁王可是寫了一封信給他,言糧草之事事關重大,絕不能大意。
現在崔文蠡讓自己幫忙,他正好光明正大的插手。
“崔大人說笑了,咱們同氣連枝,應該的。”
言罷,兵部衙門便開始忙碌起來。
晉室建立了不少的大糧倉,目前在洛陽的糧倉就有好幾個。
其中最大的就是洛口倉。
洛口倉是今上在修建洛陽的時候責令工部一同修建的,洛口倉東西長一千米,南北寬四百多米。
其中倉窯有七百多個,每個能儲存五千石糧食,整個洛口倉可以儲存三百多萬石糧食。
由于近年來天災人禍,皇帝不顧民情屢次征討高句麗,目前洛口倉只剩下七十萬石糧食。
但是,這也是一個非常可怕的數字了。
“王大人準備撥付多少糧食給梁王?”崔文蠡問道。
王鴻緩緩道:“考慮到北平和漁陽兩郡都缺少糧食,加之梁王殿下麾下有七萬士卒,我的意思是撥付十五萬石糧食交給梁王。”
“十五萬?”
崔文蠡倒吸一口冷氣,憂疑道:“王大人,這是不是太多了點兒,陛下批復的折子上面只允許撥付十萬石,還是分期撥付的。”
王鴻呵呵一笑,“崔大人有所不知啊,梁王兵鋒已經指向了涿郡,等涿郡平復,只怕還是要糧食的。當然,這十五萬石不會一次交給梁王,也是分期的,崔大人放心吧。”
聞言,崔文蠡蹙著眉,還是沒表態。
十五萬石糧食可不是開玩笑的,一石糧食夠一個五口之家吃上一個月,這么多的糧食似乎已經超過了梁王所需要的。
“此事不妥,我需要告知陛下。”崔文蠡沒有因為王鴻是自己找來的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王鴻一怔,暗罵崔文蠡迂腐。
“我不過是個幫忙的,你何需為此叨擾陛下。這樣吧,這事兒你自己定,我不說就是了。”
他的首要任務是將糧食送給梁王,現在還是少一點事為好。
聞言,崔文蠡點了點頭,“那就按照陛下的意思,先撥付三萬石糧食交給梁王。”
“好。”
梁王在北地打了勝仗的事情很快在朝廷的有意宣傳之下傳遍了洛陽以及天下。
獨孤府。
獨孤整像個垂垂老矣的老翁,獨坐荷塘邊垂釣。
一陣腳步聲響起,獨孤震走了過來。
“大哥,事情不太妙,梁王的速度太快,現在已經逼近涿郡了。”
“有什么奇怪的,北地的暴匪不過是一群流民,豈能是梁王的對手。你看著吧,下個月就該傳來涿郡暴匪被平的消息了。”
獨孤震哭笑不得,無奈道:“大哥,你這也太悠閑了。一旦梁王平了涿郡,不論是從上谷郡還是雁門郡,他都能夠直接南下威脅于秉鴻。”
“這我知道,但是現在事情的主動權不在我們手中了。”獨孤整嘆息一聲。
“為什么?”
獨孤整緩緩道:“魏家并沒有讓于秉鴻立即起兵,這就說明他們到底還是不信任李源,生出了其他的想法。李源那邊也沒有按照我們的要求起兵拿下關中,而是稱病拖延時間。”
“他們都有自己的想法,開始不聽話了。”
言至此處,獨孤整也是臉上閃過一絲惱怒。
這就好比你養的兩條狗開始不聽話,讓他去咬人它不愿意一樣。
“那我們怎么辦?”獨孤震不滿道:“咱們家拿出那么多的糧食,金銀,就這么打水漂了?”
獨孤整冷笑道:“你放心,還沒人能在我這兒吃白食,李源不愿意...哼,老夫就逼他起兵!”
“大哥,你吩咐吧!”獨孤震也是十分的不爽,沒有他獨孤家全力的支持,李源算什么東西?
現在也敢對獨孤家呲牙了?
“不用,已經有人替我們去對付李家了。”
“誰?”
“朝廷。”
獨孤震皺眉,“大哥,就怕朝廷出手的消息被李源事先知道,又給他躲過去。”
“你放心,此次皇帝是秘密讓宇文禪師率領左羽衛進的關中,我已經讓獨孤家在關中的人封鎖了全部的消息。”
“哼哼,等左羽衛出現在隴西的時候,李源才會知道這一切!”
說完后,獨孤整失落的嘆息道:“現在事情變得復雜了,大事還未成,可我們卻四分五裂,難吶。”
聞言,獨孤震默然。
現在關中貴族的意見出現了巨大的分歧,竇家自然是全力支持李源,獨孤家則是兩頭下注,另外還養著青州的李法主。
魏家最突出,完全不理會獨孤家和竇家的決定,已經脫離了他們準備單干。
正如大哥說的那樣,大事未成,可是內部意見卻不統一,力氣不能往一處使,這就會增添很多的變數。
最簡單,最直接的就是現在獨孤家和竇家都開始防著魏家,而魏家也已經完全不信任了獨孤家。
獨孤整道:“或許一開始我就不該小覷魏家的決心,要是當時否決了于秉鴻和李源倆人,重新選擇,或許事情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他有些懊悔,因為當時過于輕視魏家的決心,導致了現在的結果。
這不是他想要的,他希望的是三家能夠合力建立一個新的王朝,一個接受關中貴族控制的王朝。
但是現在,他看不清了。
局勢已經徹底混亂了,主動權在不經意之間從手中流失了。
“不行,你盡快通知竇家,讓他們盡快實行那個計劃,那個人不能繼續活下去了,絕對不能!”
獨孤整臉上閃過一抹兇色,整個人突然變得暴戾起來。
“大哥,竇彰說了,他們已經通知了衡陽真人,就快了!”獨孤震道。
獨孤整點點頭,起身扔掉魚竿,“不管怎么樣,那個人存在一天,對我們來說都是威脅,只有他死了,才是對我們最大的益處!”
獨孤震心中凜冽,緘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