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梯間,王帥大口的抽著煙,神色間,看起來滿是心事的憂郁。
陳問今喝著冷飲,因為他早就不抽煙了,喝冷飲就是如抽煙般的解愁,所以開心也喝,不開心也喝,心情一般更要喝。
在未來,當冷飲解愁的危害隨著年齡提升而變大時,就換成了無糖。
其實,跟抽煙本質上是一回事。
而在意危害,只是為家庭負責。
王帥抽完了一根,又點燃了一根,抽了口,突然說:“有點難受。”
“是啊…坦克斬斷了惡循環,從正面看,坦克讓人感動;但從反面看,這樣的品質卻譜寫了一個悲劇,又讓人悲哀。如果只看事情的任何一個面,都能相信絕對的真理。可惜我們沒辦法只看一面,注定會難受。”陳問今也會難受,即使記憶中見過了這樣的人,這樣的事,但每一次還是會感動,也還是會難受。
“所以啊,我真不想擺弄坦克了,真的不想了…”王帥慘然一笑,抽了一大口煙,又繼續說:“但正因為我不想這么做了,卻又要必須逼迫自己那么做!因為這種心軟看著很美好,但美好的心軟的反面就是我軟弱的證明!心軟的反面本來就是軟弱!我只有逼迫自己意志堅定,才能擊敗這種軟弱!所以我越不想,越不愿意,卻越要堅定不移的逼迫自己去做!這讓本來的難受,加倍!”
“你也許可以剝離你父親的影響,自行選擇呢?”陳問今沒辦法否認王帥說的,為什么人們追求美好,稱頌美好,自己卻又不愿意去做那種美好的人呢?
就因為——美好的人譜寫了美好的故事,而代價卻是美好的人自己成為了不幸。
“可是我認同我父親,我怎么剝離他的影響?他活的舒服,就算將來出了事,那是多少年后?那算什么報應啊?遲到的審判算報應嗎?遲到的正義,有威懾力嗎?心軟,癡迷,當坦克那樣的人,就是感動了周圍幾乎所有人,可悲劇了他自己!既然他注定是悲劇,我沒必要心軟,注定悲劇更應該成為我歷練堅定意志的經驗石!”王帥把抽了一大半的煙摁滅了,望著陳問今,語氣冷硬的說了句:“我難受完了!你開車,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錯過了此時此刻,下一次,我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沖動的下這種愚蠢的決心!我們馬上走,路上再給肖霄打電話說一聲。”
去一個地方?
陳問今知道王帥說的是什么地方,所以,他說:“你最好想清楚。”
“不能想了,想清楚了就不會帶你去了,就是現在這種狀態才能趁熱打鐵!”王帥說著,直接順著樓梯往下走,又催促說:“動作快點,必須在我改變主意之前趕到!”
陳問今直接開車去了王帥家的小區,越過了王帥住的房子,最后停在一棟別墅前,問了句:“是這?”
王帥難以置信的望著他,說:“小王的事情之后你來過?”
“沒來過,但記得你當時暗示的位置,這間又沒人住,有沒有猜錯?”陳問今反問,王帥點點頭,笑著說:“路上還在后悔不該做這個決定,現在感覺沒那么后悔了。”
王帥取了把鑰匙開了大門,手指著里面幾處地方說:“監控,一會我還得去刪掉帶你來過的資料。”
這座別墅內部,通過玻璃可以看見的范圍,都是空的,正門外加固了粗的橫鎖條。
“資料上,這里的主人早就移民國外了,但管理費照交,但實際上,這個人早就不在了。”王帥走到花園某處,在花叢里拿了把鑰匙,開了門,領陳問今進去。
屋子里面沒有家具,顯然是為了避免吸引盜賊注意。
王帥開了儲物間的門,讓開一旁,饒有興趣的等著看陳問今吃驚的反應。
陳問今沒辦法吃驚,因為記憶里他就來過,也見過。
儲物室改造過,特別大,占據了兩邊房間的許多空間,里面放的是整整齊齊、塑料紙包著的、人見人愛的紅磚,堆了近半的空間,靠近門的那些分明被取用過,并不齊整。
是的,王帥用錢就是直接在這里拿。
比起陳問今在未來看見的數量,其實還少些,不過——也無所謂,因為這里根本不是主場。
“你可不可以給點吃驚的反應啊?”王帥很不滿意,他點燃了根煙,關上門,穿過走道時又指著一扇門說:“這房間里也是現金,但空間小很多,構造上要避免被人通過玻璃發現結構的異常,能利用的空間就很有限。二樓的這間,這間,這間房間都不大,裝的是名貴奢侈品,黃金,首飾之類的玩意,我很少用這些。”
陳問今隨王帥開門,看著柜子,抽屜里擺的、玲瑯滿目的各式男女手表,以及各種首飾都像雜物那樣隨意填塞在抽屜里,至于原本的盒子,仿佛都嫌占地方似得。
王帥又開了一間門,里面的東西講究點了,都有一塊塊的布包著,然而,還是跟雜貨似的堆一起。
王帥隨意拿了一塊,打開,是玉牌,他拿在手里把玩著說:“我就喜歡這玩意的手感,你試試大小合適不?”
“有沒有平安扣形狀的,比玉牌手感好。”陳問今隨意翻動,王帥來了興趣,拉開個抽屜說:“平安扣我都給歸總在這了,以前閑著沒事就收拾這些東西,我爸要找什么都得問我,他都不知道什么放在哪。”
“像你爸那樣相信你的可不多,關鍵是年齡。”
“像我這么完美的兒子本來就絕無僅有啊,他能不信嗎?”王帥說罷,拿了塊平安扣把玩著說:“除了今天,今天把你帶來的確是傻事,不該干。這個大小合適,玩著是不錯,以前我不喜歡平安扣中間的孔,現在看著挺順眼的。你覺得大小合適就拿著玩吧,我跟我爸都討厭別人送這些玩意,變現也不好變,扔了吧浪費,留著吧,這么多也就是占地,送親朋好友吧,又怕留禍患。而且吧,還不知道是很值錢還是假值錢,說不定別人是拿些破爛玩意冒充稀世珍寶忽悠我們呢,除了特定的東西哪有工夫都鑒定啊?找個專家來這鑒定啊?還是一箱箱的帶去找專家鑒定?”
陳問今記得未來他挑的那塊平安扣的模樣,翻找了會,果然在,看屋子里的東西,這些比起未來的數量明顯少,但玉之類的卻沒有多太多,大約未來會送這些的人越來越少。
王帥看陳問今挑好了,把剩下的一股腦的掃進抽屜里,關上了,又領著他到一個柜子前面,打開門,指著一塊玉璽說:“看見邊角那缺了一塊嗎?”
“嗯。”陳問今知道為什么缺的,因為王帥在未來也說過。
“小時候無聊,拿鉗子夾著鉆石,用錘子敲,和氏璧的玉璽不是缺角嗎?我就敲個玩玩。”王帥拉開柜子里的抽屜,這里面的東西都有單獨的盒子裝著了,顯然是價值確定、而且高。
“我爸當時也沒罵我,還說我會玩。他從小就讓我別把這些東西放在眼里,他說人被東西迷住的越少,才能越清醒。但他說,這些東西我玩壞了他不心疼,他只是覺得,本來我們可以拿這些換取比好玩更有好玩或者更有趣的東西。”
王帥隨便取了個盒子,打開,是一顆藍寶石。“我最喜歡這顆,以前還有一顆一樣的,兩顆我都特別喜歡,一直帶在身邊,后來讓我給仍海里了。因為我越喜歡越不舍得,越得證明自己不會因此被迷的軟弱,舍得丟掉就是對內心的歷練。這顆寶石變了現,我可以用錢買多少個女人扮演像坦克那樣的癡情絕對,我想買多長的時間都行!至于真的假的,你說怎么分?行為表現都一樣的話,是真是假的標準其實只有一個:就是相信還是不相信。”
陳問今不覺得這話莫名其妙,他知道王帥為何提起坦克。
王帥合上抽屜,關上柜門,又領著去了另一間屋子里。
屋里只有床,卻沒有床上用品,有柜子,里面卻連一件衣物也沒有。
衣柜的板子取了下來,下面的抽屜拉了出來,露出保險柜的柜門。
王帥打開,從里面取了幾把鑰匙,然后領著陳問今折回一樓,在房子后面一間獨立的雜物房里,王帥搬開清潔工具,把一塊墻打開,后面也是保險柜,開了柜子,他插上鑰匙,又露出來一個掃描裝置,王帥把眼睛對著,竟然是視網膜鎖。
“就這鎖,國外請的人安裝,人家確保多少年不出故障,花的天價。”
王帥把裝清潔工具的柜子移開了,露出通往地下的階梯。
是的,這下面,才是王帥家財富的重頭戲。
王帥看著樓梯,深深的嘆了口氣。“我覺得今天很傻,辜負了我爸的信任,干著這么傻的事情!”
“你今天說了幾次傻了。”陳問今記憶中,未來的王帥帶他來時,沒有說過這個字,因為未來的王帥想的比現在的王帥更清楚,更明白。
王帥看著樓梯,沒有著急進去,反而點燃了一根煙,仿佛他在猶豫,在后悔。
“你怎么不奇怪——我為什么突然帶你來看這些?”