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貴族圈最近有一條好玩的八卦消息,皇帝賜婚瑯琊郡公與長孫府,這條消息本來沒什么,但是主人公很有意思。
瑯琊郡公原是與順國公府有所婚配,長孫府那位小娘子原是與并國公二郎有婚約。
貴族圈的貴胄子弟都知道李二郎與長孫府那位小娘子青梅竹馬情投意合,而且與長孫無極也是相談甚歡。
而瑯琊郡公同樣與他“前”大舅哥尉遲敬是至交好友。
皇帝這賜婚旨意一下,一下子就毀掉了兩樁姻緣。
不少貴胄子弟很期待瑯琊郡公與李二郎見面是何模樣。
宏業二年十月,姜承梟在太廟行及冠禮。
冠禮進行時,由來賓依次加冠三次,即依次戴上三頂帽子。首先加用黑麻布材質做的緇布冠,表示從此有參政的資格,能擔負起社會責任;這項工作本來由趙王負責,但是皇帝親自給姜承梟加冠。
皇帝是一國之君,由他來加這代表“參政”的第一冠,合理合法。
接著再加用白鹿皮做的皮弁,就是軍帽,表示從此要服兵役以保衛社稷疆土;這次趙王當仁不讓給姜承梟加上這頂冠。
最后加上紅中帶黑的素冠,是古代通行的禮帽,表示從此可以參加祭祀大典。這一項,是由宗室族長,觀王姜雄加持。
這三冠加持者,無一不是皇室貴胄,足以表明皇帝對姜承梟的重視。
三次加冠完成后,負責主持加冠禮的大理寺卿鄭善愿正式開始誦讀祝詞。鄭善愿是聞名天下的鄭氏族長,大理寺卿,姜承梟外祖父,由他來負責祝詞再合適不過。
姜承梟已經束發,頭戴銀冠,跪在太廟之前,身穿玄蟒袍服。他的身前,鄭善愿正在口齒清晰的誦讀加冠祝詞。兩邊分別是姜承梟的父親趙王,禮賓皇帝,觀王姜雄,蕩寇縣公長孫晟。
鄭善愿讀完祝詞,走到一邊,目光復雜的看著那個跪著的少年。本來他想著用趙仁成的案子加上漢王謀反,提醒皇帝不能讓趙王與順國公結親,然后自己在讓趙王妃鄭氏出面,嫁出鄭氏女子,再與趙王府聯姻。
但是沒想到皇帝居然金口玉言,賜婚姜承梟,這讓他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而且,此次皇帝破壞了兩家的婚約,絕不是心血來潮這么簡單。一來是為了杜絕長孫晟倒向關中貴族,二來是為了防止趙王變成第二個“漢王”。
鄭善愿心中默默嘆息,他不應該小看皇帝的。
祝詞誦讀完畢,趙王與長孫晟走到姜承梟面前,二人同時出手將姜承梟扶起來。
長孫晟面色較為復雜,他心中理想的佳婿應該是并國公二郎,那孩子聰慧異常,他很喜歡,而且自家女兒也與他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回天乏術。
長孫晟接過內侍盛盤中的短劍,彎下腰,將短劍系在姜承梟腰間。
他一手扶著姜承梟肩膀,看著這個面容俊朗的“成人”,和藹道:“既已及冠,賜汝利劍,外拓疆土,內懲國賊,朗朗忠心,護佑晉家。”
這個晉家,就是皇室姜家的意思。大晉的禮儀沒有繼承東西二魏這兩個短命王朝,而是為了正統,全部繼承了漢室。
本來“系劍”應該是由趙王完成,但是他現在即將成為姜承梟岳丈,所以趙王為了兩家親近,特地將他請來。
長孫晟也明白皇帝賜婚的意思,是故他也沒有拒絕。
趙王一只手搭在姜承梟肩膀上,感慨良多,他曾經以為這個病殃殃的兒子恐怕撐不到成年,沒想到他撐住了,還越來越健康。
“為父曾給汝取名,梟。此乃為父之過,為父忘不掉你生母之死,遷怒于你。現在,為父給你取字青雀,希望你以后以字立世。”
說完,他從內侍盛盤中取出論語竹簡,將其舉過頭頂。而姜承梟,亦雙手舉起,接過論語。
“既已加冠,賜汝文法,上孝君父,下率黎民,煌煌天日,不可倦怠。”
姜承梟手捧竹簡,緩緩跪下,朗聲道:“兒,必將謹記,為君為國,無有二心!”
宗室族長,觀王姜雄沉聲喝道:“禮成!賀吾晉室,驕子青雀!”
“賀!”
“賀!”
“賀!”
太廟前的金吾衛同時舉起手中長戟,腳掌三跺大地,聲音三振響起。
姜承梟起身回首,一手拿書,一手扶劍,目光平靜的看著遠處。
青雀…呵呵,他從一只壞鳥,變成了一只好鳥。
不過,他也不是什么好鳥了。
皇帝親自給姜承梟舉行冠禮的消息掩蓋了他即將在十月份下旬成婚的消息。
一般而言,舉行冠禮只需要在家中即可,盡管姜承梟是宗室,但是也沒資格去太廟舉行冠禮。
而皇帝特準他在太廟前舉行冠禮,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是皇帝對趙王府的重視恩寵。
不過趙王卻明白,這是皇帝對他們家的補償,安慰他們。
三日后。
馬蹄聲響起,姜承梟縱馬疾奔,長安城朱雀大街行人趕忙避讓。
沖出長安城門,姜承梟朝著大林寺疾馳而去,一個時辰之后,他來到了大林寺,輕車熟路的走進觀音殿的偏院。
菩提樹下,佳人曼妙的身影印入眼簾。
姜承梟不禁鼻尖一酸,他承認,他喜歡上這個女子。這個與他能夠談得來的女子,這個羞怯的女子,這個為他縫制香囊的女子。
“熾繁。”
他走到尉遲熾繁身后,手掌輕輕落在她的香肩。
尉遲熾繁徐徐轉身,露出憔悴的面容。這次她沒有戴著維帽,她傾城的容顏毫無保留的暴露在姜承梟眼中。
尉遲熾繁慘淡一笑,眼簾垂下,“恭賀世子加冠。”
一股絞痛之感傳遍五臟六腑,那感覺就像是胸口忽然一空。若是沒有那件事,他一定會笑嘻嘻的接受,可是現在,他知道尉遲熾繁心中的苦痛。
“熾繁,先聽我說兩句好嗎?”他語氣輕柔的說。
尉遲熾繁轉身,她不知該怎么面對姜承梟。
姜承梟上前兩步,與她并肩,看著秋落的菩提葉,緩緩道:“那天在雨中我想了很多事情,在夜里我看了無數遍你寫的信,可是到頭來,我只能辜負你的情意。”
他確實想了很多種辦法,可是那都是無用之功,皇帝賜婚,他若是拒絕,后果不堪設想。
因為這場婚姻,是帶有皇帝強烈的政治目的,不因任何人的意志而改變。
正如那天他拒絕不了去齊郡宣旨,這次他同樣拒絕不了娶一個不認識的女人。
“千言萬語,無法表達我對你愧疚之萬一…”
“別說了。”
尉遲熾繁打斷,顫聲道:“事已至此,你我有緣無份,他日相見不可多言。世子還請保重身子,為國效力。”
“你我終究,大夢一場。”
姜承梟目光一緊,突然轉身,兩只手抱著她的肩膀,目光直視她,說道:“你可愿意等我?”
尉遲熾繁嬌軀一震,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